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我把那老混帐赶出去了。”张清自觉做了好事,一副表扬我吧的神情。
武空第一次觉得,张清这冲动的性子也不坏,难得的没有训斥。
程墨下了逐客令,时辰一到,刘泽没有搬,他会着人帮他搬,只是没有张清这般蛮横而已。
“十二郎啊,你这性子,得收敛一下。”程墨让张清坐下,温声道:“世间不只黑白二色,处事也不只蛮横一法,凡事,得先占住一个理字,才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我哪里不占理了?张清心里嘀咕,不敢分辨,唯唯应诺,脸却拉着。
书房中坐着喝茶的只有兄弟三人,程墨也没藏着掖着,道:“你以为我不想赶他走?可总得有立得住脚的理由,还得让他心服口服,自行搬出去。你这样,他哪能心服?总还有些手尾哪。”
张清不服气道:“五哥这是怪我吗?我不用五哥帮忙收拾手尾,我自己能行。”
程墨横了他一眼,他低下头不说话了。
狗子来报,刘泽赖在府门外不走,要求见程墨。
程墨看了张清一眼,道:“你们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张清跟着起身,道:“不用五哥,看我怎么把这老混帐赶走,哼,这么大年纪还耍赖,太不要脸了。”
“他所图甚大,脸算得什么?”程墨按他坐下,道:“你不了解情况,别跟着瞎掺和。”
武空一把拉住他,道:“别再添乱了。”亏他以为张清总算做对一件事,没想到还是坏事,刘泽是什么人?那是当今皇帝的族叔祖,真撕破脸,宗正寺出面,多少有些麻烦。
不断有人听到消息赶来,府门口热闹得很,突然见十七八个仆役或搬或抬,把很多东西丢在地上,更有两人架一个身着锦衣的老者出来,不由分说把他往地上一丢,转身走了。那老者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开口闭口尽是:“列祖列宗哎,你们睁开眼睛看看吧……”
后面一个老太监跟着哭,不停地喊:“王爷,奴才没用,没能护得了王爷!”
很多人立刻认出老者的身份:荆州王!无他,北安王府有两位王,北安王和荆州王,北安王程墨青春年少,俊郎非凡,绝对不是眼前的老者,长相年龄对不上。再说,这里是北安王府,北安王乃是此间主人,奴仆哪敢把主人赶出来,这是要造反吗?
不少人窃窃私语,那些赶来看热闹,随时准备投井下石的人不自觉往后缩了缩,连荆州王都落得这样悲惨的下场,何况他们?还是老实一些,以保万全吧。
更有本来想走的人,也留下观看事态发展。
刘泽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更是拍着地面干嚎:“列祖列宗哪,你们天上有灵,怎能眼看子孙被人欺辱至此?”
有人低声道:“他不会去哭太庙吧?”
“不会。太庙须由陛下领祭……”言下之意,刘泽一个藩王,没资格到太庙祭祀列祖列宗。
“不是祭太庙,是哭太庙。要真是这样,那乐子就大了,陛下也不能坐视不管哪,毕竟同族同宗。”何况当今皇帝还是一个没有根基的弱势皇帝,极需宗族支持,这样的情况下,北安王如此对荆州王,有热闹看了。
说话的人,听到的人,都露出会心的微笑,北安王要倒大霉了,如果皇帝搞不掂宗正寺,只好拿北安王开刀啦。
被拦在府门口,又不愿离去的人,大多是嫉妒程墨飞速崛起,巴不得程墨倒血霉的,更有人和好友低语:“今天来的不冤。”
更有人在心里暗叹:“能亲眼目睹程五郎如烟花般坠落,此生不虚。”
也有人呼朋唤友,派仆役请亲近之人,一同见证历史性时刻。
众人的反应,尽在刘泽眼中,他现在只想把事情搞大,逼刘询出面,要么压制沈定,要么下诏程墨,给他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这也是他醒来,被架出去,临时想出来的计策。不得不说,他在危急时激发自身潜力,想到的办法十分恶毒,把程墨逼到危险境地。
他嚎得更大声了,老杜也卖力表演,看着是劝,实是诉苦:“王爷啊,您付了四千亩良田三年的租子,却只住几天,就被人赶出来,实在太不公了。”
原来荆州王住在北安王府中,不是白住,而是付了租金?而且北安王还背信弃义,租金到手,就把人赶出去,一点情面都不讲?
有人十分不齿:“不是说北安王富可敌国吗?怎么如此下作,连几个铜板的租子都收?”
旁边有人提醒:“不是几个铜板吧?你没听说吗,是四千亩良田,三年的租子,四千亩良田哪!”
这人加重语气,酸溜溜的。
“你们懂什么,哪有人嫌钱财多?北安王再有钱,送到面前的银子也不会往外推吧?”
“刚收了人家的租金,就把人家赶出来,他不富可敌国,谁富可敌国?”有人鄙视道,这人身着锦衣,却半新不旧,显见家道中落,一年不如一年了。
刘泽朝老杜使个眼色,老杜继续哭诉:“只准王爷带老奴住进来,原来是为了今日。亏得王爷信了他,早知今日,不如包下一家客栈……”
“嗤——”
吸气声不断,收了人家那么贵的租,却只准人家带一个老太监服侍,想干什么?是为了租子到手,把人家赶出来吗?
“太不像话了。”
“没想到北安王是这样的人。”
“人心不古啊。”
“我看,以后还是别去宜安居买家具了,这等为富不仁之辈,还是别再帮衬的好。”
议论声四起,众人满嘴大义,实则羡慕嫉妒恨,我也想白收租,不给住啊,四千亩良田啊,一年得收多少谷子,何况还是三年?这样的便宜为何没落到我头上?
表面上自然是要做义愤填膺状,痛斥不守信的北安王的。
刘泽和老杜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笑意,众口一词,看你还怎么把我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