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刺客被制服,扯下蒙面巾,带到程墨面跟前,黑子一脚踢在他膝弯,把他踢跪下。这人是四游侠儿之首,人虽跪下,却不肯低头,抬起脸,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骨碌碌地打量程墨。
程墨纨裤被刺破了一个小洞,皮肌破了一个婴儿嘴般的小口,老大夫帮着包扎了一下,黑子等侍卫很内疚,一个个跪地请罪。
程墨道:“男子汉大丈夫,破点皮算什么,都起来。”
黑子没起身,众侍卫也没起身,刚才的凶险岂止是破一点皮?若不是程墨反应快,胸前就被刺破一个大洞,没命了。
程墨道:“要我一个个扶你们起来吗?”
那怎么敢当?黑子道:“阿郎……”
程墨道:“都起来吧,现在不是内疚的时候,带这人去审问,顺便看看外面还有没有人接应。”
按常理,不可能只有一人行刺。
活还没干完,不是内疚请罪的时候,黑子和众侍卫轰然应诺起身。
刺客却在这时开口,道:“看你长相不错,侍卫簇拥,谅不是普通百姓,做什么不好,要假扮北安王?”
“假扮?周征跟你这么说?”程墨长笑出声,道:“他说什么,你都信,就不自己过过脑子?还是说,你根本就没脑子?”
黑子一脚踹在他后背,踹得他身子扑倒在地,道:“我家阿郎是如假包换的北安王,哪里假了?”
程墨道:“带下去问清楚。”
在外面分三个方位望风的另外三个游侠儿等得心焦,其中一个胖子,以力能举鼎自傲,望着空荡荡的翡翠居大门,觉得洞开的大门像吞噬人的黑洞,越看越是发毛,突然扭头就跑。别看他身子胖肥,跑起来倒是挺快,一个箭步冲向远处的松树,解开马缰绳,翻身上马,像后面有人追似的,马鞭如雨点般落在马屁股上,马儿吃力地驮着他,向前奔跑。
另两个游侠儿就没这么幸运了,还在望风呢,侍卫们审问刺客,分别包抄,两三人围攻一人,不到十招,便把两人都抓住了。
两人一见刺客,便骂声不断,说他不讲义气。刺客一脸晦气,道:“两位,我们上了周州牧的当了,这位确实是北安王,而不是冒牌货。”
“什么?”两个游侠儿大吃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刺客长叹一声,道:“你们没见过北安王。”
“对啊,难道你见过?”两人奇怪极了,他们说好听点是仗剑走江湖,说难听点是无业人员,在社会底层混,哪能见到北安王这种高到云端里的人物?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相信周征,他说北安王是假的,他们就相信是假的。
刺客黯然道:“我伏在窗边,见房中只有一人,以为是下手的良机,没有细思,便出手了,可惜失败。被擒后才看清,眼前的人丰神如玉,气质高雅,正是北安王。”
“……”两个游侠儿想爆粗口,你认出行刺的对象不是赝品,是真货,然后把我们招了出来?难道不能示警,让我们逃跑吗?
黄昏时分,周征没有等到四人回来,估计失手了,叫老节过去商量:“你有什么妙计?”
老节绞尽脑汁,哪想得出半个办法。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周征才会想起绿豆,要是绿豆在,不用他问,早就献上“妙计”了。
最后一抹夕阳消失在院角时,周征发狠道:“传令,自明天起紧闭城门。”
已经撕破脸,又派刺客行刺,四人无一生还(胖子没回来),不是被杀就是被擒,以程墨的精明,定会留活口,被擒的可能性极大。也就是说,他派人行刺的事败露了,不管程墨来扬州是游山玩水,还是为了周进,总之这个仇是结定了。程墨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鱼死网破,反正程墨只带十几人入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十几人杀了,扔到乱葬岗,只要做得隐秘,说不定还能保住身家性命。
他在心中盘算,老节吃惊地道:“不开城门?那怎么成!”
不开城门怎么成?每天进城的人那么多,好吧,不让人进出,屎尿也得运出去啊,不运出去,岂不臭气冲天?
周征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只能这么办了,见老节还没走,怒道:“怎么?”
老节见他目露凶光,赶紧道:“奴才这就去传令。”
再不跑,死的就是他了。城里的人出不了城,城外的人进不了城,跟他一个铜板关系都没有,可他若是多嘴,小命就没了,还是先保住性命吧。
离关城门还有半个时辰,不过城门口已经没有百姓,年长些的守城士卒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晚上打一酝浊酒,去亲家家里坐坐。”
他跟亲家都好喝两口,没事常凑在一起喝酒。
旁边的同伴听见,笑道:“算我一份。”
有人打酒,有人拿肉,凑在一起,喝酒才有滋味儿。
老卒刚要答应,马蹄声响,老节来了,马还没停稳,便从马背跳下,把州牧的腰牌往守城士卒眼前一晃,道:“州牧有令,即刻关城门,任何人叫门不得开,明天也不许开城门。”
两个士卒有些不解,老卒道:“为什么?”
老节不耐烦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上头有命,听着。”
说完匆匆骑马奔向下一个城门口。
这时,白度和武都尉带领五百步兵,距扬州还有三十里,武都尉和白度商量:“再行十里,便让军士们吃饭扎营,明天再赶路,如何?”
武都尉十分乖觉,一路上发出的任何军令事先都征求白度的意见,白度当然不会否决他的决定,但被人尊重,他还是十分受用的。
两人迅速熟络起来。
可是这次,对武都尉建议明天赶路,白度没同意,道:“事务紧急,耽误不起。”
阿郎在城中危险得紧,早一刻钟把人带到,阿郎早一刻钟安全。
武都尉自有他的考虑,道:“沿路都是村庄,连夜行军扰民,再说,赶到时天还没亮,我们总不能攻城吧?”
攻城等同造反,武都尉不敢冒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