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后金军退去不过两个多月,关内却已恢复了平静,歌舞升平,没有了那种大厦将倾的骤然紧张之感。尤其是江南之地,莺歌燕舞,靡靡之音,不绝于耳。牡丹旁,游人络绎不绝;荷花池畔,文人墨客流连,吟诗作赋,好一幅“繁华盛世”的景象。
金陵府,更是如此,仿佛京城之危对这里没有丝毫的影响,犹如昨夜之幻梦,一袭白衣的书生到处都是,漫步于秦淮河畔,流连于画舫与烟花酒巷之间,摇头晃脑,踱步而行。
相比于以往,金陵城聚集的书生更甚,宛若赶集一般,或是三五成群而行,或是两两结伴,摇着手里的折扇,头上的纶青色巾随风而舞,闲庭信步,好不风流。
“嘿嘿...今年的金陵城可是热闹、有的看了,几乎汇集了天下所有的风流才子,贤士名达纷纷而来。看着吧,一场盛世大会将会出现,永载史册。”
一名书生摇头晃脑的刚一说完,折扇猛地一收,就有一个一看就是多年苦读之人,听得有一些晕头转向,不甚了解,不免问道:“复社?这位仁兄,在下怎么从未听闻过这个复社啊?”
那个书生并未答话,而是先打量一番,不答反问道:“这位仁兄,想必阁下是北方的学子,这两年都没有怎么出家门吧?”
问话之人本能地点头,以示回应,而对方也是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随即说道:“复社啊,也就是去年才成立的,由云间几社、浙西闻社、江北南社、江西则社、历亭席社、云簮社吴门羽朋社、吴门匡社等等十几个社团联合而成,发起人为张溥、张采...”
“什么?阁下说的张溥、张采,莫非就是人称‘娄东二张’的张溥、张采?”书生还未说完,问话之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地惊呼道。
“不错,正是他二人!”书生蹭的展开折扇,摇着回答,一脸笑吟吟的得意之色。
与此同时,李自成就在不远处,漫步而行,尾随在二人身后,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一双耳朵却在听着这一切,心中暗自点头,关于复社的消息,与徐霞客所讲的丝毫不差。
虽名为复社,却有小东林之称,成员多为东林党或是其子嗣。声称以文会友,结交朋友,但政治色彩非常浓厚。
李自成又听了几耳朵,但觉得无趣,就领着徐霞客、田见秀、马信以及刘芳亮几人远去,返回租住的酒楼。
不久,李自成等人返回了住处,马信和刘芳亮分别把守在左右两侧的客房,监视来往的行人,而李自成与徐霞客三人就在最里面的一间客房,呈现品字形而坐,秘密商谈着,李自成的声音时隐时现,外面的人很难听见。
“徐先生,你觉得要想控制住复社,咱们应该先怎样做?”
徐霞客沉吟了片刻,这才缓缓说道:“老大,这复社成立也就一年多一点,成员很是驳杂。即便是同为东林党人,他们的内部也是观点不一,分歧颇大。”
“就拿周延儒来讲,在东林党内部,此人的名声处于两可之间。复社创立之初,拥护周延儒出仕为官,不仅在东林党内部,就是整个复社内,意见也是极不统一。”
“哦,徐先生,为何这样说?”不用李自成发问,田见秀率先发出了置疑。
“老大,田兄弟,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在下也是复社成员,也算是东林党人。之所以这样说周延儒,就是因为这个人的名声很不好,为了得到一妖艳寡妇女子,不择手段,生生拆散了寡妇女子与她的相好。”
“而且,复社创立之初,社内之内劝其出仕,兼任复社的领导人之一,此人也是心口不一,嘴上连连推迟,行动上却是丝毫不谦让,仅此两点,可见周延儒这个人品行不佳。”
徐霞客讲述的过程中,李自成的眉头皱了一下,转瞬即逝,眸子里闪烁着莫名的幽幽之光,徐霞客的话音刚落,就问道:“可是,徐先生,说了这么多,周延儒与咱们的行动有什么关系呢?”
“老大,之所以将这些,属下就是想说,复社之内的事情很乱,成员的关系很是驳杂,派系林立,观点不一。因此,要想拿下复社很难。”
似乎早就料到了李自成会有如此一问,徐霞客回答完了之后,转而又说道:“而且,复社的政治色彩非常浓厚,主流观点又是出仕为官,出入为将入相,报效朝廷,想要将其为咱们所用,跟着造反,更是难上加难。”
这一刻,李自成大概猜到了徐霞客想要表达的意思,但还是谨慎而郑重地问道:“哦,这样说来,咱们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根本就不能控制住复社。”
“也不全是。”徐霞客轻轻摇头,随即进一步的解释:“老大,复社之内,绝大多数都是年轻人,相比于那些年龄偏大的名家大儒,这些人更容易接受新观点,更具有血性。而且,这些人的思想具有极大的可塑性。只要观点在理,能够说服他们,想要获得他们的效忠与支持,也绝非难事。最为关键的是,这些人有那种为了信念而牺牲的精神,以拯救苍生为己任。”
徐霞客说的甚是笃定,掷地有声,李自成也是听得偏偏点头,深以为然。
士为知己者死,不外如此!
虽然读书不多,对于古代的事情所知少之又少。耳听目染之下,李自成还是知道一点,越是年龄大,古代的名人书生就越固执,死忠的观念就越深,尤其是那些名家大儒,更不可能跟着他一起造反!
心知这一点,李自成也就接过了话茬。
“徐先生,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想让我准备好一番说辞,就像去年年末一样,金陵大会召开之时,散播一些观点,为复社注入新的思想,从而在复社内形成新的派系。以后,咱们根据地所需要的日常管理人员,就从新的派系中挑选。”
“正是如此。”徐霞客肯定的附和一句,猛地一点头,随即又补充道:“虽然复社内的那些年轻人阅历尚浅,处理事情稍欠火候。但是,这些人多是满腹经纶,更容易接受咱们的救世观念,为咱们所用。”
李自成虽然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点头,一副深以为让的样子。但心里却谋着另一个主意,那就是借助复社这个途径,网络天下科学人才,藏于根据地之中,为他研制更加先进的火器。
作为拥有二十一世纪思想的古人,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李自成怎么会不明白一个道理,只要火器在手,用火器装备部队,在这个流行冷兵器的年代,那绝对是至高者的存在,可以碾压一切对手!
心里这样想着,李自成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前世今生的记忆,尤其是关于抗日战争的片段。
渐渐地,随着时间的一分一秒流逝,李自成的嘴角微微上扬,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怎样在金陵大会上大放光彩?怎样在复社之内一鸣惊人?
虽然关于近代的历史所知不多,但还是从历史书和电视剧上了解一些,记得那么一点,只要他李自成稍微“引用”那么一点,再结合如今的实际,稍稍加工一下,绝对可以一鸣惊人,引得复社内的各种思潮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