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铃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真诚的笑容,他并不是说冠冕堂皇的大话,而是实实在在发自内心。
众人谁也没说话,都是面露忧色。屋里不断传来重击声,东北女人脸色极其难看,咬牙切齿:“死丫头怎么还不来?让我掉链子这是,看我怎么收拾她!”
这时,楼下有人敲门,陆大有让我们稍等,他到楼下开门。时间不长,从外面领进来一个姑娘。
这姑娘穿着土里土气,梳着一条黑色的大辫子,头上包着围巾,一看就是刚从山沟里出来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女人趴在二楼的走廊把手上喊:“死丫头,快上来!”
原来这姑娘就是东北女人的徒弟。陆大有带她上到二楼,刚从楼梯上来,东北女人过去不由青红皂白,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这嘴巴真狠,结结实实打在这姑娘的脸上。姑娘捂着脸,小声小气地说:“师父。”
“我让你早点来,你没听见吗?今天我丢够了脸,都是因为你!”东北女人歇斯底里。
皮南山大吼一声:“你怎么打人呢?!”
女人猛地回头瞪他一眼,头发披散着,满脸横丝肉,特别吓人。皮南山情不自禁倒退一步。女人尖着声音说:“我教训自己的徒弟,跟你们没关系!”
道士冷笑:“自己能耐不够,拿徒弟撒气。”
东北女人扯着姑娘的耳朵,姑娘疼的倒吸冷气,眼泪都出来了:“师父,轻点,轻点。”
女人骂:“你个小浪蹄子,赶紧跟我驱鬼去,今天要是整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我脸都让你丢没了。”
陆大有擦着冷汗,带着她们回到走廊尽头那扇门前,他颤抖手去开门。
这时,解铃忽然看向那个乡下姑娘,轻声问:“你叫小雪吗?是东北人吗?”
姑娘不敢看他,垂着头,微微点了点头。
解铃善意的笑:“我看你很面善呢,好像,很久之前在哪里见过。”
姑娘特别怕师父,什么话也不敢讲,垂着头装没听见。
东北女人转过身,看着解铃:“我告诉你臭小子,少特么在这儿套磁,这是我徒弟,想撩妹滚远一点。”
解铃笑笑也不动怒,看着这个姑娘出神。
陆大有开了门,带着她们师徒二人走进屋里。她们刚进去,解铃忽然道:“不行,我放心不下那姑娘,得进去看看。”
皮南山拦住他:“老解,算了吧,由着她们折腾。那东北娘们贵贱不是个物,咱们穿新鞋别踩她的烂狗屎。”
解铃凝思,缓缓说道:“南山,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师父都没有法子,为什么叫来徒弟就能解决问题呢?”
他这话一说,在场的几个人都怔住了,连那道士也侧过脸看他,有些动容。
我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那你说说,为什么?”
解铃说:“这件事有些玄妙,据我推测,这个徒弟可能身上有些能力是师父无法做到的。”
皮南山疑惑:“一个女孩子能有什么超凡的能力,难道她有什么特殊的法器?”
解铃摇头,一字一顿说:“或许这个女孩子本身就是一件很厉害的法器。”
刚说到这,忽然房间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正是那个乡下姑娘。
解铃脸色巨变,他走上前要去开门,有人一把拦住他,正是道士。这道士不像刚才那样傲气,而是表情极为严肃:“不能进去!你们知道那姑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我们摇摇头。
道士盯着门说:“东北娘们其实非常歹毒,她的徒弟确实像这位小兄弟说的,本身就是法器,而且那姑娘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法器。”他顿了顿说:“她是用来勾魂儿的。”
解铃和皮南山互相对视一眼,脸色大变。
我不明白什么意思,赶紧去问。道士叹口气:“已经可以肯定,有恶鬼上了陆大有弟弟的身。那东北娘们想出一个招儿,她要把那个恶鬼招出来,恶鬼肯定不干。所以她要为鬼提供一个肉身,这就是,她那个徒弟的作用。”
我听得目瞪口呆,说了好几个“窝槽”。
“那她徒弟怎么办?”我着急问。
道士说:“东北跳大神属于一种与灵沟通的原始巫术,从事这一行的都是拥有特殊体质的人。我想那个叫小雪的姑娘就是这样的人吧,既然东北娘们能让恶鬼上她的身,想必就有办法处理。”
气氛压抑,我脑海中浮现出小雪娇弱可怜的样子,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吐不出去。
道士说:“几位小兄弟,我是为你们好。别看我和那个东北娘们不对付,我们骂的再难听,也仅是斗嘴而已。可你们现在如果进到屋里,闯了她们做法的现场,那就是触犯了高压线,依那娘们的性子必然和你们不死不休。你们听我的,不要进去。”
解铃握着门把手,缓缓松开。
谁也没有说话,房间里不断传出小雪惨叫声,她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遭到了毒打。
声音十分悲恸,让人不忍卒听。
我眼睛冒火,我不算什么特别正义的人,可此时此景真是让人不舒服,心里难受。
道士倒是平静,他的手腕上挂着一串珠子,此刻捏在手里,缓缓捻动,脸上没有表情。
又过了几分钟,房间里的声音更加惨烈。
解铃想了想,忽然露出一丝笑意,走上前开了门。道士一惊,想说什么已经晚了,叹口气,不再理会。
门一开,房里的声音顿时清晰起来,伴随着小雪的惨叫,还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风吹之声。
解铃径直往里走,皮南山跟在后面。解铃拦住他:“南山,你留下,我自己进就可以了。”
皮南山看看他笑:“少来吧,有好戏不叫我吗?不够意思。”
解铃也笑笑,两人走进房间,门被关上了。
我抖若筛糠,像是冷得打摆子,为什么会这样,我自己也说不清,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道士看我:“小伙子,咱们走吧,这里乃是非之地。”
他这人倒也洒脱,说走就走,迈着四方步,沿着走廊走远。我看着门,又看着道士的背影,在原地纠结。
琢磨了半天,我觉得还是道士说的有道理,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今天本来是想找高人解决问题的,别老问题没解决又惹出新问题。
我来到走廊出口,刚要下楼梯,里面房间的门忽然开了。
东北女人气势汹汹走出来,身后跟着那个叫小雪的姑娘。小雪低着头,看起来挺正常的,好像没受什么委屈。她们来到楼梯口,女人一瞪我:“滚开!”
我吓得赶紧退让一旁,两人噔噔噔下了楼。陆大有追了出来:“高人…;…;”
“记得把钱转到卡里,三天看不到钱,我弄死你!”东北女人喊了一声,带着她的徒弟出了大门,扬长而去。
这时,我看到皮南山扶着一个小伙子从房里出来。走廊的灯泡竟然咝咝啦啦了两声,亮了起来。
陆大有赶紧扶住那小伙子,我明白了,他就是被恶鬼附身的弟弟。此刻看样子面色如常,好像已经好了。
皮南山又跑回屋里,我心念一动,解铃在里面可没出来呢,他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反正那东北娘们已经走了,我顺着走廊跑回去,在屋门前往里看。
整个房间黑森森的,天花板悬挂着很多深黑色的布帘,屋里只有两盏长明灯照明,空气阴冷。
地上扔着有一堆绳子,好像是绑人的,我大概推理一下就明白了,这些绳子应该是来绑当时被鬼上身的弟弟。
我正要进屋,有人说:“你别进来,这里阴气重。”
说话的是解铃他盘膝坐在地板上,背对大门,光着上身。在露出的后背上,是一条条黑色的血管,触目惊心至极。这些血管暴起,如虬龙老树,紧紧缠缚在解铃的身上。
皮南山抱着解铃的衣服,叹口气:“老解,你这是何苦呢?”
我站在门口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皮南山说:“老解和那个东北娘们做了约定,她可以不追究我们闯入法坛的事,但必须…;…;让恶鬼上解铃的身,把这个大麻烦扔给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