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这么巧,众人正在吃惊之际,外面传来了仆人的声音,“公子,绛都来人了。”
“什么?绛都来人了?”
重耳听罢,眼睛都睁大了,左右看着自己身边的谋臣。来蒲邑十多年,绛都鲜有人来,怎么着太子刚刚一死,绛都就来人了?他们来干什么呢?
莫要说是重耳,在场的家臣们都愣住了,于是赵衰催促道,“公子还在等什么,快快起身迎接使臣啊?”不管怎样还是应该先把人家绛都来的使臣迎接后再说。
听了赵衰的提醒,重耳这才起身,来到客厅。
国君的使臣已经等在了这里,乃是王宫的内侍,见重耳到来,打开国君的诏令,“公子重耳听诏。”
重耳等人赶紧跪倒在地。
“太子申生自杀去世,寡人甚为思念,为了表达挂念之情,特命你率夷吾、奚齐、卓子三兄弟前往晋国宗庙祭奠你兄长。此诏--”
听完国君的诏令,重耳愣住了,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这那里是什么诏令啊?
明着说是让自己带兄弟们一起祭奠兄长,实际上就是在诱骗自己进入绛都,借机拿下自己啊?
“重耳公子,快快接诏啊?”见重耳愣在了那里,内侍说道。
重耳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道,“重耳接诏。”
拿起君父的诏令,重耳赶紧对内侍道:“内侍大人一路辛苦,请到大厅稍稍用点膳食,我稍作收拾就随大人一同前往绛都。”
内侍摆摆手,“饭就不吃了,事出紧急,我们还是上路为先。要不国君等急了,我们都不好交差啊!”
听着使者的话,重耳更加迟疑了,不就是祭奠兄长这件事吗;人都死了,祭奠有这么着急吗?于是,重耳对使者道,“既然如此,那就使者稍作休息,我简单收拾一下,这就随你去。”
说罢,不容使者辩解,走进了内室。
一进内室,狐毛便嚷开了,“怎么样,我说的怎么样;看看吧,肯定是骊姬假借着国君的命令来捉拿你了吧。”
当此时刻,莫要说是狐毛,就是重耳自己都是这样认为。毒蛇心肠的骊姬已经迫使国君逼着太子申生自杀,何况一个小小的自己呢?
当下之际,该怎么办呢?
重耳的目光集中了赵衰身上,在重耳的家臣中,以赵衰最为稳重。
赵衰当然明白其中的意思,“公子,当务之急,你只有一条路可走。”
“那条路?”重耳急切的问道。
“逃跑。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肯定是骊姬怂恿国君缉拿你与夷吾公子;若不及早逃跑,随后肯定会有大军来蒲邑抓你。”赵衰说道。
逃跑?
天下之大,重耳该往那里逃跑呢?
重耳随之左右望着身边的谋臣,大家立即明白了重耳的意思。毕竟重耳手下的这几个人都是当时的名人,哪一个拉出去都是后世传送的人物,能力水平自然是不凡。
当重耳用眼神征询大家意见的时候,就有人跟着想出了要逃走的地方。
狐偃上前道:“公子,你的舅家的封邑乃是翟国,现在你有难为何不前往翟国。”
翟国,乃是北方翟人建立起来的戎狄国家。狐毛、狐偃的父亲狐突当年的封邑就在翟国,在这快地盘上,狐突有极大的影响力,就连当下的翟国国王都是狐突的兄弟,所以重耳逃往翟国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更何况,重耳的母亲季姬本就是狐突的大女儿,按辈分狐毛、狐偃还是重耳的舅舅。有了这层关系。重耳还有什么理由不逃往翟国呢?
既然地方已经确定,事不宜迟,当下就行动。
“赵爱卿,麻烦你先稳住来使,送走来使之后,你也即可赶往翟国。”重耳对赵衰说道,在这些人中,能够担当大任的也就只有赵衰了。
“公子尽管走,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办。”
正说间,外面的使臣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重耳公子,国君可在等着你呢,莫要迟了。”
“好,我马上就好了。”重耳在里面答道,答完对赵衰使了个眼色。随即从后墙翻了出去。
使者左等右等还是等不到重耳出来,于是着急了,直接走进内庭;
内庭里除了赵衰一个人坐在厅里,并没有其他人,“重耳公子呢?”
赵衰不答,而是直接问道:“请问使者请公子回朝,是国君的意思还是君夫人的意思?”
使者一愣,旋即道,“这有什么两样吗?”
“有,意思太大了。”赵衰站起身,“若真是国君的意思,就说明国君对太子申生的自杀已经后悔了,真心请二位公子回朝祭奠兄长。若是君夫人的意思,就说明她诱骗重耳、夷吾两位公子回朝,借机杀了他们,为自己的儿子奚齐当上太子扫平道路。我说的是与不是?”
既然赵衰已经把话说得如此明白,使者也不好回答,“这个我不清楚,我只是一个传令的,不会管这里面太深的意思,还望你快将重耳公子请出来,我们这就要上路了。不然国君怪罪下来,谁都担待不起。”
“哈哈哈,实话告诉你,重耳公子早就逃走了。您还是自个回去复命吧。”估摸着重耳等人已经逃走,赵衰直言道。
“重耳,他,他竟然敢逃走,不怕国君杀了他吗?”使者气愤的说道。
“前往绛都必死,逃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为何不逃呢?”赵衰答道。
“好--,你们等着,我这就回朝复命,你们就等着国君全国通缉你们吧。”使者气呼呼的出门而去。
与此同时,呆在屈地的夷吾得到消息之后,也和重耳一样,没说二话就直接逃走了。与重耳不同的是,夷吾逃到了梁国,就是距离秦国最近的那个梁国。
绛都。
晋国大殿。
“什么?重耳和夷吾都逃走了?这两个腻子,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听到重耳和夷吾都逃跑的消息,晋公诡诸震怒了,对着群臣怒吼道。
申生死后,本想借着机会好好会会两个孩子,谁能想到,他们竟然连这点面子都不给自己,晋公诡诸不发怒才怪。
“国君,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两位公子。”这时老臣狐突出列了,对国君姬诡诸说道。
“你这是何意?难道他们不听寡人的诏令还有理了不成?”晋公诡诸愤愤的说道。
“国君试想一下,申生无辜而自杀,放着是谁都为自己想想,我想两个孩子是因为害怕重蹈申生的覆辙,这才不得已而逃跑吧。”面对着东关五等人,狐突还不敢直接说出这是骊姬从中捣鬼的话来,只能够委婉的提说道。
对于狐突的话,别的大臣都没有什么以意见。特别是里克等人因为申生的自杀本来就自责不已,现在国君又要借着这个机会来拿下重耳和夷吾,大臣们就是嘴上不说,心中也不会愿意重耳和夷吾来绛都;所以当狐突提出这话时,其他的大臣都跟着附和道,“国君应该理解重耳与夷吾的苦衷,兄长无辜自杀,他们不明缘由,这样做也是情有可原的。”
听着大臣们的话,晋公诡诸也觉着有那么一点点道理,莫要说是重耳和夷吾,放着是谁在这个档口都会好好想一想自己命运的。
就在所有大臣都向着狐突说话的时候,东关五说话了,“狐突老大人,你这话就不对了。不管怎么作为儿女的都应该听从父亲的命令。莫要说国君只是让他们会来祭奠申生太子,就算是让他们去死,作为子女都不应该犹豫;重耳、夷吾二人拒不回朝,这分明就是对国君的藐视,应该严办才是。”
“你--,东关五,谁不知道你伙同他人谋害太子的事实,现在你又想蛊惑国君对付自己的两个儿子吗?”听到东关五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狐突老大人忍不住对东关五怒斥道。
“狐突大人莫要生气,我只不过是说了句实话而已,你为何要发这么大的火呢?难道是在心疼你的两个外孙吗?”重耳与夷吾分别是狐突的两个女儿季姬与小戎子的孩子,东关五说这话就等于是说,狐突是出于私心在偏袒重耳和夷吾二人。
“你,你这个蛇蝎阉人,晋国的大殿上岂有你说话的份?”狐突被逼急了,直接对着东关五骂道。
“够了---”听到狐突竟然骂东关五是阉人,晋公诡诸忍不住了,猛一拍案几怒斥道。
听到国君的骂声,狐突不言语了。
“重耳与夷吾两个腻子,拒不听国君诏令,实不能忍;勃鞮何在?”
“奴才在。”这时站在一边的内侍勃鞮出列道。
“寡人命你带五百甲士前往翟国追杀重耳。”
“诺----”
“贾华何在?”
“末将在。”
“寡人命你带五百甲士前往梁国捉拿夷吾。”
“末将得令。”
听着晋公诡诸的安排,晋国的大臣们都吃惊了,捉拿晋国公子重耳如此大的事情,国君竟然安排一个内侍带队前往;而捉拿夷吾却安排了将军前往。
这说明了什么?
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晋公诡诸对公子重耳更加憎恨。所以安排对重耳没有好印象的内侍前往翟国捉拿重耳,言下之意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把重耳给解决了。
刚刚回到自己位置上的狐突一想,这可不行啊,国君怎能安排一个内侍带兵呢?于是再次出列道:“国君,勃鞮乃是寺人,按照礼法不能带兵,还请国君收回成命,另行安排他人。”
这可真是追着追着往枪口上撞,恼羞成怒的晋公诡诸怒斥道:“狐突,晋国是寡人的晋国,我想安排谁带兵就安排谁,不需要你多言。你的话太多了,寡人若不是念着你年长,又对国家有功,早就把你逐出朝堂了。”
作为国君的晋公诡诸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其他人还能在说些什么呢,只能心中保佑重耳自求多福吧。
绛都城外。
内侍勃鞮带着军队正准备前往北方追击重耳,这时东关五过来了。
“勃鞮,你稍等一下。”
勃鞮见状,下马道:“不知东关兄前来,有何指教?”
东关五笑了笑,“指教谈不上,不过有几句话,还是想告诉你。”
“请讲----”
东关五顿了顿说道,“你可知道,作为寺人你为何能够带兵前往翟国?”
为什么会这样,勃鞮还真不知道,“小的不知,还请明言。”
“这有何难,之所以让你带兵前往,乃是国君有意为之,其目的就是要让你在路上将重耳……”后面的话东关五没有说,只是做了一个斩杀的动作。
咦----
勃鞮吸了一口气,“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国君意思,要么还有其他人的意思?”勃鞮没有说明这个其他人就是骊姬。
“国君与君夫人乃是一心,谁的意思还不都一样。”既然你不明说,我也就没有必要跟你说的那样明确了。
“可国君明明在大殿上是让我将重耳公子带回绛都的,并没有说明要将重耳公子斩杀啊?”如此大的事情,勃鞮当然不敢擅自做主,于是明言道。
“嘿嘿---,让你将重耳带回绛都?话倒是不假。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把重耳带回绛都又能怎样?留不能留,杀不能杀;你这样岂不是给国君出难题?话又说回来,要是国君真的想将重耳带回绛都,直接安排一位将军去办就行了,为何还要顶着巨大的压力安排你一个寺人去呢?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你真的不明白吗?”东关五的话当然有道理了,就算是把重耳带回到绛都又能怎样呢?
勃鞮想了想,狠狠的说道,“我知道国君的意思,请你转告国君和君夫人,勃鞮一定不负众望,完成使命。”
“这不就对了吗?”东关五笑了笑,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这块美玉,乃是君夫人的心爱之物,君夫人让我把它交给你,望你不负使命。”
勃鞮看得出,这绝对是一块绝世的宝物,他不敢接,“如此宝物,绝非小的敢拿,还请君夫人留着。”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令君夫人的情了?”东关五半是威胁的说道。
既然这样,勃鞮只好收下了,随后双手抱拳,“勃鞮不再多言,请国君和君夫人看我的行动。”
说完,上马,带着五百轻骑向着北方的翟国而去。
从此,在勃鞮的追杀下,晋国公子重耳开始长达十九年的逃往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