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特别的介绍,场上四人依旧分立弋刀台东西两侧,有趣的是,四人手中兵刃各不相同。
弋刀台东,站的是萧何在和唐日明,其中,萧何在背后一柄造型有些夸张的阔剑,若是从正面看来,只怕尚且不能全然遮住。而七八步开外的唐日明,相比之下,则是中规中矩一柄制式长剑,与寻常弟子所持长剑并无甚异,但虞姬总觉得唐日明这个人,不会这样简单。
而弋刀台西,则是站着摇摇欲坠的夜游,和同样胡子拉碴却神采奕奕的燕歌。夜游手臂上挽着一张铁木反曲弓,人看着似是睡眼朦胧,可这张弓却是稳稳地横在手臂上,不动分毫,背后则是背着满满一壶翎羽箭,粗数过去,该是二十支的制式,算不上多,但这种远距离武器在比试中,原本射出的机会就很少,若是一旦被对方近身,只怕很快就要丧失战斗力,因此,就算夜游带了一百支箭,恐怕也没有机会能射出去。
而最后一位让虞姬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燕歌,则是倒拖一杆五钩神飞亮银枪,枪上上三下二五只钩爪微微泛着银芒,枪长丈二,只看枪头锋锐扁角,便似是自有一番锐不可当。
一早便听说过,燕歌善用一杆亮银枪,而今日近场一观,虞姬心中自是又生出些别的想法来。
俗话说,三年练刀,十年练剑,百年练枪,莫说是新世纪的今天,就算是一百年前、一千年前,能练就一杆长枪的人,少说也得是万里挑一,放在今天,更是难寻。可眼前就见着这么一位,看着架势,定然不是新手,恐怕今天能开开眼界了。
话说回来,这也算得上是昆仑一大特色了。初入外门,便可以随意挑选兵刃,哪怕是再冷门的兵刃,昆仑也绝不会多说什么,总会尽心去教,任由弟子自由发展,为人所称道。
且说此时场上某一长老,观察场中四人并无异样后,手上袖珍金钟一声嗡鸣,权当作是比试开始的信号了。
而下一秒,原本睡眼朦胧的夜游第一个动了!
“啪啪啪!”手上弓开日月,箭挽流星,瞬间朝着燕歌便是连发三箭,急急后退,张弓搭箭宛如行云流水,而箭上力道,虽未身临,但指上发力,箭箭破空,仿若瞬移腾挪一般直至燕歌面门!三箭,封住燕歌闪避所有退路。
不能避,只能接。
不晓得此时场下多少人为燕歌捏了一把冷汗,再看燕歌本是倒拖长枪,此箭一出,登时舞枪横扫,硬接下左侧之箭,一个旋身,擎枪赶向夜游,势若奔雷!
只此一个照面,两人便已完成第一轮试探,称过了对方究竟有多少斤两。
虞姬一眼不错地盯着场内动静,一见燕歌如此动作,她便已然知晓,此人定然极为自负。
夜游每箭已是极快,而燕歌偏生急速逼近夜游,两相加速,再一接箭,反应当须极快,难度更是难上加难。可偏偏,燕歌此举,确是应对远程弓箭的最佳做法,不守反攻,近身为战,才有可能营造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局面。
不过两个呼吸不到,二人便你来我往,走过九支箭,箭箭迥异,招招不同,一箭快似一箭。
二人此时已是仅搁四步远,如此之近,每箭更急,更是难接,饶是燕歌已将这一杆枪舞得几生银花,脚下翻飞腾挪如赶流星,却也是划破了手臂肩膀,血染衣袍。
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时候二人已临生死决!
距离之近,燕歌早已无法全胜,一箭险似一箭。
距离之近,夜游背后壶中已然见底,更遑论若不能在这最后的一个呼吸中取胜,便要和燕歌贴身近战,那便是九死一生。
这最后的时机,二人已然拼尽全力。
手上加劲,拧弦翻拉,一箭逼身,两箭刺目,三箭连追,四箭封路,将燕歌脸上带出一痕血来,染得面目狰狞,平添三分凶狠。
此时自是顾不得这些,因此两人只余两步有余,夜游手上发出最后一箭!!!
“嗖——”
箭势太快,根本无暇躲避,枪长难及,只得一钩将来箭带偏,自左肩贯穿而出,身后带出一道鲜血长痕。
终于近身。
此时夜游已是壶中无箭。
旁人眼中,燕歌决然已是势在必得,胜利在望。
一枪砸地,当头劈下,夜游已是避不可及,然却手中擎弓翻覆,反曲弓弓尾倒弧自臂上一转,连带着燕歌枪上银钩,锁在了一处,兵刃几欲拧动,最后却是动弹不得。
近身第一回合,夜游毫发无伤,燕歌寸功未立,二人兵刃僵持一处。
竟是谁都未曾讨得好来。
场中惊心动魄,场外鸦雀无声,原本吵嚷的众人此时却是瞠目结舌、冷汗直流。
从未见过此等险局,连至精彩之处也无暇顾及喝彩,只觉脚下生寒。
佼佼弓手,腰间手臂,腕上指间力道自是不俗,而似古将军无敌者,枪上下压力道更是难以相抗。
若论持久发力,夜游较之燕歌自是不敌,可此前燕歌左肩已是皮肉外翻,白骨隐现,此时二人相持,伤处更是渐次绽裂崩开,衣衫尽染,一眼望去,便是入目的惨烈,胆小些的甚至不敢再看,几位少女更是花容失色,掩唇低呼,言语声色难描其万一。
虞姬紧握双拳,死死地盯着台上二人,毫无意识地咬紧了牙关,仿佛置身于场上,其中一人就是她自己一般。
夜游此时也并非轻松,不过是拼着一口气不散罢了,左手拇指,右手掌心皆已割破,鲜血倒流,自手臂蜿蜒而下,整片衣袖都透了红,左手尤为严重。弓弦狠狠勒入皮肉,鲜血淋漓,靠着指骨强撑方才抵住,只是指骨已是寸寸欲裂,难熬的剧痛持续地刺激着夜游的神经。
撑住。
夜游坚持着,或者说煎熬着,而燕歌也在苦苦熬忍,不顾伤处火辣痛极,硬是加力,长枪寸寸下压。
“轰!”
夜游终是倒在了地上,整个人轰然倒塌,昏迷不醒。
战至力竭,不过只为了无愧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