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江城市告别连绵阴雨之后,迎来的最舒服一个下午。
天空中虽然烈日高悬,但入冬以后的太阳大多是虚有其表的纸老虎,除了让人感觉到有些刺眼之外,并不显热。一眼望去,棉花糖一般的云层就在碧空中缓缓舒展着,令人赏心悦目。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百花开、隔壁老王不解衫的好日子。
然而没人知道,就是在这个下午,一场莫大的危机,悄然笼罩了江城这座千年老城。
此时此刻,江城市上空数千米位置。两名年轻男子凌空而立,遥遥相对。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恐怕会被活活吓死,因为他们身上,没有吊威亚!
不过,没人可以看到。
这两人,一个身着白衣,一个穿着很随意的休闲装,打扮都不出彩。
他们身上各自飘着一层淡淡的光幕,相比电影中动辄闪瞎狗眼的特效,他们身上的光泽就像是锡纸折射着烛光,并不显眼。
而事实上,这层光幕非但起到了阻隔视线的效果,甚至连云层都被不动声色拨开了。
“其实,我是给你送小锦旗来的……”
白衣少年一边抹着后脑勺,一边干笑着转过身来,说完,他又伸手入怀,掏出两面小锦旗,在手中的比划了两下,又掂了两下,有点叫人过来拿的意思。
又似乎在说:看,我没骗你。
颇有点作弊被老师抓现行时的既视感,相当尴尬。
只是他脸上始终旋绕着一古怪的光幕,让人无法看到其真面目,只能凭借语调,来稍稍判断一下他此刻的情绪。
闻言,休闲装男子微微皱了皱眉,并没有要过来拿小锦旗的意思。
相比白衣男子,这位的相貌就醒目多了,剑眉星目,英气逼人,比当红小鲜肉不知道耐看了多少个档次。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体好像在微微发抖,有点不受控制的样子。
来人自然是徐乐。
自从上次“照片”事件过后,他对周围的一举一动,都更加留心了起来,稍微有点波动,都能引起他的警觉。
今天,终于有收获了。
只是身体强度终究还是弱了几百线,这点程度的力量释放,就已经让他有了一种超负荷的感觉。好在上次地府回来之后就勤奋刷经验,倒不至于像上次那般大汗淋漓,此时,他正在努力安抚身体里的创伤。
“无功不受禄,旗子你自己留着吧。”徐乐淡淡道,一副拒人千里外的架势。
白衣少年倒是毫不在意,大大咧咧道:“啊咧,两块钱一面的小锦旗而已,不用客气的啦!来来拿走!”说着扬了扬手中锦旗,虽看不清容貌,但从声音判断,他是真的不介意给徐乐一份。
就像是一个准备与小伙伴分享玩具的少年,非常客气。
但徐乐没兴趣与他谈什么锦旗之类的,直接问道:“上次在我家门口拍了张自拍的,是你吧?”某张诡异的照片,可是让他纠结了许久。
“呃……到底还是被发现了吗?”少年在微微一愣过后,声音中透着些许懊恼:“果然路边的照片不能随便拍啊!”
“……”重点不在这里啊魂淡!
徐乐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道:“女水鬼和南振国,也是你搞的鬼?”声音冷冷的,有点像是在审犯人。
没辙,就这两件事对他影响深远,其中一件甚至影响到了他的生活,不追究不行。
两件事中的共同点,都是两人身后都出现过一个长辫子的人,面前这位,完全符合。
见少年有点茫然的样子,徐乐就飞快将两件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少年听完,点了点头:“是。”倒是一点不含糊。
徐乐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为什么要干预他们的生活?”
他习惯了顺其自然,但并不意味着,他不能接受其他人和他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徐乐只是不能容忍,异族插手人间的事情,这是原则问题。
这个少年来头古怪,别的不说,脸上的光晕连他都无法看穿,指不定就是哪个邪魔外道的老魔头了,绝不能轻易放过!
“我没有干预啊。”
少年在微微愣了一下之后,笑了起来:“这个就误会了,我可没有干预,只是与他们做了一桩买卖而已。”
“买卖?”徐乐皱眉。
“嗯呐,各取所需的小交易罢了,我提供他们需要的东西,而他们,则会成为我观察的对象。”白衣少年笑着说道。
“他们能给你什么?”以白衣少年的境界,怕是早已羽化登仙,与道祖肩并肩了,居然还要与一个小鬼和普通人做交易,徐乐打死都不信。
“这件事,在我得出结论之前,还不想告诉第二个人。”白衣少年比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又调皮地笑了笑:“你可以理解为,我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家伙,喜欢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帮一些陷入绝境的人,一些小忙而已。
你修为太高,恐怕不会理解普通人与小鬼小怪,有时候会面临多么绝望的境地,顺手为之,何乐不为?”白衣少年说完大约是感觉很满意这番说辞,用力点了点头。
“好一个何乐不为!”
徐乐不怒反笑:“你可知道,因为你的小忙,造成多少人枉死?”
“这可不能怨我。当初与他们交易时,便都有交代清楚了。”白衣少年摊了摊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就拿那个水鬼来说,我明明已经与她说过,修炼需循序渐进,切莫为了修炼而杀生,会遭业报,但她当成了耳旁风,为了提高修为,造下无数杀孽,怪我么?”
徐乐皱眉不语。
白衣人又道:“再说南振国,给他换命之法之前,我给予了他五年寿命,让他可以享受天伦。但为了长寿,他哀求用五年寿命交换‘续命之术’。我告诉他,续命之术可以通过花鸟鱼虫来交换,只是慢一些罢了,如果对人用,只能对有血缘关系的人使用,他选择了杀害亲人,怨我么?我与他,只是等价交易而已。”
见徐乐不吭声,白衣少年指着下方的一家刀具店说:“我就好比是那刀具店的老板,顾客来买,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但顾客买了之后杀了人,这个罪,莫非得怪到我这个卖刀的老板头上?”
“刀,究竟是用来切菜削土豆,还是杀害无辜,取决于用刀的人,而不是我这个卖刀的老板可以决定的。”白衣少年缓缓把小锦旗塞入怀中,笑着问道:“你说有没有道理?”
徐乐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良久,他才吸了一口气:“阁下怎么称呼?”
这个问题,困扰他许久了。
为此,他甚至拜托了阎君帮忙插手,至今未果。
对方的来头,让他非常惊讶。
能躲过地府势力查探的人屈指可数,但名单中,好像没有这么一号人。
白衣少年整了整衣襟,笑道:“不才,顾舟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