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太冒失了”,赢木得知赵正在咸阳街头对刺客宣战后说道。
仅仅一年的功夫,秦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天子之国向秦国借粮,西域蛮夷俯首称臣。
赵正已经向逝世的子楚交上了一份满意的答卷,按照这个速度慢慢发展下去,不出十年秦国必成天下第一强国。
将作营经费单独列出,中书省下设枢密司,以魏镣为枢密使,蒙武为枢密副使,全力训练新军。
秦国一片欢呼之下,战争机器缓缓启动,秦剑被打磨锋利,士卒们换上最新的盔甲。并且有了作训服和常服,立功士卒和下级军官还能领到如家商行发行的米粮票。
赵正正在脱离秦国贵族体系,试图建立一直专属于他的私军。这在世族公卿的战国尚属首例,而因蒙芊小产暂时失利的蒙家积极参与进赵正的计划。
赢木在犹豫,要不要阻止赵正,否则将来无论他立下多大功勋,手里没有刀把子,也只能听从赵正封赏。
“我们忠心但并不代表我们要放弃原本的权力”,赢木这才意识到他一直是守旧派贵族,只不过与秦王利益一致,暂时与改革派的士大夫站在一起罢了。
贵族因何而贵,是血脉。大家都不愿承认是教养,因为太难了,而娶一个或嫁入贵族就很简单。
十月,王班师回朝,王叔赢木请辞大族老,罢右丞相之位,回栎阳戍守先王陵寝。
十一月,居咸阳老秦贵族上表,请王置换陇西封地,愿折价就封河西郡。
“岂有此理,他们竟敢向王上逼宫。”
蒙武大叫着,看架势下一秒就要抄刀杀了老秦贵族,为赵正备战清除障碍。
“蒙兄何必动怒,夏虫不可语冰,他们又岂能知道这是神的旨意,姬周德行衰亡,天命归我大秦。”
凉州城外的神谕,自然告诉魏镣、东方谷、李斯,三人反应不一,却是魏镣沉默不语。
“老秦贵族生事,究其原因是公子木与王上离心,为何不让他看看神谕,天命归于大秦,老秦贵族必复归心于我王。”
李斯说完,众人不语,看傻子一般看向他。赵正性子怎生还没摸清,他最厌恶别人威胁他,对待威胁一贯除之而后快。
王纨从怀里掏出几封信,成为黑水旗军主帅并不影响他搜集消息,这些便是从咸阳周边老贵族庄子里得到的消息。
“这只是其中三封,此外还有数十封,已经送交影卫,详细的情况明日可以问赵舟。”
被大家无视,李斯很尴尬,拿起一封信拆开读罢,笑道:“两个老贵族互质封地,就这些也算情报?”
“噢,李大人不如读读这封信,让大家听听,王某搜集的情报算不算情报。”
“算不算”被他刻意加重,李斯看出王纨不悦,心下恼怒自己怎么屡屡犯错。
出口难收,李斯拿起信逐字逐句诵读,一边向王纨传递善意眼神,可后者并不买账。
“陇南旱地十顷,贱价卖与李斯”
“诬陷,诸位可不能信,前些日子李某缉捕近百名贵族,这一定是他们的报复,故意搅乱视线。”
李斯后悔,当初怎么就收下地契,贪图西域商道开拓,那块地正巧处在计划修建的官道上,届时开个酒馆,可作为传家基业。
“哼,李大人先别急着辩解,王某且问你,那块地现在可是在你名下?”
王纨眼神阴挚,像是一只狩猎的毒蛇,朝着李斯吐出信子。
“我大意了,王将军千万别误会,我都怪我一时贪图小利,掉进他们的圈套。”
李斯越说越乱,只能求助于魏镣,急切道:“魏兄,侍中大人,您可要为下官做主啊,那日下官买了那块地,还喜滋滋请您和众位同僚喝酒呐。”
虽然不喜欢李斯,但毕竟都是文官系统,对于王纨这些武将天生的抵触。
魏镣清清嗓子,朗声道:“那日李斯确实请本官喝酒了,这些也是他为了便宜才买的,算不上什么。
王兄与其在此事上耗费心神,倒不如查一查吕不韦,公子木要反对王上改革,不能忘了这位人物吧。”
“昨日枢密司已连发三道军令,两道给商於的鱼头将军,一道给蜀郡的李槐。
而且今日接到王虎军报,他已经率五千固山军进驻汉中,有他这根钉子在,量他们也翻不出多大浪花。”
王翦接着说道:“函谷关东侧周军尽数北上,姬战一时也不想跟我们开战,所以末将认为加快练兵速度,尽快练出一只铁军,不仅有我老秦人的血性,更能像固山军士卒那样,识文断字懂得使用火器。”
“这点王上已经下令,按照过去固山将官速成班,在骊山军校对现有高级军官进行培训。并且从太常寺掉了十几名博士官,为军官们讲解兵法。
哈哈,这可是王子才能享受的待遇,承蒙王上抬爱,我等一介武夫也能听到这些大儒们教诲。”
“非也,非也,学无止境,只要梁兄愿意,现在改行当博士官也来得及。”
“哈哈哈”
众人大笑道。
由李斯引发的尴尬在魏镣的主导下烟消云散,同时宣告中书省的势力分布,魏镣才是主官。
等散了会,李斯颤颤兢兢回到府邸,直到夫人送上茶点,股间仍有颤栗。
“他们是在逼我,逼我做孤臣啊。”
李夫人小贵族出身,并不懂朝堂险恶,听李斯不断重复“孤臣”,孤木不成林,心下也担忧不已。
“泣”
李夫人劝不得李斯,又觉得自身没妇德,眼泪扑簌落下,擦着眼泪道:“孤臣又如何,即便满朝堂官员都不理夫君,只要王上还让您做廷尉,谁敢说个不是。”
一语惊醒梦中人,秦国现下是君强臣弱,再大的官员被撤职不也是赵正一句话的事。
“嗨呀,夫人真乃李斯命中贵人也。”
李夫人犹自擦着泪,不知自家夫君想起什么,突然又高兴了,但高兴总归是好的,更喜听得命中贵人,不消一通夫妻恩爱。
夜已深,咸阳宫还亮着灯。蒙芊还是闭门不见人,郑袖肚子日渐沉甸也不好侍候。而且她害怕赵高进入后宫与她争宠将赵高调离,却叫小兰贴身服侍。
一碗莲子羹,羞于表达的小兰总是这么实际,赵正扭扭僵硬的脖子,越发怀念当初在宜县时的逍遥时光。
平静是短暂的,动乱才是永恒。
赵正又想起天柱山的那位神,究竟是什么人,靠着什么样的技术活了万年。
“一场游戏,即便你是主宰又如何,人生最有趣的地方,莫过于不知道前方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