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大剑团的一行人依然整齐地排排坐,吃早点,突然就看到自己队伍的督军慌慌忙忙地从城墙上跑下来。
“发生什么了,督军大人?”约克团长带着满含揶揄的笑意招呼道,“怎么又是一副要死的样子?”
“MD,没时间跟你们贫了,”督军骂骂咧咧道“都给我准备好,‘血锋’攻城了!”
约克团长霍地一下站起来,“此话当真?”
“废话,你。。。”督军话还没说完,表情突然由气急败坏变成了惊恐异常。因为,一柄短匕已经毫不留情地刺进了他的腹部,而这柄短匕,正恰好握在约克团长手上。
“你。。。”督军不可置信地还想说什么,可是团长丝毫没有给他机会,手腕一拧,绞烂了他肚子里的内脏。
督军后面的卫兵的视线被督军挡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看到他们要保护的人瘫倒在地,还渗出了一地鲜血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各自拔出了武器。然而约克团长动作更快,只见一阵亮银色的烈风刮过,噗通噗通,地面上又多了几具无头尸体。
他抹干净溅到脸上的血迹,捡起自己的头盔扣在脑门上,然后大声下令道,“所有人,起立!”最先遭殃的就是昨晚连夜部署过来的投石机,下面的工程师和士兵还等着城头上报数据好调节方向和位置呢,结果没想到等来的是一波箭雨,箭雨刚刚停歇,又被原来的友军碾压了一遍。猝不及防之下,他们根本来不及抵抗就被全数消灭,而昨晚运上来的投石机也悉数落入敌手。
快船队更惨,他们本来看到敌人的主攻方向是另外两片阵地还窃喜了一阵,所谓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昨天自己倒霉,今天总算轮到另外两家了。结果他们正兴高采烈地向城墙下攻击呢,结果两翼却遭到了系着红带子的敌军突袭,防御阵线还没组织起来就瞬间崩溃了。当快船队的团长看见进犯的敌军时,那个心是哇凉哇凉的。MD昨天还携手抗敌的友军今天居然居然同室操戈,看他们手臂上的红带子就知道,自己八成又被坑了。这城墙上的情景是那么熟悉,这位诺德团长不得不再次骂骂咧咧地下令撤退,快船队佣兵不得不再次向楼梯收缩,而大剑团的人,也再一次在楼梯口候着了。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当“血锋”的骑士们大摇大摆地从门洞入城的时候,楼梯那里已经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守城部队最后的抵抗也就这样被简简单单地镇压完毕。
“殿下,”法提斯愉快地报告道“我们现在完好无损地俘获了敌人的投石机,加上我们自己的,完全可以对内城的敌人实施压制,而且,城内的石料完全不缺,敌人根本就不会有还手的机会。殿下,胜利必定属于您。”
艾索娜笑了笑,道“没必要,这里将会是我的领地,拆房子什么的影响不好。”说着,将一封信笺递给了法提斯,“来,找个人把这封信送到内城去。”
德雷骑士再也没办法心平气和地擦他的长剑了,外城区战局翻转的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但是,谁又能想到昨天还跟杀父仇人一样打的你死我活的两拨人,今天突然言归于好,现在还共同向自己的城堡进军,这说出去谁敢信?不不不,搞不好这就是敌人的诡计,昨天打的那么拼命就是为了博取我的信任,好弄走一批守城工具,尼玛,我居然真的中计了!
不过还好,德雷骑士安慰自己,内墙比外墙短得多,手下的士兵虽然数量不多,但都是精锐,应该能撑到援军回来。
叩叩,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他的那位拍马屁拍的特别舒服的手下走了进来,只是,他现在也没有拍马屁的心情了。
“德雷骑士,”那名侍从递上了一封信笺,上面著名是艾索娜,“这是敌军送上的信件,希望您能一观。”
“信,现在?”德雷骑士撇着嘴接过信笺,大概也猜到了这封信的内容“招降书吧,啧,还骑士公主呢,就这样就想让一名忠诚的骑士背叛他的主人?也太小瞧我了吧,我和那帮混蛋佣兵可一点都不一样!”他从桌上拿起拆信刀,很轻松地就划开了信封,两张信纸从割开的口子中掉了出来。他拿起第一张信纸,这张纸有些潮湿,还有些皱巴巴的,从上面隐约可见的血迹上可以看出,它可能见证了一些不太和谐的事情。至于信的内容,让德雷骑士表情一滞。这封信并不是给他的,而是驻守艾伯伦的瑞伊斯伯爵写给格鲁恩沃德伯爵的一封报告,上面简述了艾伯伦和凯尔瑞丹堡之间微妙的局势,以及为了保护艾伯伦,之后无法再派遣援兵的事情。这封信大概写在两周以前,刚好卡在自己传令兵的通讯周期之中,以至于自己这边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但没能及时做出反应。看样子,对方派了人截断自己通信线路,而他派出的那几波传令兵估计也凶多吉少。
不过,艾伯伦的事情他已经管不着了,因为眼下他自身难保。他最期望的援兵看来是没有了,现在只能指望格鲁恩沃德伯爵或者哈伦哥斯伯爵得到消息,赶紧回援。不过,对方明显也是有准备的,自己的传令兵不可能轻而易举地到达维鲁加。但昨天那女人好像也遣散了一批佣兵,这样,乌克斯豪尔被围的消息怎么也瞒不住了吧。
还好还好,德雷骑士松了口气,还好那位“公主”自寻死路,只要自己在多坚持几天,胜利依然会到来。想到这里,他又开始盘算着仓库里的物资,以及城防设施,同时,打开了另一张信纸。这封信纸和之前那张很不一样,很白净,很挺括,貌似还用过淡淡的熏香,纸面上精美的纹饰,让德雷骑士一眼认出这是高级贵族们专用的信笺纸。德雷骑士哼哼笑了一下,对公主尊敬的态度很是满意。只是,当他读完这封信的时,却如造雷亟。
这封信就是劝降信,劝降的条件还是比较优厚的,只要不破坏城内设施,可以允许他们带着武器和一定数量的补给离开。但除了劝降,里面还有点别的东西,比如艾索娜在信里稍稍分析了一下贵族关系。斯瓦迪亚的贵族体系是庞大的,这也就导致了国家内部的人际关系错综复杂,这也是斯瓦迪亚的弊病之一。当然,德雷只是一个骑士,公主殿下也没必要像分析王公贵族们那样一条条的来分析他。在信中,她只是简单的告诉他,不投降的话,小心其他贵族的报复。一开始,德雷骑士还有点摸不着头脑,自己守着城呢,怎么就会被打击报复呢?后来仔细一想,顿时背后冒起一层冷汗。
乌克斯豪尔从来没有陷落过,所以,这里成为了贵族公子哥们绝佳的镀金圣地。若是一般的骑士小说,这些公子哥绝对都是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城内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好好地一座要塞也被弄成了度假胜地。
然而,小说毕竟是小说,与现实差距还是蛮大的。在这个混乱的世道里,哪怕是贵族,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第二天太阳升起,而自己的儿子是否能活到继承自己爵位那一天。所以,他们能做的,只能不停地生,给自己的家族找到足够多的备胎。这也是为什么有些贵族明明五六十岁了,还忙着结婚生孩子。而这些孩子,为了家族的繁荣昌盛,他们更是一个都不敢放弃,全部悉心培养,毕竟谁也不知道,最终能继承家主之位的会是哪一个。当然,这种做法虽然导致了不少继承权争端,但大多数时候,还是让家族更加强大。同时,作为贵族,他们手上掌握着更多的社会资源,而培养出来的孩子,虽然也不排除有纨绔存在,但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也的确比平民家的孩子更加优秀。至于为什么在这里说了这么多废话,原因就在于,我想阐述一个事实,那就是留在内城的,斯瓦迪亚在乌克斯豪尔留下的最后的精锐部队,德雷骑士的底牌,全特么是贵族的后裔!
这下,事情就大条了。骑士突然发现自己的压力好大,手下的人居然每一个都有背景,一个都不能死。因为一旦死了人,就绝对会得罪那人背后的家族。他们或许没胆子去招惹负责镇守乌克斯豪尔的,贵为伯爵的格鲁恩沃德,但报复自己这一介小小的骑士那还是手到擒来。如果自己选择投降,毫无疑问,会因为丧师辱国而被处决,但如果选择守城,哪怕最后守下来了,只要有伤亡,就会遭到报复,而这就是祸及全家的事儿了。
他不想死,但更不愿意自己的妻儿陪着他一起下地狱。
这短短的几十分钟让他看上去老了十几岁,他面色铁青地盯着信纸一言不发。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提起墨水瓶中的羽毛笔,在早已摊好的信纸上奋笔疾书了一阵,然后用颤抖的手将信装入信封,叫那位侍从送了出去。至此,乌克斯豪尔战役落下了帷幕,骑士公主艾索娜仅仅付出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代价就拿下了这座不落要塞,而守城的指挥官骑士德雷,则于战败后wei罪zi杀。艾索娜终究不负她骑士之名,依然遵守约定,放任城内残军离开。
这份仁慈,也与她无上的武勋一起广为传颂,成为大陆上新的传奇!
当法提斯带着“血锋”的人完全占领内城之后,艾索娜才带着自己的近卫军开进乌克斯豪尔这座伟大的城市。估计是因为在公主之前从没有被攻陷过的原因,这座城市简直是斯瓦迪亚建筑风格的博物馆。最早当然就是凯斯克风格的中心城堡,这种风格配色主要以黑灰为主,建筑高大,方正,饰边精美但又棱角分明,并拥有繁多的尖顶,塔楼与石桥作为附属建筑,远看过去,甚至能感到一种无形的威压,显现出了一种无上的庄严。毫无疑问,弄成这种“魔王城”的范儿,就是为了彰显玛丽伯妮女皇至高无上的权威,嗯,或许还有一点点建筑师个人的不满。
而内城之外的一圈是贵族们的宅邸,理论上来说,应该与城堡保持一致。但可惜的是,他们大多数毁于卡拉德帝国中后期的一场叛乱中。叛军从外城起事,掀起卡拉德帝国叛乱的狂潮。然而,让人惊愕的是,从叛乱伊始到被镇压的八,九年里,叛军用尽了一切手段,他们甚至将能拆的房子都拆了个干净用以作为攻城的石弹,但哪怕如此,那座高耸的城堡依然屹立不倒,直到苏诺的大军清扫了全部的叛逆,最终将这最后一股部队堵在乌克斯豪尔宽大的城墙下。这正式这一次,在卡拉迪亚的大陆上,造就了不落要塞的传说。
然而,如今,这座从未被攻破的城堡却因为一封小小的书信而洞开,不得不说,真是造化弄人。
当叛军被消灭以后,这座声名远播的城市自然要重建,而那个时候,流行的是爱哥伦风格的建筑。这种风格与凯斯克风格可以说大相径庭,那个时候,在皇帝的推动下,奥罗丁信仰在帝国中及其繁荣,而作为战神的风格,这些重修的宅邸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战争要塞的元素在里面。但贵族们可不喜欢冰冷的城堡,于是设计师们大胆地发挥想象,加入了一些维吉亚风格的弧形穹顶,将方形建筑改为圆形建筑,墙壁上大胆地采用石料与木料相结合的形式,再加上庭院与塑像,让整座建筑更加圆润而柔和。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随着不断的战争与重建,科克风,丝萝特风,欧楞风等,在斯瓦迪亚历史上出现的一系列风格都在这座城市中打下了自己的烙印。
随着军队从城市中央大道徐徐走过,愉悦的艾索娜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两侧形形色色的建筑。老实说,她不是没来过乌克斯豪尔,只是以前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些建筑有这么多学问。当然,这些偏门知识都是旅途中沐教给她的。在临近内城的时候,军队经过一片不大贵族庭院,庭院之中,有一名全身披挂的武士抱着自己的大剑蹲在门口的阶梯上啃着面包,看样子是这座庭院的主人。这位武士的身上还是红衫铁骑的旧式装备,从那连覆面盔都掩盖不住的大胡子来看,这位武士已经有些年纪了。而他的目光也时不时扫过路过的军队,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艾索娜看了看他剑上的血迹,又看了看被堆在一边的尸体就知道,估计又是那些手脚不干净佣兵在搞事情,只不过这次他们踢到铁板了。
不过,能斩杀这么多人,真可谓老当益壮啊。艾索娜感到老武士的目光扫了过来,于是在马上微微鞠躬致歉。老武士没料到领头的人会这么彬彬有礼,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也微微点头致意,算是原谅了艾索娜的过失,不过,他看向其他人的目光依然冰冷。公主殿下明白了,于是赶紧唤来传令兵,叫每个部队的长官看好自己的手下,劫掠这种事儿严令禁止。
当公主殿下进入城堡大厅的时候,法提斯和另外三位佣兵团长已经等候多时了。作为佣兵界的同僚,法提斯已经向艾索娜好好介绍过这三位团长。那位修着整齐的胡子,优雅地坐在桌边,悠然自得地品着一杯麦酒,背后还站着一个举止同样优雅的侍从的人毫无疑问就是贵族出身的乔尔乔团长。背着大剑来回踱步解闷的一定就是大剑团的约克团长。至于剩下的一位,艾索娜在大厅里好找了一会儿,才在一个被阴影遮蔽的角落发现一个陌生男人,想必就是烽灰的斯拉莱特团长了。
“拜见公主殿下。”看见艾索娜进来了,乔尔乔立马半跪下来,向她行礼,他背后的侍从也跟着贵了下去。而约克团长见这大阵仗好像有些无所适从,四处看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至于那片阴影,也传来了一阵茫然的气息。
艾索娜笑着将乔尔乔扶起,同时侧过脸对另外两位团长招呼道“两位,不用拘束,都请坐吧。”
乔尔乔和另外两位团长在桌前坐了下来,而那位侍者与法提斯分别笔直地站在了团长和公主的背后。
“那么,几位团长,”艾索娜温和地笑了笑,“我们来谈谈正事吧。沐在信上跟我说了,以及个诸位对我,或者说对王室有什么要求呢?”
“我希望能复兴我的家族,公主殿下。”乔尔乔再次站了起来,一躬身道“只要能让奥特兰芝家族重现当年荣光,我愿意世代效忠于您,公主殿下。”
“不好意思,乔尔乔团长,”艾索娜疑迟了一下,不过还是问道“这个奥特兰芝堡是在哪个位置?请恕我才疏学浅,可是我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地名。”
“这不怪您,公主殿下。”乔尔乔团长自嘲地笑了笑,“这座城堡可能在您出生之前就毁于战火了。”
然后,他站直身体,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吟游诗人才会使用的花式唱腔高声唱道
“白山黑林一湾水,
皑皑雪覆半座城。
莫道维鲁加锦绣曼城,
点点炉火暖我心灯。
又为蛮族扰城而悲苦,
自有热血男儿戍守边疆。
宁愿化为家乡的一抔黑土,
不恋他乡金玉满堂。
”
唱完,他的眼睛里已经溢出了泪花,不过他还是深深地一鞠躬,不着痕迹地抹了抹眼角,这才站起身,道“这是奥特兰芝堡传唱已久的一首民谣,据我爷爷说,每次出征时,士兵们都会唱着这首歌开赴战场。只是现在。。。唉。。。”
乔尔乔依然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但艾索娜听后,确实轻蹙眉头。从他的唱词中来看,奥特兰芝堡应该是在北地,也就是诺德与维吉亚那一边,换句话说,这个男人的先辈是维吉亚贵族,大帝国的叛逆。想到这里,艾索娜摇摇头,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哪还有功夫计较封臣的出身?
于是她安慰道“乔尔乔团长,您不必伤心。我可以许诺,在我正式登基为王之后,你至少能得到男爵的头衔以及一片配得上这个爵位的封地,你看这样如何?”
乔尔乔也是聪明人,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于是,在抹了抹眼泪之后和他的侍从一起半跪在艾索娜身前,道“女王陛下,我的命是您的了。”
艾索娜公主满意地笑了,“请起吧,乔尔乔男爵,我期待你今后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