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曼彻斯特)(1/1)

没有那场烟火,月上中天,高高耸立在海面上的卫星信号塔立于海天之间,满月正好来到了信号塔的顶端,从朱美宝这里看过去那看起来就像是调皮的孩子用激光棒戳破了白色气球。

信号塔正在变得越来越远,此时此刻,朱美宝正坐在来时的轻快艇上,快艇正在开往曼彻斯特的途中,和她一起回到曼彻斯特的还有一脸焦急的荣骏。

朱美宝三十岁这年做了一次坏人。

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前她接到了来自于程迭戈的电话。

“学姐,我想请求你帮我一次忙。”程迭戈的电话以这样的话来作为开场白。

在电话里程迭戈用了差不多三分钟时间来阐述他所希望得到的帮助之后,程迭戈没有给朱美宝任何插话的空间,他用一种极为复杂的语气:“诺丁山很聪明,我也知道她能应付以后和阿骏在一起的生活,可随着时间流逝那种幸福的生活能维持多久?不说那种生存环境单单说荣骏这个人,他能在诺丁山身上维持着那种对于音乐的热爱吗?也许现在诺丁山身上的那种坚强韧劲看在他眼里是优点,可有谁能保证这些优点假以时日之后会不会变成缺点,等一段时间过去,在他眼里诺丁山的坚强和韧劲会不会变成固执顽固不化,很多的事情往往都是在一念之间。”

程迭戈说那些话时听在朱美宝耳朵里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程迭戈,我不能帮你。”朱美宝拒绝了程迭戈的要求,如果她那样做的话她就变成类似于帮凶的角色。

电话那边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

“学姐,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那个声音轻轻的带着哀求。

呃——朱美宝承认她有点抗拒不了程迭戈这样的语气,程迭戈是高智商的跳级学生,所以他比他同年级同学年纪都小,即使彼时间朱美宝比程迭戈小一届可他还是乖乖的称呼她为学姐。

朱美宝总记得少年时期的程迭戈戴着眼镜和年纪比他大好几岁的同学站在一起的可怜劲。

要不要帮他?

在朱美宝思索间程迭戈又说了一句:“刚刚说了那么多其实是我的借口,学姐,我舍不得她,这两天我什么都干不了,我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坐在甲板上对着大海发呆,然后我说服自己把所有一切交给命运来定论,我找来一个钱币,正面是忘了她,反面是去找她,结果我扔出了一个反面,我把那枚钱币丢到了海里去,之后给你打了电话,学姐,即使阿骏求婚成功我想我依然还是要从他身边带走她。”

“所以,你的行为更趋势于在没有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好吧,朱美宝承认,程迭戈说服了她。

之后朱美宝让人引开了荣骏,她亲自来到诺丁山面前,等荣骏再回到原来的地方时他已经见不到诺丁山,朱美宝以一名知情者的身份告诉荣骏诺丁山在接到了一通电话之后匆匆离开,她猜那应该是一通从医院打来的电话,听到了她这样的话之后荣骏直接说出“克莱儿”这个名字,他开始给诺丁山打电话,近在咫尺的铃声印证着诺丁山因为走得匆忙手机忘带了,荣骏刚刚挂断电话之后他的手机就响起了,那是医院打来的电话,荣骏接完电话之后朱美宝给他提出建议:要不要让准备船,她可以让开船的人速度放快一点这样说不定可以追到诺丁山。

荣骏迅速采纳了她的方法,这一切也不过是发生在短短的七、八分钟时间。

现在,船正往着曼彻斯特港口行驶,朱美宝在心里和荣骏说了一声“对不起。”让朱美宝动帮程迭戈的念头还有诺丁山那张苍白的脸,分明,没有多少的喜悦,在朱美宝把那杯水推到了诺丁山之前她观察了她一分钟。

在那一分钟里,她的目光闪烁,外面一点轻微的动静都会让她不安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呈现在她脸上的是大片木讷和呆滞。

然后,朱美宝把水递给了诺丁山。

周遭柔软得让她想能再呆久一点,再呆久一点,属于诺丁山很多的梦还留在那个狭小的地下室里,每天都很累,能得到的睡眠总是一点点,地下室总是阴冷而潮湿,后来,好了一点,她搬进了有阳台的房子,她也和那些总是一脸灿烂笑容的人们一样在阳台上养花,她喜欢坐在靠近阳台的地方编织着围巾,偶尔抬头看,就看到了从花盆里垂落下来的花朵,她的床就紧挨着阳台的那堵墙,偶尔一不小心目光落在了床上,也不知道是晌午斜斜的日光的关系还是她的心虚的关系,脸开始烫开,只是,目光却长时间的胶在了床上,舍不得离开。

她的床很小,其实她的床一点也不小。

床很小是那个人说的,那个人长手长脚的。

“诺诺,你的床太小。”他在她耳畔低语着,气息热热的灼灼的落于她的耳畔,就像小小的毛毛虫一样在挠着痒痒,那种痒痒好像也来到了她的心上。

然后……

“痒……”低声了溢出来。

“哪里痒呢?”她熟悉的喜欢的声音问着她,低哑,磁性。

哪里痒啊?

她不害羞的回答:“哪里都痒。”

这是实话,她在心里渴望着些什么,具体她也不明白。

温暖的手掌贴上了她的脸颊,声音近在咫尺“诺诺。”

“嗯。”她应答了一句,继续沉睡,她太困了,就好像有几个世纪没有好好的睡上一觉一样。

老式的公寓里,夜很漫长,她窝在一个人的怀里听着他心跳,很安静很安静,然后——

“小狐狸”

心仿佛被谁刺了一下,很疼,疼得她骤然睁开眼睛,强烈的光线使得她眩晕,之后,目光集中在一处所在上,或许说在一个人身上。

这个人和她近在咫尺。

诺丁山呆呆的看着,一时之间分不清是梦幻还是现实。

那个人也在看她,目光温柔缱绻,他的手掌还贴在她的脸颊上。

头顶上有海鸟在盘旋着发出清脆的声音,诺丁山想起来了,此时此刻她应该还在海上。

阿骏呢?会在这里完成他的求婚仪式的荣骏呢?而她又是怎么一回事?

“程迭戈?”诺丁山开口,她的嗓音和她平日里头有点不一样。

“把这个吃了会好点。”程迭戈把注满水的杯子递给她。

手去接杯子,诺丁山大约明白发生了些什么,朱美宝在给她喝的水中放了镇定剂,窗外所呈现出来的正是黄昏时刻,一看周遭布局诺丁山就猜到现在她所在的地方应该是程迭戈这里的房间,天花板上的白色灯光让她头晕脑胀。

喝光了杯子里的水,诺丁山半靠在床上,闭上眼睛,等着思想沉淀,等着那种浑身无力注意力涣散的感觉消失。

差不多的时候,诺丁山从床上起身,直接越过程迭戈站在房间中央,房间门紧闭着,那边有电话。

“那是内线电话。”程迭戈和她说。

果然,诺丁山拨打给荣骏的电话毫无反应。

把话筒放回去,没有回头她问他:“程迭戈,你想干什么?”

是啊,到底想干什么?还觉得她的生活不够乱吗?

程迭戈来到了她的身边,他和她并排站在了一起:“诺丁山,你得填饱你的肚子,等你填饱肚子之后好好洗个澡,之后我会告诉你我想要干什么的。”

“程迭戈!”

“我让人带你去吃饭。”

来带诺丁山去吃饭的是一位据称是厨师的中年女人,饭菜十分的可口,诺丁山发现自己居然把这位中年女人为她准备是食物全部吃光。

吃完饭洗完澡之后那位中年女人把诺丁山带到一个房间里。

八点整,诺丁山和程迭戈面对面的站着那个看起来又像办公室又像休息间的房间里,程迭戈示意诺丁山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等诺丁山坐到沙发上时他在她身边坐下。

简短的对话开始“诺丁山今晚你知道阿骏带你到这里来的目的吗?”“知道。”“你会答应他的求婚吗?”“当然!”

气氛因为诺丁山的那句加重语气的“当然”之后变得压抑凝重。

沉默——

“两天前,我知道了一件有趣的事情。”程迭戈以这样的话打破那种凝重气氛:“我认识了一位叫做崔多美的韩国女人。”

心里一愣,一突,诺丁山搁在膝盖上的手不由自主的合拢。

“这位韩国女人从事奢侈品生意,一些人会或者因为手头拮据,或者因为另外不能告知的原因联系这位韩国女人,这些人会以打折的方式向韩国女人出售自己值钱的东西,和她做生意的大多为女客户,在这些女客户中就有一位叫做张妙丽的中国女人。”

“诺丁山,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张妙丽是你朋友,根据我的调查张妙丽还是这位韩国女人最大的女客户,我很好奇张妙丽手头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奢侈品,名牌包,名牌表,珠宝,应有尽有,是偷?还是抢?”

该来的还是来了!

深呼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的心不要慌张,用一种较为平静的语气诺丁山说:“不关张妙丽的事,那些东西都是我的让她拿去换钱的。”

是的,是那样的,诺丁山是穷怕了,小时候手里拿着一个便士她可以在便利店思考上几个小时,手里的那个便士到底要买这个还是买那个,长大后,走在路上都在幻想着天上掉落下来很多很多钱,这样一来她就不需要打工她就可以整天陪着克莱儿。

诺丁山还怕假如有一天荣骏厌倦了她和她提出分手到时候她要怎么办,克莱儿怎么办?

所以,荣骏妈妈,邀请荣骏演出的主办方,以及荣骏送给她的那些贵得让人咋舌的东西看在诺丁山眼里还没有钞票来得更为的实在,然后她真的把那些东西变成了钞票,她记得荣骏妈妈送给她的那套珠宝她换来了差不多两千万欧元。

那么大的一笔钱对于诺丁山来说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装满钞票的麻袋,之后,诺丁山先后陆陆续续卖掉了那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就留下了荣骏妈妈留给她的蓝宝石耳环。

当然,这些她都是瞒着荣骏偷偷进行的,为了不被抓包她还买了高仿样品放在家里。

在诺丁山说出那些话之后迎来了短暂的沉默。

短暂的沉默之后诺丁山从程迭戈口中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

“诺诺,回到我身边来。”

程迭戈的话几乎要让诺丁山笑出泪来了,还好她没有从程迭戈的口中听到类似于“那些东西我也可以给你”的话,这男人和她扯了一大堆话就是为了这么一句吗?

站了起来,诺丁山用类似于娇嗔的口气骂了程迭戈一句“无聊”。

收起笑容她和程迭戈说:“程先生,这个问题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如果方便的话,能否允许我打一通电话,我想让阿骏来接我回去,我想他现在一定急坏了。”

“诺诺,你还真的变笨了。”他叹气着。

诺丁山一脸平静的看着程迭戈,是的她还真的变笨了,一些的事情她总是懒得想也害怕去想。

“诺丁山,刚刚的话没有任何和你开玩笑的成分。”程迭戈正着神色:“在你先打电话给荣骏之前,我想我有必要给另外一个人打一通电话,这个人会在接到我电话时往英国各大主流媒体的主编们发一份邮件,那份邮件里有多张妙丽和崔多美的交易记录,以及她从交易中所得的详细金额。”

脚就像生根般的站在那里,诺丁山喃喃说着:“程迭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此时此刻程迭戈无论从表情乃至声音都像及了咄咄逼人的*官:“你也知道英国媒体们的本事,荣林佩兰送给你的珠宝曾经名噪一时,不引发联想都难?那些人会循着那些珠宝的出处,然后,更多的东西会将被挖掘出来,人们开始津津乐道,知名博彩业巨头的未来儿媳妇人选居然常常光顾当铺,这听起来很有趣不是吗?这些话自然也会传到林建堂的耳朵里,这位老人家会觉得脸上无光。”

“不过,这些你也不需要太在意,你毕竟没有做一些触犯法律的事情,人们会由你的出身再联想到这些之后,大约会给定位在‘喜欢贪小便宜的穷人家的孩子’类似这样的角色,渐渐的随着时间推移大家不说了,不感兴趣了。”

“可阿骏呢?诺丁山,阿骏可不是笨蛋,再怎么爱你他也不会忍受这一些,艺术家们或多或少的会对于完美带有一些偏执的追求,讨厌被欺骗,痛恨背叛这些也是艺术家们的通病,我想没有人会比你更清楚这些了,对吧?”

想说些什么,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程迭戈的那些话都是解剖式的阐述,每一个字都说到点上去了。

“诺丁山你敢说你和阿骏在一起不是为了利益吗?”

诺丁山无话可说,如果这个时候她说不是那么应该连她自己也不相信。

“更为可怕的是他的脑子会长时间充斥着这样的念头,这些东西他居然是从报纸获得的,他深爱的女人居然用一大堆仿冒品来欺骗愚弄他,这样的事实放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都会觉得是一场耻辱,他眼中圣洁的爱情变得贻笑大方。”

“然后,这个女人居然还和他最好的朋友曾经在一起过,我猜这样的消息会变成压轴大戏,我可以和你保证的是这样的消息不会来自我的口中。”

“诺诺,听过那样的一句话吗?纸包不住火。”

如果此时此刻诺丁山作为一位旁观者的话,那么她大约会把掌声送给程迭戈吧,就像是一名纵火犯在点了那把火之后,用他的巧言令色使得大家相信了他:其实他也是一位无辜的受害者,你们看,他的心也不好受。

不过,诺丁山明白现在不是她应该愤怒的时候,她拼命的集中思想去观察程迭戈的表情,她想透过观察来判断程迭戈会打那通电话的几率为几。

程迭戈并没有给诺丁山任何集中精神的机会,程迭戈又告诉了她一件事情,那位叫做崔多美的韩国女人也和小偷们打交道,她用低廉的价格收购那些见不得光的珠宝甚至名画。

“韩国女人的所作所为已经构成了犯罪,诺丁山你的朋友是在和一名罪犯打交道,你也知道的,英国政府对于那些外来人员有多苛刻,不久之后可以确定的是你的朋友将会因为这样的行为被驱逐出境。”

不,不,张妙丽是要衣锦还乡的。

注意力乃至精神开始涣散,坍塌,诺丁山开始摇头,嘴里喃喃自语着,不要,程迭戈不要。

在喃喃自语间她看到程迭戈在找手机,嗯,就眨眼时间功夫,他找到手机了。

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手不要去狠狠的拍下那支手机,诺丁山在心里这样一遍一遍的告诉着自己:

不要被程迭戈骗了,不不,不是的,程迭戈只是在吓唬她来着,这样的人,这样的程迭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不,是程迭戈根本不屑做这样的事情,他只是在逗她的,也许那天在车上她做的事情让他丢脸了,这个世界上谁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可唯独程迭戈不会,她知道的,她就是知道。

于是,诺丁山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她让自己一动也不动。

“诺诺。”看了她一眼程迭戈垂下眼帘,目光落在手上的手机上,淡淡说着:“你说我的这通电话会不会成为第一颗多米诺骨牌。”

“也许吧。”诺丁山回以淡淡的口气:“程迭戈,你打吧,打了那通电话之后我们就两清了,若干时间过去,我在回忆起程迭戈这个人时也许模糊的印象会是,那个一个让我看不起的男人。”

“嗯。”他点头:“的确,我也有点看不起自己,为了一个女人居然做出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不过,不是有那样的说法吗?在适当的时间里让心中的那个魔鬼出来晒太阳,这样一来我们心里就不会有阴影了,也不要为自己这样的行为觉得羞愧因为我们都不是圣者。”

“所以,我觉得是时候把心中的魔鬼放出来晒太阳的时刻了。”

然后——

程迭戈真的打了电话了,而且电话在极快的时间里接通了,诺丁山清清楚楚的听到,程迭戈和那个人在用法语对话。

诺丁山懂得一些话语,程迭戈的那几个法语发音不难懂“弗兰克”“可以了”“好”

颤抖着,身体往前,去抱住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就那么紧紧的去拥抱他,嘴里喃喃着:不要,程迭戈不要……

被环抱住的身体笔直,僵硬,没有任何软化的迹象,于是,紧紧勾住他脖子的手一寸一寸的往上,穿进他的发脚里,温柔的抚弄着。

他还一动也不动着。

她侧过脸,找寻,唇小心翼翼的贴在了他微微凸起的太阳穴上。

终于,她等来了他和那个人说“请暂时等一下。”

他握着电话的手从她腰侧穿过,最初是小心翼翼的,小心翼翼的去环住她的腰,她没有任何的挣扎,只是她的身体好像有点颤抖,他更紧的去抱住,知道她的身体停止了颤抖。

当身体停止颤抖时诺丁山的心安静了下来,她比谁都明白,程迭戈的那通电话会成为一个多米诺,而她将又要变得一无所有。

注入克莱儿的人造细胞已经在发挥它们的功能,它们会分泌出了酶,那是一种对新陈代谢起到积极作用的好东西。

可那东西贵得要死。

即使知道她银行里的那些存款数目已经不少了,可在那些在那些人看来也只是够塞牙缝,随着克莱儿逐渐乐观的身体情况,诺丁山开始野心勃勃的想给克莱儿过二十岁生日,二十五岁生日,甚至于三十岁生日。

作者有话要说:辣甜辣甜辣甜辣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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