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医院的复查报告出来,顾东玦助理去拿,当时苏瑕表示可以自己去拿,但他却以她要最近专心准备比赛为理由拒绝了她。
苏瑕将洗好的盘碗放入消毒柜,想起刘冉薇说的那些话,眉心一拧。
“中午要一起吃饭吗?”
苏瑕摇摇头:“不了,我和老师约好了。”
顾东玦点点头,最后看了她一眼,出门去公司了。
他一走,毛球就颠颠地跑出来,在苏瑕的脚边蹭来蹭去,苏瑕从橱柜里拿了狗罐头打开给它吃,捏着它的耳朵揉揉,神情若有所思。
珍珠杯的大赛已经开始宣传,这就意味着马上要进入最后八强的角逐,在罗宾夫人的指导下,苏瑕创作出的几副设计图也开始投入制作,做成成品后她们还需再研究有什么需要再改进的地方,反反复复的修改,等到最后定型,往往都是经过数十次甚至上百次的改良。
罗宾夫人对她的实力还是很信心的,只是这个比赛对她来说太重要,她才不得不多嘱咐几句:“这可是你叩开国际大舞台的契机,现在多一点压力,对你未来可就是大尺度的帮助。”
苏瑕点头:“我知道。”
罗宾夫人傍晚时就离开,苏瑕还继续在书房创作,因为怕思路和灵感被毛球打断,她干脆锁上房门,隔绝一切骚扰。
顾东玦下班回来,见状也没进去打扰她,去了另一个书房,他手上拿着一份医院的文件袋,这就是苏瑕的复查结果。
他一页页地翻看报告,神情冷静沉着,眼神失踪沉静如水,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喜怒,也看不出这些报告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翻看完所有报告,他抽出其中一张纸,对折后放在最下层的抽屉中,还用一本书压着,再将剩下的报告都塞回文件袋,随手放在桌角。
苏瑕闭关到九点多才出来,见另一个书房也亮着灯,猜到肯定是顾东玦回来了。
倒了杯水,苏瑕端进去给他,听到脚步声,他从一叠叠的文件中抬起头,紧绷着的脸在看到她的一瞬似缓和了许多。
“饿不饿?我去做饭吧。”她将水杯放在桌上,目光恰好触及印有市中心医院字眼的文件袋,顺手拿起,“这就是我的复查报告吗?写了什么?”
她随口问着,动作自然地打开文件袋,心却在不知不觉中提到了嗓子眼。
顾东玦只是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身体后倾靠在沙发背上,慢慢喝着水,淡淡看着她。
复查报告中的血液透析显示数据正常,苏瑕微微皱眉,越发想不明白刘冉薇到底是想让她去看什么,她原本还以为她身体是有什么绝症,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结果什么都没有,这算什么?又耍她?
顾东玦喝完一杯水,将水杯放下时才说:“你有些贫血,平时多吃些补血的东西。”
“哦。”
苏瑕拿着检查报告出门,满心疑惑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
家里多了一条爱折腾不安分的狗的后果就是,每天早上起来,家里都被弄得一团乱,一个月内沙发都换了好多套,最后没办法,他们换了梨花木沙发,这样就不怕它又啃又咬。
但,一个纯欧式装修的房子里放着一套古朴中式的梨花木沙发,画面十分有违和,顾先生这个强迫症细节控患者每次都露出隐忍的神情,回头冷冷地瞪了一眼还在无耻卖萌的蠢狗。
苏瑕心疼他的眼睛,每天早上提前半小时起床收拾房子,这套公寓的面积不是很大,她一个人收拾也不累。
今天早上她也是一如以往,起床后打开扫地机器人,等她洗漱完房子已经被扫地机器人打扫得七七八八,她只需拿着扫把将机器人打扫不到的地方扫一扫即可。
以前顾东玦的书房是禁地,不准任何人进入,但现在他却没了这个规矩,苏瑕想进就进,想拿什么拿什么,她怕书房内有重要文件会被扫地机器人误损,所以这间房间她都是亲自收拾。
她拿着扫把进去,就见毛球蹲在顾东玦的办公椅上吐舌头,苏瑕微惊:“快下来!”
要让顾东玦知道他的椅子被一条狗蹲过,那他还不直接将椅子丢掉?!
毛球平时是很听话的,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下来,她只好走过去把它赶下来,它爪子抓着抽屉的把手,企图用这种办法强行留下。
一人一狗互相拉扯间,抽屉被拉开,苏瑕无意中一扫,看到一张纸上印有市中心医院的院徽。
他的抽屉里怎么还有市中心的检查报告?
苏瑕心里满是疑惑,犹豫了一瞬,还是伸出手想去拿,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低沉清冷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苏瑕吓得条件发射地收回手,一看是顾东玦,立即就有一直做坏事被撞破的尴尬感,连忙抓起毛球的爪子,干笑道:“它老是妨碍我打扫,我在跟它讲道理。”
顾东玦什么都没说,就一拍手,刚才还誓死不肯走的毛球立即就耷拉着脑袋跟着他出去,苏瑕抽抽嘴角,心想顾总裁的影响力真是人畜不分。
不过也因此,苏瑕不得不暂时放弃去看那张纸上的内容,可她当真很好奇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等到顾东玦去上班后,苏瑕又去打开那个抽屉,然而那时候里面只有一叠文件,没有那张纸。
被他藏到别的地方了?
他越避讳她越好奇,可她又不想去翻他的东西,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作罢。
收拾了碗筷,苏瑕想回书房继续画设计图,就在这时,门铃叮咚几声,她脚步一顿,心想是谁呢?难道是罗宾夫人?
结果一打开门,却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是顾南芵,她怔愣了一下,随即脸色一冷:“如果是来找你哥的,去公司。”
顾南芵神情有些犹豫,眼神躲闪着:“我是来找你的。”
苏瑕眯了眯眼睛,打量着她。
顾家一门都是好相貌,顾南芵不论她的性格如何,长得还是不错的,而且爱打扮,每次出门都是光彩照人,只不过这次她的人有些憔悴,脸色暗淡,黑眼圈很重,像是长时间没有休息好一样,衣服也穿得随意,白衬衫上还有些泥土,也不知道在哪里染上的。
她打量完,也想知道她来找她做什么,让开路让她进来。
顾南芵一进门就急不可耐地嘱咐:“我是偷跑出来的,你不要告诉我哥,我说几句话就回去。”
“嗯。”苏瑕双手环胸靠着墙,等她的都下文。
顾南芵还在犹豫,好一会儿之后才咬着唇低声问:“……上次你说的那些事是真的?”
苏瑕挑眉:“哪些?”
她稍稍提高声音为自己壮胆:“就是你说我害你没了孩子那些话!”
苏瑕笑了:“真的假的,对你而言很重要吗?”
她心一横说出自己的目的:“我承认,当初我做法太偏激了,但是我不想向你道歉!你直接说吧,想要我怎么赔偿你,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会满足你!”
“赔偿?”苏瑕摸着下巴,似笑非笑,“那我能不能理解成,你觉得自己亏欠我?”
被说中心思,她有些难堪,急道:“我顾南芵最不喜欢欠人家,更不想欠你,你倒是说啊,你想要什么?”
苏瑕顿时冷笑一声:“你还以为我是五年前的苏瑕吗?如今的我,有什么是我要不到的?有什么是需要让你来给我的?”
“可、可是……”她急了,可偏偏没办法反驳,因为她说的都对,如今的苏瑕的确没什么是她拥有不到的。
她一泄气,肩膀一垮,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如此踌躇的模样,她还是第一次在这个素来骄矜的大小姐身上看到。
苏瑕见她如此,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我说你怎么脸色看起来这么不好,是不是最近我女儿总是去找你这个小姑子聊天呢?”
此言一出,顾南芵的脸色越发难看。
因为,她说对了。
自从那天她说,五年前她安排那场撞车让她失去和她哥的孩子后,她就一直心神不宁,一想到自己手上有一条人命,就连晚上吃安眠药都睡不踏实,总是在梦中听到婴儿的啼哭声,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在身上绑了定时炸弹,胆战心惊,随时可能粉身碎骨。
她受不了,真的受不了了,所以才偷跑出来找她,她想补偿她,想不欠她,她明明是可以光明正大讨厌她的,可却因为这个孩子,她连排斥她都没资格。
“呵呵。”苏瑕却轻笑着,往前走了一步,她比她高一点,眼皮微垂,一线眸光中满是冷意,“顾南芵,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的。”
她没办法对她做什么,可换个角度想,让她一直这样活在愧疚和痛苦里,对她而言,不也是一种折磨吗?
所以,她怎么可能让她轻易还清?
顾南芵眼眶一红,将泣不泣,咬着唇一跺脚,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