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君前奏对完毕,去了南殿,召羽林卫各下属开了个碰头会,了解一下轮值的情况,安排好宫中防务,又急匆匆出宫。
祝三哥目送他如修竹般挺拨的背影匆匆离去,叹息一声对齐康道:“真难为了他。”
羽林卫肩负保护皇帝之职,上朝时,殿中持戟的武士便是由羽林郎担任,早朝上发生什么事,哪能逃过在殿中轮值的羽林郎的耳朵?现在卫尉由程墨兼任,祝三哥是实际的负责人,今天轮值的是齐康,回来祝三哥一问,他便把程墨要建考功司的事说了。
成立一个新衙门,跟满朝文臣对着干,把满朝文武得罪光,只是想想,祝三哥就觉得汗流浃背。他真心怀疑,刘询这是看重程墨,还是挖了坑让程墨往下跳呢?偏偏程墨还推辞不了。
齐康没祝三哥那么悲观,他也在看程墨走向甬道尽头,拐了个弯,消失不见的背影,一脸艳羡地道:“卫尉天纵英才,无人能及。”
二十二岁的丞相兼卫尉,不要说后无来者,也是前无古人了,要是他有程墨一半的成就,此生无憾矣。
祝三哥何曾不是这样想?要不然也不会心急火燎地跑去求程墨举荐他了,不过他负责防务,体会到当官的威风的同时,也深切感受到当官的责任,这不,半个月来,他开始失眠浅眠,再这样下去,只怕会少活几年,程墨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可想而知,要是他,早就被压垮了。要如何才能当官,当大官,又能活得长,确实是学问哪。祝三哥做沉思状。
程墨要是知道他无病呻/吟,非得踢他个跟斗不可。可惜他忙得团团转,无从得知。他赶回公庑时,武空已等在那儿了。
“丞相,城中十二条大街已铺设好管道,铺设御街时我们没有经验,进度不免慢了些,堆在路边的沙被风扬起,又扬了各位上朝的大人一头一脸的沙,但在铺设丽水大街时,我们已想出应对措施,把挖起来的沙围起来,自此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这样的问题。”武空向程墨禀报道。
接到叫他回来的命令,他以为程墨要问供暖设备的事,身为丞相,民生问题那是必须一手抓啊,何况供暖不仅事关民生,还关系到满朝文武的取暖。
程墨点了点头,在主位坐了,示意他坐,道:“城中的大街都铺设好管道,接下来便是接入民居了?”
本来应该成片铺设,不过总有些身份尊贵的人家,会提前安装。自去年底至今,就专门拨了一队工匠,为勋贵公卿云集的北阙,为达官贵人们的府邸安装,现在已安装过半,想必年底能全部供暖了。
想到自己以及众多匠人辛苦半年,总算有点成绩,武空有些自得地道:“是。”
程墨道:“我叫四哥过来,并不是催促管道的铺设进度,而是有一项重任交给四哥去做。四哥,你回去把手里的活儿移交给十二郎,我已经派人去叫他回来了。你呢,升为考功司郎中,食俸一千石,明天就到我这丞相公庑上任吧。”
吴朝并没有郎中一职,不过程墨记得明朝有这么一个衙门,依稀记得主官是这个官职,便依样画葫芦,奏明刘询,委任武空这个职位。
武空呆了呆,道:“考功司?那是什么?”
他一直在供暖所忙碌,还不知道程墨要成立考功司的事呢。
程墨道:“考功司是我向陛下请诏成立的一个衙门,掌考文职之品级及开列、考授、拣选、升调、办理月选。你为主官,是中郎中,下属的属官有主事、令史、书令史等等。”
武空一头雾水地道:“我?负责文官的品级开列、考授、拣选、升调、办理月选?”
怎么感觉像听天书啊,文官升调由他负责?他又不是皇帝,这应该是皇帝做的事吧?
“正是。”程墨严肃地道:“文官自此每三年一评,评优的可升调,调差的贬降,第一次评选为中,则留职观察,第二次再评中,则要贬降了。这是评选标准。”
程墨把一份竹简递了过去。武空茫然接过,只见上面就各衙门的职能以及要求陈列得非常详细,何职做何事,有何绩评为优,有何绩评为中,都写得明明白白,至于差,那就不用说了,达不到中的,一律为差。
“丞相……”武空看了两遍,只觉口干舌燥,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声音干涩地道:“我只是一个食俸一千石的官儿,能评所有文官么?”
这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啊,他若接了这份差使,那是分分钟钟会化为灰烬了。
“当然,这是你的职责,谁也不能说什么。你可以拿我开刀,第一个对我进行评分。”程墨道。
拿自己开刀,够狠,支持力度也是够大了。可武空却很怯,心里一点没底,眼巴巴地看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一个一千石的小官,却对当朝宰辅指三划四,给他一个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啊,再说,两人是好兄弟,他也不能么做,会惹人笑话的。
程墨看他大脑完全当机,知道他跟不上自己的思维,只好循循善诱道:“我兼着卫尉,那是武将,不在评选之列,我又是丞相,是文官之首,理应接受三年一评。现在呢,我刚上任二天,便上了奏折,成立考功司,考评国中文官,我这样,是不是符合辅佐陛下总理百官之职?你对对你手上的考评标准,我是符合哪一条?你按标准给我评上就是。”
武空呆滞地低头照第一条看去,动了动嘴唇,半天才挤出一个字:“优。”
程墨展颜笑道:“这不就是么?”
“啊?”武空吓了一跳,惊呼出声,他刚才居然胆大包天,考评当朝丞相的功过了?不知是不是被自己惊吓过度,他把手里的竹简一扔,身子跳了起来,就想逃出门去。
他的竹简随手扔出去,好巧不巧的,落在桌上的瓷壶上,右下角儿被小泥炉烧得正旺的炭火烤着了,冒出丝丝青烟。
程墨把竹简拿开,笑道:“这可是我昨晚熬了半夜才写成的,你这就想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