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跟小子们计较呢,他们嘴甜,手脚勤快。老驸马们和老牌勋贵们看着祝三哥、郭铭等人,少不得问问他们的父亲来了没有,再喝下他们敬的酒,夸他们懂事。
很快,老头子们醉倒了,程墨吩咐端酒侍菜的小厮扶他们去客房歇息,然后到隔壁厢房和祝三哥等人同坐。
最尊贵的客人坐在大厅,如程墨和老驸马、老牌勋贵们,祝三哥等人次之,在东厢房坐席,安国公人情练达,这间厢房只有他们这一群袍泽,也是张清的伴郎团,并无外人。
祝三哥把首位让给程墨,拉着他低声说了几句话,程墨只是摇头。
张清进来敬酒,见祝三哥闷头喝酒,不禁奇道:“这是怎么了?”
祝三哥叹气,道:“丞相又要离京了。”
刚才他明是帮程墨分析向刘询请封什么好,实是试探程墨的心意,没想到程墨话声虽低,语气却坚决,竟是求去。祝三哥情绪低落,只能借酒浇愁了。
张清眉梢眼角都是喜气,道:“五哥只是外出玩几天,过了年就回来。”
祝三哥白了张清一眼,倒满一杯酒,仰脖子一饮而尽,心道,傻小子,哪里是玩几天就回,这是想隐居啊。
他快四十岁的人了,平时看着哼哼哈哈,其实比鬼还精,原先还觉得程墨会求一个闲职,避过风头再说,没想到程墨够狠,竟是要放下所有,还以张清等人相托,他怎么负得起这么大的责任?
郭铭见气氛有点冷,再次重提宴后去松竹馆,想活跃气氛。祝三哥却兴致缺缺,只是闷头喝酒。
程墨夺下他的酒杯,道:“陛下不会答应我离开太久。”
哪怕刘询忌惮他,也会做出挽留的举止,他对刘询有扶助之恩,哪怕千金买马骨,刘询也会做极力挽留。
程墨觉得有些凄凉,没想到两人有互相猜疑的一天,刘询担心他野心太膨胀,有一天会危及帝位,他却担心刘询会对他下黑手,两人明着不说,暗中提防。这一次,他必须离开,必须用行动告诉刘询,他没有异心,这一点至关重要,谁也不能改变。
祝三哥酒杯被夺,拿起桌上的酒壶仰脖就灌,酒水四溅,湿了他的前襟,把半壶酒都饮完,他重重放下酒壶,抹了抹嘴,道:“五郎,自从跟你走在一起,兄弟们都混得风生水起,我们心里都服你,本来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过了,儿孙们还会跟你的儿孙混。可现在……”
他有不好的预感,生怕程墨一去不返,隐居某个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林,他们上哪寻他?
程墨深遂的眼眼静静看他,道:“你忘了,涵儿是谁的女儿,妙华又是谁的女儿?”
顾盼儿和赵雨菲的父母亲人都不在了,族人也很少走动,可霍书涵父母健在,苏妙华还有一位身体不好的老父亲,她们怎么舍得骨肉亲情?这个时候,他哪能真正一走了之?
祝三哥眼眸明亮起来,痛苦的神色一扫而光,伸臂抓过郭铭桌上的酒壶,给程墨倒酒,道:“丞相想去哪里玩?不如我们两家一起去?”
“陛下的安危怎么办?”
“呃……那就让贱内陪涵儿一起去,贱内跟随我十多年,还没去玩过呢。”
“……”程墨无语,默默起身,走开了。
酒喝得差不多了,一行人在祝三哥的带领下去松竹馆,程墨装醉,得以回家。
霍书涵身着轻薄的月白色中衣坐在床上看书,见他进来,掀开薄被,赤着一双雪白晶莹的天足走了过来,要来相扶。
程墨笑道:“我没醉。”
“一身的酒气。”霍书涵说着,端醒酒汤过来。
程墨往床榻上一躺,示意霍书涵喂他。霍书涵娇嗔地白了他一眼,慢慢拿小勺子舀醒酒汤喂到他嘴里。
程墨其实没喝多少酒,不过是看酒喝得差不多了,往身上倒了一杯酒,弄得一身酒气,往桌上一趴,祝三哥等人以为他醉了,要送他回府再去松竹馆,程墨趁阿飞过来扶他,朝阿飞使眼色,阿飞会意,力辞,他才得以解脱。
离家日久,金窝银窝也不如自己的草窝,再美的头牌,能有自己老婆美么?有自己老婆气质出众么?放着家里四位貌若天仙的美人儿,还去寻花问草,他有毛病啊。
他把头枕在霍书涵大腿上,感受着细腻的触感,道:“涵儿,你会和我远走他乡,选一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吗?”
这句话,他在离开草原时就问过苏妙华了,苏妙华大眼含两泡泪,没有说话。
霍书涵一勺一勺,把半碗醒酒汤喂完,放下碗,轻声道:“我放不下父母兄长。”
这是她深思熟虑后的回答,跟程墨猜测的差不多。
程墨一只大手轻轻抚摸她的大腿,道:“那我们去江南玩一段时间,然后回京。”
霍书涵捉住他作怪的大手,放在唇边亲了亲,道:“父亲说,你要避开朝堂一段时间,我放不下他,可是他说,他的身体已没什么大碍了。”
也就是说,霍光已跟她谈过这件事,并且说服她了。
程墨道:“岳父的眼光一向很准。”他活着,刘询一直没敢对他怎么样,霍家一直稳如泰山,会有灭门之族是在霍显的带领下,霍禹等人肆无忌惮所至。
同样一件事,他去探望苏执时,也跟苏执提过,可是苏执却觉得他太小心了,刘询不至于如此,劝他无须离京,应该趁此机会,带领程氏一族走进一流勋贵世家的门阀。
是不是一流世家,那是要靠功绩说话的,这个功绩有个前提条件,必须皇帝没有出手灭了他。他为相,只是第一代,若他的后代子孙有再为丞为公的人,如四世三公,那不用多说,程氏也是天下一等一的世家了。现在说这些,还早。
张清认亲时,安国公特地派人来请,程墨和霍书涵都出席了,在安国公府热闹了一天,接着消息传来,壶衍缇将到京城。
壶衍缇真心想一路游山玩水,每处驿站住个十天半月,无奈程墨传下公文,每餐只招待他们四菜一汤,只有素菜,没有荤菜。他们的诸多要求也没有得到满足,一气之下,壶洗缇决定奔京城,找皇帝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