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干在京城里乱窜,联络那么多朝臣,若不是一切在司隶校尉掌握中,他反了刘询还蒙在鼓里呢。
刘询想让他早点滚蛋。于是,刘干递牌子进宫后的第八天,内侍郑春奉诏宣他进宫了。
他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朝臣相处甚欢,要不是碍于宗室的身份,早喊这些人叔叔伯伯了,他心中认为,只要这些人发力,把刘询拉下宝座是迟早的事。既然这样,刘询召不召见,又有什么关系?
他倨傲得很,把去宣他进宫的郑春气得额头青筋直跳。这两年,郑春也算居侈气养侈体了,谁瞧见他不给张笑脸,谁敢给他脸色瞧?何况是一个藩王的世子?当场拉下脸转身就走。
刘干在宫门外候了半天,宫门轮值守卫还没给他通报。他还以为这些人瞎了眼,见到他这么一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不上紧着拍马屁,上紧着往里通报,还给他脸色看,让他在大太阳底下晒着呢。完全没想到郑春吩咐下来,人家特别“高看”他一眼。
他正等得不耐烦,远处几乘马到来,程墨来了。
一想到程墨厚着脸皮叫他“贤侄”,他就觉得心口堵得慌,别过脸去,装作没瞧见。
偏偏程墨一眼瞧见他,下马后直接朝他走过来,”慈祥”地道:“贤侄也在这里?”
你还有完没完啊。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小自己好几岁的小年轻叫贤侄,刘干快崩溃了,要是真的同宗同族,从辈份上论,自己确实比人家小一辈,他也就认了。现在大家八杆子打不着,你一口一个“贤侄”,真的好吗?
他背过脸不理程墨,程墨跟没瞧见似的,很没眼色的凑过去,声音更大了,把宫门轮值的守卫都震得耳膜嗡嗡响:“贤侄,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他们不给你通报?你初到京城,有不熟悉的地方,跟叔父说啊,叔父在京城日久,不说人脉广,多少还是认得几个人的。”
两个新进羽林卫的羽林郎一边挤眉弄眼地笑,一边上前行礼:“见过王爷。”
程墨曾为羽林卫,又曾任卫尉,羽林郎们都当他是自己人,见他倍感亲切。能进羽林卫的都不是傻蛋,早瞧出程墨对刘干有些异常,配合地道:“原来这位是王爷的侄儿,哎呀,我们不知道,多有得罪。”
刘干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你哪只眼睛瞧出我是他侄儿了?
更要命的还在后头,程墨接下来一句话差点没让刘干一个趔趔摔倒地在。
“我这侄儿年轻不懂事,你们多多海涵。”
谁年轻?谁不懂事?你说谁呢!
两个羽林郎咧开大嘴笑道:“没事儿,是王爷的侄儿么,再过分我们也不会真跟他计较。”一人添上一句:“他再不着调,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我们也包涵些儿。”
刘干怒视两个羽林郎,信不信待家父坐上那个位子,我第一个收拾你们啊?
两个羽林郎齐声大笑,一人道:“想是被家里宠坏了。”一人讨好地道:“王爷,您这侄儿真是太娇气了。”
谁娇气!你说谁娇气!要是在荆州,刘干早就挥拳了。他是荆州王世子,在荆州横着走的主,现在被人这样冷嘲热讽,真是气死他了。
“可不是,瞧这满头的汗,贤侄啊,不是我说你,你这身子骨也太虚弱了。走这点路,怎么流这么多汗,可别晕倒了。”程墨像长辈一样的“关心”,快把刘干气晕了。
两个羽林郎跟说相声似的,你一句我一句,把刘干贬得一钱不值,说得他像痨病鬼,眼看着就活不成似的。
刘干气得发晕,不扶宫门站不稳。
程墨看把他损得差不多了,脸一沉,道:“贤侄啊,没事别乱跑,未央宫更不是你玩耍的地方,赶紧的,回去吧。”
谁玩耍啦?谁玩耍啦!
“我没玩。”刘干是用吼的:“陛下宣我觐见。”
“陛下宣你觐见?难道你进京这么多天,还没进宫觐见陛下?贤侄啊,不是我说你,你这样不成啊,太不尊重陛下了,天地君恩亲,陛下身为当今天子,天下之主,那是天下人共仰的,你怎能这样不把陛下当回事呢?”
“我……”刘干真是没脾气了。他确实没把刘询放在眼里,可程墨是怎么看出来的呢?还这么当众说出来?今天这一场,估计不用半天,就会传遍朝野,以后那些有意扶持刘泽为帝的朝臣,还敢明目张胆地支持他吗?还会对他亲亲热热吗?
想通此节,刘干颤抖着手指指着程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额头冷汗淋漓而下,不过他刚才就一头一脸的汗,这会儿别人倒没看出来是虚汗。
“贤侄,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苍白?是不是病了?病了就得请大夫哇。”程墨神色焦急,似乎比谁都关心刘干。
刘干吐槽无力,道:“王叔,小侄没事。”
“小侄”两个字出口,他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进去,太丢人了。
“没事啊》那就好。那你歇一会儿,叔父进宫了。”程墨说着迈步进了宫门高高的门槛。
眼看他欣长的背影走下甬道,刘干急了,扬声呼唤:“王叔,请等一等。”
你把我丢在这里,我怕是要再等半天了。
“怎么了?”程墨转身,道:“陛下还没宣你吗?”
虽说郑春奉口谕去宣他,但到了宫门口,还是需要通报,刘询让他进去,他才进得了这道宫门,并不是说宣你进宫,你到宫门口就能往里闯。不用通报的,放眼朝野,只有程墨一人而已。
刘干欲哭无泪,要是宣我,我早觐见了,还用得着在宫门口被你羞辱吗?
程墨想了想,一副我是你叔,我不帮你谁帮你的神气,道:“看在你叫我一声王叔的份上,我就担下责任,带你进宫吧。”
用不用把叔父侄儿这一套时时挂在嘴边啊。刘干真的快哭了,以后谁说北安王和蔼可亲,看他不打死他。
“多谢王叔。”
程墨郑重和门口两个羽林郎商量:“本王就担这一回责任,回头陛下怪罪,由本王一力承担。”
这情份可就大了。
两个羽林郎当然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