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说好,买完书后便乘坐游艇沿着塞纳河漂流直下,在游艇上享用午餐,顺便欣赏风景,但现在这个显然成了奢侈,两人除了赔偿损坏的书籍外,还要将被他们撞到的书,重新分门别类放回去,没个三五个小时是不可能完成的。
苏瑕一想到素来养尊处优的顾先生,现在像个犯错的小孩,被管理员监督着命令着整理书籍,心里就是又愧疚又好笑,但又不敢笑出声,便忍得差点内伤。
顾东现在的脸色比锅底还黑,看到她竟然不敢笑,便重重将一本书放在书架上,卷着袖子就朝她走过去。
苏瑕当即举手表示投降,忍着笑说:“我们快点弄完吧,下午书楼的人要多起来了。”
顾东将她逼到墙角,盯着她眼睛的眸子流光溢彩,俯首靠到他的耳边,将嗓音放得又低又沉,居心不良地柔声轻诱:“回去再一起跟你算账。”
苏瑕咳了咳,略微不自然地避开他的亲近,从一旁躲了出去,故作淡定地将书本一册册从地上捡起来,又分门别类地放到架子上,她费力地分辨着书籍上的字,她虽然懂英语,但这些书有很多并没有英文或中文注释,她只能慢慢揣摩,或者拿着手机上网查,费时又费力,但却看起来好似没有一点不耐烦。
顾东如黑曜石般漆黑深邃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她,眸底隐约有一抹光亮流转而过,他走了过去,抽走她手中的书,道:“我来分类,你把我分类好的书,重新放上书架。”
苏瑕点头:“好啊。”
两人分工合作速度反而快了些,下午三点多,总算把书架还原,图书馆工作人员检查了一遍,确定没问题,又警告了他们两句,这才大发慈悲放他们走。
顾东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衬衫的袖子卷到了小臂处,脖子下扣子也解开了几颗,看起来慵懒又有平时没有的性感。
苏瑕扭头看了看他俊逸非凡的侧脸,心情像一汪春水轻轻荡漾,正看得无意出神,忽见他脸微侧,眉梢微抬,嘴角晕开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头发被巴黎街头的微风吹得往后飞扬。
苏瑕第一次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看,而且觉得半点心虚都没有,只有一种羞涩感,大概这就是成为名正言顺的顾太太而带来的改变吧……苏瑕抑制不住嘴角的笑,但又怕笑得太开,只好勉力将头扭开,假装咳嗽。
“今天为什么会戴香根鸢尾发饰?”顾东忽然问。
苏瑕摸摸头发上的发饰:“之前查东西的时候,无意中发现香根鸢尾竟是法国的国花,在他们心目中还是圣洁高雅的象征,这次来法国,我觉得蛮应景的,便带上了,没想到安东尼先生竟然注意到。”
顾东轻笑两声:“你可能不知道,鸢尾的属名iris是希腊语‘彩虹’之意,音译过来俗称‘爱丽丝’,安东尼过世的妻子名字就叫爱丽丝,而且尤爱鸢尾,所以他对香根鸢尾比其他法国人更在意,否则也不会特意说出你这个细节来。”
听到这里,苏瑕明白了,难怪会在那样的场合忽然提到她这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不过没想到安东尼竟然这么痴情,和妻子有关的所有东西都那么敏感。
她随口问:“她妻子是因为什么去世的?”
“难产,一尸两命。”
苏瑕心口猝不及防一闷,半响没说出一句话,想起那个看人时温柔且多情的男子,有些同情。
两人在巴黎的街头转了一圈,吃了点东西,回到酒店时已经到六点,秘书和安东尼的助理等在酒店门口,看到他们回来,连忙迎了上来,说打他们的手机都没人接听,还以为他们迷路了。
“抱歉,刚才去了书楼,就关了静音。”
助理松了口气:“原来如此,顾先生,安东尼先生已经准备好了晚餐,宴请诸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开席时间是八点,就在酒店包厢。”
顾东颔首表示明白,便带着苏瑕上楼,准备换身衣服再下楼。
苏瑕从行李箱里翻找衣服的时候,顾东忽然从背后搂住了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壁灯在他们头顶,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地上,亲密无间,好似融为一体。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之间还有账没算?”他在她耳边低喃问。
苏瑕一愣,随即颊侧一红,他的唇若有若无地亲吻着她的耳垂,这样的暗示太明显,她不可能不明白。
他们昨晚才有了第一次,再加上都是年轻男女,难免食髓知味。
“……改、改天吧,我还有点不舒服。”她结结巴巴道。
然后她就听到了一声闷笑,贴着他胸膛的后背还能感受到他一下一下的颤动,他道:“我只是想让你告诉我,你那条裙子是哪里来的,你想到哪里去了?”他就算想要她,也不至于这么禽兽,她昨晚才是第一次,身子肯定还不舒服。
听他这样一说,苏瑕才知道自己又想歪了,连忙从他怀里钻出来,拿着要换的衣服进了浴室,但还是不完辩解:“那是妈塞给我的,不是我买的!”
唔,亲妈。
顾东解开衬衫,嘴角似弯起了一个浅浅弧度。
八点整,顾东挽着苏瑕的手下了电梯,安东尼的助理早就等候在电梯门口,领着他们往包厢而去。
苏瑕原本以为这次晚餐会是西式的,没想到一进门,看到的却是大红色圆桌上的摆放整齐的十八道中国菜。
“我想,在异国他乡吃一顿本国的特色菜,会给顾先生和顾太太留下更深刻的印象。”这时候,安东尼从一侧走了过来,他穿着衬衫马甲,将双腿衬得越发修长,脸上依旧是优雅得体的笑。
顾东脸上也难得出现类似赞赏之意:“的确,安东尼先生有心了。”
安东尼爽朗一笑。
包厢内并不止顾东和随他出差的员工,安东尼也带了人来,也是他们公司的高层,这样的搭配,席面上自然离不开商业话题。
他们一会儿英语一会儿法语地沟通,苏瑕没兴趣去听,忽然看到桌子上有一道蒸虾,取材是大个头的对虾,只是没去壳,她想也没想便夹起一个,细心剥好后便放在了顾东的碗里。
顾东忽然转过头看她,那目光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不是漠然,也不是生气,而是那种微微惊讶,又夹杂着一点好笑的复杂情绪。
苏瑕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反而探头去看他碗里的虾,心想自己剥干净了吧?
这时候安东尼那边有个人笑了起来,看着苏瑕,目光是善意的调侃,用法语快速说了什么,苏瑕本就不懂法语,只能琢磨出其中一两个单词,好像是恩爱……甜蜜……
这是又有人说:“早就听说顾先生顾太太如胶似漆,结婚这么多年出入还是成双成对,甜蜜得像热恋中的小情侣,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啊哈哈哈!”
这个人说得不是很快,苏瑕听懂了两成,旁边的秘书又小声给她翻译了,这是她的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那个动作,是多招人瞩目!
苏瑕咬着下唇,被他们笑得耳根发红,心想她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啊,怎么老是做这种事……
事实上,顾东对吃的东西并不是很在意,毕竟他这个身份的人,吃的东西自然是最好最美味的,也不存在挑食不挑食,不过苏瑕却知道他尤爱吃虾。
这是顾母在她嫁进顾家不久后告诉她的,说他很喜欢吃虾,却讨厌剥虾壳,原因很简单,剥虾壳会弄脏手,他这个洁癖狂是肯定忍受不了的,所以家里如果要料理虾,都会提前去壳。
有一次厨师忘记去壳,他硬是看都不去看一眼,顾母便直接把一盘虾推到她面前,让她给他剥。 ⑧±妙(.*)笔⑧±阁⑧±,o
那时候她和顾东的关系并不好,形同陌路,肢体互相碰触他都会反感,她唯唯诺诺地剥了,本以为他不会吃,没想到,他竟然毫不犹夹起来蘸了酱就吃,那一瞬间苏瑕不知道该崇拜虾在顾先生心目中的地位好,还是该为发现顾先生有这么……特别的一面而窃喜。
再后来,每次家里吃虾,都是带壳的,到那些厨师似乎都得了失忆症,都忘记提前去壳,于是每次苏瑕都要用半顿饭的时间为顾东一个一个剥虾,而顾东那么没耐心的人,竟等她剥完再动筷,每次她偷偷看他吃下自己剥的虾,心里都有种满足感,甚至期待下次再蒸虾。
……所以刚才那个动作,她真的是纯属本能反应,完全没想到会成为众人打趣的话题,弄得她现在很想钻到桌子底下去。
“顾太太善良热心,又贤惠温柔,顾先生好福气。”安东尼端起高脚杯,遥遥敬了顾东一杯。
顾东端起酒杯回应,面不改色道:“多谢夸奖。”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她这个调味品,这顿饭在非常轻松愉快的气氛下结束了,安东尼邀请他们饭后一起散步,顾东欣然答应,于是他们一群十几人,便漫步在了夜晚下的巴黎街头。
如同到a市,这里也是一个不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