重耳不敢怠慢,赶紧调转车头向自己的屋子方向奔去。
他很清楚勃鞮出手的速度,既然狐突老大人能够派人前来告知,那么用不了多久,勃鞮就会赶过来杀他。
路上,狐毛道:“主公有没有想到我们将前往何处?”
重耳心烦意乱,只想着赶紧离开翟国,至于要去那儿,他还没有想好。
倒是狐偃说道:“翟国国小力弱根本不敢容留我们,要逃也应该逃到比较强大的国家去,这样夷吾因为畏惧大国的实力,才不敢对我们下手。”
介子推道:“试问当今天下,能够让晋国害怕的国家有几个,秦国倒是一个让夷吾吓得发抖的国家,但是人家能够放夷吾回国,就证明两者之间早就达成了某种协议,我们去秦国只会是自投罗网,除此之外,我再也想不出来让夷吾害怕的国家了。”
介子推的话让本来就心烦意乱的重耳更是有些失望,“这么说难道我们就只有等死了?”自己已经在翟国呆了十二年,熟悉了这里的一草一木,现在夷吾竟然要派人来翟国刺杀自己,而翟国国家太小,根本挡不住晋国的威胁。
他又能逃往那里呢?重耳心碎至极。
见大家不说话,重耳继续道:“你们说说,夷吾他是我的亲弟弟,为何要不放过我呢?我真是想不明白,我那里得罪他了,还是抢他的君位呢?”重耳始终不明白,夷吾为何要派人追杀他。
“主公,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庆郑刺杀国君,又前往狐突府上,其目的就是为了扶持你回晋国继承君位,你的存在已经给夷吾造成威胁了,所以他要刺杀你。还是赶紧寻找下一个国家逃跑吧!”赵衰是这些谋臣中最为冷静的一个,所以他的建议也往往是一阵见血。
就算你想跑,要找到一个可以收留你的国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哎---,苍天呐,我重耳何时给夷吾造成威胁了,他咋就不放过我呢?”重耳一边往回赶,一边仰天长叹道。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刚出去不久的夫君有转眼回来了,季隗自然是吃惊不已,“夫君刚刚出门咋又回来呢?”
重耳没有回答,径直想屋里走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季隗问后面跟进来的狐偃。
“晋公夷吾派人前来翟国追杀主公,我们不得不逃跑了。”狐偃答道。
“啊---”季隗吃惊的问道,“我家夫君已经离开晋国十多年了,与晋国没有任何交际,他为何还不放过夫君。”
“主公是与晋国没多大关系了,但是晋公夷吾不这样认为,他始终认为主公的存在对他是一个威胁,所以要派人杀掉主公。夫人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不得不再次逃亡了。”介子推道。
“逃亡?天下这么大,你们能够逃往那里呢?”季隗问道,“就算是你们逃走了,我和孩子怎么办?”
天下之大,重耳能逃往那里呢?
在回来的路上,他们就一直在讨论这个问题,知道现在还没有想出真正的去处。
“主公,我以为我们应该逃往齐国。”赵衰说道,“齐国乃是大国,应该不惧怕夷吾的淫威,可以收留我们。”
“不行,齐国一直以来都有与晋国争霸的野心,我们前往齐国,无疑是给人家去做人质了。”还没等赵衰说完,狐毛就否决了他的意见。
既然齐国不能去,那天下那里还有重耳能去的地方呢?
“我那里也不去了---”刚刚走进屋里的重耳大吼道,“我都已经五十多岁了,还要外出逃亡,不知道这一路过去是死是活,还不如坐在这里等勃鞮来杀我好了。”
重耳这一声喊得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不走了,其他人留下还有什么意思,更何况这些人这么多年跟着他又是为了什么?
赵衰望着季隗,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那就是要让她去劝劝重耳。
季隗当然不愿意自己的夫君现在就离开自己,但是只要留下就会有生命危险,生与死,她当然知道该选择什么。为了夫君的将来,也为了自己和孩子的将来,季隗来到重耳身边道:“夫君,你还是逃吧,只要你活着,就会有希望;一旦你真的被人刺杀了,我们孤儿寡母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其实从重耳的内心深处还是想活下去的,听了季隗的话,于是道:“一旦我走了,你和孩子怎么活?”
“其实这个我也想过了,你在翟国,勃鞮一定会带兵来杀我们向夷吾交差。可一旦你走了,他追不到你,也就不会在为难我们母子。”季隗劝道。
重耳内心深处最担心的还是季隗与孩子们的安危,一听季隗这样说,有些迟疑了,“你说我走后,勃鞮不会为难你和孩子们?但你们要去哪儿呢?”
赵衰上前道:“我们走后,就让我的夫人带着季隗和孩子们前往翟国王宫找他们的国君,请求收下她们。我想翟国国君念在与主公关系的份上,一定会收留的。”
说罢赵衰上前对季隗道:“夫人尽管放心,我的夫人会照顾你和孩子们的。”
赵衰的夫人乃是季隗的姐姐,当年,翟国国君打败季隗的戎狄国家时,俘获了两位公主,一位就是季隗,另一位是他的姐姐叔隗。翟国国君将叔隗送给了赵衰,将季隗送给了重耳。此时叔隗也给赵衰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长大后就是权倾朝野的宰相赵盾。
听完赵衰的安排,季隗放心来,来到重耳跟前抱着他道:“夫君,你尽管去吧,我一定会好好照管我们的孩子,等他们长大后,夫君若会晋国,我会带着他们来找你;若你有不测,我就让他们在这儿生活。”
重耳重重的点头,他知道这种安排虽不完美,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重耳抬着头,已经满面泪水,他已经老了,经不起太多的折腾,“夫人,你今年二十五岁,就在等我二十五年,到那时我还不能接你和孩子们,你就领着他们远走高飞吧!”
二十五年?
人生能有几个二十五年?
更何况是在人的寿命非常短的春秋时期。
季隗抬头静静的望着重耳,“夫君,二十五年?你认为我们还能活二十五年吗?说不定到了那个时候,我坟上的树都已经长得老高了。”
说着季隗已经呜呜的哭出声来了。
在场的人都哭了,他们谁的心里都很明白,此一去是死是活,谁都不好说了。
就把这一次当做永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