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死刑的地方在非常偏僻的山脚下,早上九点,监狱大门打开,开出一辆银黑色的箱车,车身印有‘司法’二字,车子开出了市区,上了高速,一路匀速行驶,一个小时后,车子下了高速,在崎岖不平的泥路上颠簸。
十一点整,司法车开到了执行死刑地点的最后一段路,这个地方野草丛生,偏僻到犹如不曾有让人涉足一般。
在半人高的草丛后,有一辆地红色轿车,正安静地等待着,车上的人捏紧黑色的方向盘,相称之下,那手指白得瘆人。
眼看那黑色的箱车越来越近,她的脚慢慢移动踩上油门,计算好了距离,直接冲出去。
而就在此时,一旁忽然窜出另一辆银白色的奔驰,直接挡在红色轿车面前,红色轿车‘砰’的一声撞上奔驰,那黑色的箱车便在此时无恙地行驶而过。
tam从奔驰上下来,紧咬着牙怒气冲冲地拉开轿车的车门,冲着里面那个疯子怒喊:“你不要命了吗?!脑残剧演多了吧!你以为你是大侠吗?你想干嘛?劫死囚?还敢去撞司法的车,要不是我挡住你,我告诉你姜晚好,你死得比你爸还快!”
他揪住她的领子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气得浑身发抖:“那辆车上有多少把枪你知道吗?你以为你在救人吗?你他妈的根本就是找死!”
“我当然知道,我怎么不知道。”姜晚好抬起惨白的脸,眼眶红肿得吓人,“我当然知道车上有枪,那些枪都是用来处决我爸的啊,但是你告诉我,除了这么做,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救我爸?我没办法了,我想了整整三天三夜,可还是想不出任何办法,我只能这样做……”
tam急促喘气,死死地瞪着她,满是心有余悸的后怕,谁能想到,她竟然会想出那种必死无疑的办法去救人,如果不是他猜到她可能会来这里,如果不是他来得及时,她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姜晚好推开他,转动车钥匙,她还不放弃,她还要去,还不到最后一刻,她还要再试试。
tam抓住她的双手,伸手要去拔掉她的车钥匙,姜晚好不准,两人在狭窄的车上内搏斗起来,最后tam抓住了车钥匙,姜晚好一急,头一偏咬住他的手,她咬得很用力,非要逼着他将钥匙松开,tam只是皱着眉头,被咬出血了也依旧半点不松。
姜晚好渐渐松开嘴,她痛苦地用额头地撞方向盘,tam将她按在怀里紧紧抱住,她哀求着:“你放开我,放开我,我求求你,我爸在车上,他就在那辆车上,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tam坚决:“别想了,我不可能让你去的。”
救人根本是天方夜谭,零点以下的几率,就算她会因此恨他一辈子,他也不可能让她去。
姜晚好忽然大力推开他,跳下车奔跑起来,人在极致时爆发出来的小宇宙是惊人的,她跑出了她平生最快的速度,将tam远远甩在身后,一番追逐,竟让她跑到刑场附近,爸爸的身影已出现在视线内,她不断加快速度,想和他再近点,再近一点点……
忽然,狂奔中的小脚却被飞来的石头砸中,一个重心不稳,她扑倒在了地上,tam趁机扑上来,按住她的身体。
姜晚好手脚并用挣扎,tam用尽全力钳住,就在这时,平地一声枪响,响在耳边,炸在心间,姜晚好浑身血液以光速速度冷却僵硬,tam俯下身,紧紧抱住她的头,捂住了她的耳朵,紧接着,第二声枪响,tam将她护得极好,她听不见这一声,又或者说,第一声枪响后她便什么都听不见了。
枪决只需两发子弹,枪声过后好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是保持一个姿势,直到司法车处理完现场离开,tam才慢慢松开了她,发现她耳朵和鼻子流血,已经昏死过去了。
……
姜晚好情绪过激昏迷,送往医院急救后便醒了,但她醒了之后格外沉默,一句话都不说,也不哭了,就看着窗外发呆,tam理解她的心情,但她这样的的情况持续三天后,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他逗弄过她很多次,跟她说很多句话,可她依旧是什么反应都到没有,就像是隔绝了所有来自外界的声音,只沉浸在自己的意境中无法自拔。
tam不得不打电话给苏瑕,让她来做姜晚好的思想工作,毕竟她们是最好的朋友。
苏瑕的肚子已经有八九个月大,马上要临盆,没办法从华盛顿回到a市,只能视频通话,她在屏幕那边喊了无数次‘阿好’,姜晚好就只是看着她,好不容易开口说句话,说却也是牛头不对马嘴。
“阿好,我快生了,你来华盛顿陪我好不?”
“小虾米,你手边的杯子好漂亮。”
“……”
姜晚好并不是逃避话题或者转移话题,苏瑕好几次问了问题她都答得乱七八糟,可神情却还是一本正经,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答错了。
苏瑕很担心她,想冒险回国,顾东玦自然不准,为了让她安心,他只好帮忙分析姜晚好的情况,最终猜测她是——听力受损。
“听力受损是什么鬼?”tam有点懵,“你是说她聋了?”
顾东玦只是猜测:“你让医生帮她检查一下。”
tam立即去找来医生帮她做检查,姜晚好依旧呆坐着,倒不抗拒任何人的靠近和碰触,放佛已经将自己放空,自己心如死灰,别人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医生做了详细的检查后,摇头道:“耳膜并没有受损,她的耳朵应该是没问题的。”
tam急了:“没问题她为什么会听不到我们说话?”
医生看了看姜晚好的模样,建议道:“我建议你们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tam呆了呆,有些僵硬地侧头。
事到如今,其实根本不需要再去心理医生了。
姜晚好听不见声音绝对心理问题,她亲耳听到父亲被处决的枪声,这对于她这个,直到最后一刻还在拼尽全力想救他的人来说,太残酷了,所以她潜意识地封闭了来自外界的所有声音,这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
可,病因找到了,怎么治好她?
外病易治,心病难医。
tam尝试了很多办法,甚至铤而走险提起她的父亲,然而她也是一样的面无表情。
这天是姜道文的丧礼,姜晚好恰好出院,tam怕她触景伤情没有告诉她,直接把她送回家休息,夜里十一点多,tam临睡前去姜晚好的房间看她,人又不见了,他握紧门把冷静一想,猜她只可能是去了墓园。
果不其然,tam在姜道文的墓碑前看到了她。
她靠着墓碑,睡着了。
……
“晚好,晚好,我中午给你做虾粥好不好?你要不要下青椒呢?”
“晚好,你冷不冷,要你不要多穿一件?”
“晚好,你看我一下呗……”
tam挫败了,趴在的桌子上绝望地看着发呆的姜晚好,bale在一边啃苹果,摇头啧道:“真是什么怪病都有。”
tam骂道:“你滚,我让你来是让你帮我想办法的,不是让你来说风凉话的。”
bale大学修的专业就是心理学,按说这是他的擅长,但他惭愧道:“我可能是帮不了你了,毕竟我毕业是靠的是$。”
tam抓起抱枕就丢他:“你这个败类!”
bale笑着避开:“虽然我毕业靠的是$,但我还是挺记得我们导师说过一句话,说类似这种抗拒外界因素的心理疾病,往往以毒攻毒是最好的,就像是植物人,你一刺激他,没准他一激动一口气提上来,就醒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再让她看一次她爸被枪决?”tam撸起袖子就揍他,“胡言乱语!回头我举报收受你贿赂的导师去,放你这种败类到社会来简直是祸国殃民罪无可恕天理难容。”
“妈的智障,她就一个爸,难道你还想刨坟把人挖出来再开一枪?”bale翻白眼,“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说她是听到枪声后才会这样吗?也许再听一遍枪声她就好了啊。”
tam琢磨了一下,觉得好像有点道理,立即拉着姜晚好出门:“我去试试,要是没用我回来再揍你。”
bale:“……”
tam将姜晚好带去的地方,是警校的练枪室,他找了个教官帮忙,让他对着靶子开枪,他们两人在门外站着,姜晚好听到第一枪后,神情微动,左右张望像是在找枪声来源。
tam激动不已,以为这个办法真的有用。
然而在听到第二枪后,姜晚好忽然情绪激动,尖叫起来,抱着自己的脑袋蹲在地上,tam见状不好连忙喊教官停止,失去枪声后,她的情绪非但没平复,反而更激动了,推开tam,东奔西走,跌跌撞撞冲进练枪室,竟上去就狠狠咬住教官的手,对着他又打又踹,眼眶通红,隐隐含着恨意,像将他当成了杀父仇人。
tam在门口看着,心都凉了。
好像,适得其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