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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问刘老太怎么愿意借两百块给刘惠?

那可是有代价的,写了三百块的欠条,按了手印,说好五年内还清的!没拿到的一百,那就是利息!

幸好这事崔建国不知道,不然得打烂老婆屁股,高利贷也不敢这么放的!

星期一,黄柔和崔建军回厂里,把房子的事办妥。至于幺妹,那肯定只能暂时留家里了,妈妈既要上班,又要四处“借钱”,都没时间帮她研究入学的事。

崔老太倒是挺高兴的,又是无限量供应橘子糖,又是泡浓浓的白糖水,希望能留住她的心,明年再去上学。

牛屎沟的社员们发现,一夜之后,崔家人的积极性空前高涨,干啥都跟吃了十全大补丸似的,挪那西瓜苗跟护崽子似的,挑那水跟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

就看那几妯娌,走路像踩了风火轮似的,底气之足,腰杆之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发了啥大财呢!

“婶子,隔壁满月酒,你去不去?”邱家大媳妇又来串门儿了。

自从他们家被烧得一干二净,三四十口人是东一宿,西一宿的露宿,今儿住仓库,明儿睡道场,睡着睡着,一大家子开始闹分家了。

这不,大媳妇娘家得力,能借到钱盖房子,自然不愿辛苦盖起来的房子让别的叔伯妯娌坐享其成,闹分家就属她闹得最凶。

可盖房子总得有地吧,村里村外的看,就看中崔家自留地了,据说崔家转运就是从自留地挖到翡翠兰开始的,那是块风水宝地。

“待会儿再去。”崔老太加紧搓手里的麻绳,她不想去看杨老太得瑟,但不去的话又觉着送出去的五个鸡蛋一碗米怪可惜,所以打算踩着饭点去。

邱大媳妇笑呵呵的进来,小声道:“婶子您觉着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就那天我跟您说的啊,后山那块地,能不能跟我们换换?”

她分家分到的自留地也是四分,可位置在村尾后山,离崔家是远了些,但土更肥,也更平,四周栽了一圈槐树柳树,阴凉阴凉的,庄稼也比别处好。

崔老太问过几个儿子的意思,他们愿意换。

但——“你看,我们现在还住着这么破的房子,也想盖呢,就是没钱……”

“婶子放心,如果你们愿意换的话,我还能再给三十块钱。”

“咱们地里庄稼长得正好,再过两个月就能挖不少萝卜土豆,怕不止这……”

邱大媳妇咬咬牙,“那四十吧,给婶子四十,明儿你们要啥都给挖回来。”她实在是受够了露宿村头。

得,崔老太也知道,四十块已经是极限了,成交!

幺妹正蹲着玩泥巴呢,隐约知道奶奶好像把自留地给了别人。她以为奶奶是嫌自留地庄稼长得不够好不够多呢,暗自捏紧小拳拳:庄稼庄稼你们快快长,小地精要发力了哟!

晚上,隔壁人声鼎沸。杨发财的狐朋狗友们,杨老太的长舌妇群友们,以及周树莲的知青朋友们,再加每家每户都来,热闹极了。

崔老太前脚刚过去,刘惠后脚也跟着去了。

满村找不着她这么馋的大肚婆!

几个孩子听奶奶的话,由友娣烙了几张鸡蛋饼,蘸着她后来又制作的桑葚酱,吃得喷香!

爱卫生兄弟俩骑在墙头上,吸溜着浓鼻涕,啃着流油的酥肉,眼泪还没干——因为他们又被奶奶揍了!

“哥,为啥奶奶只喜欢小老三不喜欢我们了?”

“因为他白啊,跟这小丫头一样白,奶奶就喜欢。”

杨爱生委屈死了,大家都喜欢长得好看的,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公平和正义了?明明他每天帮奶奶干那么多活,已经在默默忍受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痛苦了!

“那我明儿给他抹个大黑脸,奶奶就不喜欢他啦!”

大白鹅:“……”啥?

他们还不知道,白胖意味着福气,意味着奶好,意味着丰衣足食,谁家要有个白胖娃娃,就算小眼睛厚嘴唇的丑八怪,那也值得抱出去,有面子!

听说,就因为小老三他白白胖胖惹人爱,张爱国老婆还给送了两双虎头鞋,周树莲“娘家”也给寄了一把渡银的长命锁,真是受尽万千宠爱啊。

果然,这就是个以貌取人的世界!

发过一场力后,小地精特别累,鸡蛋饼没吃几口就睡着了,当然也不知道脏脏兄弟的悲惨人生。

这一次,她又做梦啦,梦见的是一片萝卜地:萝卜樱子绿油油的,还带着扎手的刺,土里露出半截儿白胖胖的大萝卜,有碗口那么粗,那么大!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

第二天一觉醒来,她抱着奶奶胳膊:“奶,挖萝卜,大萝卜!”

“昨儿听见啦?咱们家萝卜才种没多久,还小着呢。”

“真哒,大萝卜!”

崔老太笑,“得得得,那奶奶就带你去看看‘大’萝卜。”

她背个竹箩筐,扛着锄头,幺妹和春芽提着小篮篮,拿着钝镰刀上山。明明才离开两天,可小地精却觉着如隔三秋,她真是爱死了牛屎沟的山山水水,以后可怎么办鸭?

“看吧,这萝卜种不好,樱子看着贼大贼好,可不长萝卜,一个个跟锄头杆儿似的,又细又长。”

今年的萝卜种是王二妹从娘家拿来的,听说还叫啥“白玉春”,其实就一堆绣花枕头!

正想着,忽然,老太太指着地边一颗萝卜,怪叫一声:“这是咋回事儿?”那露在土面以上的,又白又粗,足足有大碗口那么粗那么圆!

小地精得意坏了,双手叉腰:“萝卜呀!”

“可,可哪有这么大的萝卜?”崔老太揉揉眼睛,难以置信道:“我记着昨天上来,都没这么大啊,怎么一夜之间就……莫非我记错了?”

崔老太终究年纪大了,整天埋头干活,也不确定最近一次看见萝卜是什么时候的事儿,顺着地梗转了一圈,露出地面的全都有大碗口这么大!

“见了鬼了,这白玉春还真有两下子。”农民嘛,无论种啥,只要高产他们都高兴,东西它就活生生在这儿,假不了!

崔老太试图徒手拔萝卜,可萝卜樱子被她扯断扯秃了,那大萝卜它就是岿然不动!要知道,她现在的力气可比一般男人还大,她都拔不起来的萝卜,牛屎沟就没几个能搞定的。

索性让俩孙女站远些,她抡圆了胳膊,用锄头挖,一连“吭吭吭”挖了七八下,才把萝卜挖起来……主要是太深了。普通萝卜也就二十来公分长顶天了,今儿她居然挖到五十公分才到底!

一根白白胖胖的大萝卜放地上,幺妹春芽蹲着摸啊摸的,“大萝卜!”

“是真大萝卜,有十一二斤,哎哟,我活了这岁数还第一次见,见这么大的萝卜!”崔老太激动得语无伦次。

春芽是个小馋嘴,对着白白的撇干净泥土的萝卜皮,就是“嗷呜”一口,留下几个小牙印。

“咋样,甜不甜?”

“甜!”其实她压根没尝到味儿。

幺妹也学着她,但她补了钙后,牙齿好了不少,咬合力也够,还真给咬下一口萝卜肉来,脆生生,水津津的,“甜哒!”

“哎哟!”崔老太用镰刀削下巴掌大一块来,用牙齿把皮啃去,才咬一口,就被甜到了。

祖孙三人,你一口我一口,“喀吱喀吱”的吃,跟吃果子似的!

崔老太一个人也挖不了几个,中午把几个儿子儿媳喊来,下午的工分不要了,全家出动挖萝卜!他们的萝卜实在是太大了,饶是藏着掖着带回家,总有人看见,下午就有社员来看稀罕了。

“婶子这萝卜是哪儿的种?”

“春晖妈从娘家带来的,叫白玉春。”

“白玉春啊,别的队好像种过,但也没这么大啊!”

“就是,婶子肯定是给施肥了。”就连张爱国也忍不住,询问他们哪儿买的化肥,叫啥名字,因为大家相信这么神奇的功效是农家肥达不到的。

无论崔老太怎么说,她真的就只施了三次农家肥,大家也不会信,都以为她故意藏着掖着呢。

“婶子,你就把名字告诉我,明儿我们就去采购,保证咱们今年的庄稼好,大家也能多分点儿粮不是?”

还是王二妹机灵,“可能是这片自留地土质好。”她是见过娘家萝卜的,一个只有二三斤,最大不超过四斤,这翻了三倍的个儿,她也想不出别的解释来。

这话,可吓到邱家大媳妇了,忙一把抱住崔老太,“婶子我们说好的,这地已经换了,以后可就是我家的啦!”

“行行行。”崔老太也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的人,反悔的事干不出来,虽然她内心觉着挺可惜的。

种萝卜都能十几斤,那以后种玉米岂不是一根杆上结三个棒子?种水稻岂不是一根稻穗就有三十公分?哪怕种土豆红薯,那也是一串串的啊!

这不明摆着把下金蛋的母鸡往外推嘛?哎哟,真是越想越心疼!

不要脸的自然有不要脸的解决方式,这不,刘惠双手叉腰嚎开了,“自留地可是我跟着开的,好容易把土盘活了,我儿子还没享受上呢,就被黑心肝的给骗走了,娘对不起你啊儿子!”

她嗓门大,又挺着大肚子,别人都怕她,远远的弹开。

邱大媳妇却不甘示弱,“地昨儿就换好了,钱也补给你婆婆了,这地就是我家的!”

“娘啊,你怎么这么糊涂,被这不要脸的哄骗?她用那屙屎不生蛆的地方换咱们这肥得流油的,也不怕天打雷劈她!”

崔老太狠狠心,“都少说两句,我们昨天确实说好了,钱我也接下了,咱们说到就得做到。”

邱大媳妇脸上一喜,可崔老太又继续道:“两块地面积虽然一样,可肥瘦不一样,我也不图让你补钱啥的,只希望你们好好耕耘,保护好水土,别浪费了这么好的地。”

“好嘞!婶子做事就是爽快!”邱家两口子答应得特别爽快,这可是他们捡到大便宜了。

其他人对崔老太倒是愈加佩服,那些年纪小的,以前只听说她为人泼辣,但公平公正,这次看来果然不假,说话做事比张爱国更让人信服,自此以后,谁家要是有吵嘴的,闹矛盾的,都请她上门评理。

她能一板一眼,说得双方心服口服。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现在崔家最要紧的是处理萝卜。六千多斤萝卜吃是肯定吃不完的,哪怕存地窖也吃不完,几个女人又洗又切又晒,做出几十斤腌萝卜已经是极限了。

崔建军和黄柔也问过食堂大师傅,萝卜这东西菜市场多的是,而且还新鲜,人不划算买几百斤做储备啊。

而至于菜市场收购,那是有专门收购渠道的,他们没介绍信就无法光明正大销出去。思来想去,黄柔建议做萝卜干吧!

萝卜干没啥技术含量,也不需要多少调料,只要晒干水分切条腌制,完全挤净水分后放罐子里,一两个月就能吃。当然,如果能腌足半年的话,色泽更金黄,皮嫩肉脆,甘甜可口,是非常不错的下饭菜。

大师傅答应,到时候可以跟他们买一百斤,做菜能用,早饭配白粥也不错。

另外到时还可以带着成品去给段书记尝尝,看政府食堂能不能走点儿,或者给开封介绍信,他们带菜市场卖去。

接下来半个月,崔家院里白花花全晒的大萝卜,大人干活,几个孩子负责翻面,正面晒半天,背面晒半天,还得防着鸡鹅偷吃,防止它们拉屎拉尿,可忙啦!

小地精对黄色的食物,那是天然的热爱。可天天吃萝卜干萝卜丝儿,这东西又嘈,不顶饿,空着肚子吃那是越吃越饿,饿得清口水“滴答”“滴答”的。

她好想吃块饼啊糕啥的,主要是能填饱肚子。因为自从发力后,她灵力耗损挺多的,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总觉着整天饿兮兮的。

“咕噜噜——”

她赶紧吸紧小肚子。

友娣已经听见了,“妹肚子又饿啦?”

“是哒。”

“唉,你说你咋这么能吃呀,还好咱们粮食够,要换了邱家,早给你饿死了。”

幺妹又想到老寿星,扁扁嘴,不说话了。

友娣这半年不听她妈撺掇,明显懂事不少,以为是自个儿说话刻薄伤了妹妹的心,忙搂着她道:“逗你玩儿呢,不是饿了嘛,姐给你做吃的,萝卜,萝卜饼,萝卜糕吧。”

小地精眼睛一亮,“好吃吗?”

“我也没吃过,试试吧。”

话说,馋狗好驯。友娣干啥啥不行,可搞吃的却很有一套,许多东西谁都没吃过,甚至听都没听过,她却能无师自通的做出来。

这不,地窖里还有满满一窖大萝卜呢,拿出来还特新鲜,直接能掐出水来。她把萝卜切成萝卜丝,又给剁吧剁吧,剁成萝卜泥,偷偷抓半碗糯米粉拌萝卜泥里,也不用放水,再偷偷打一大鹅蛋进去,搜到能捏团就行。

“妹,你们帮我看着门,奶回来赶紧报个信儿,啊。”

她今天偷了这么多好东西,会被打死的。

有吃的,两小只愿意做小叛徒,“好嘞,姐姐你要快一点哦。”

只见友娣往锅里抹一勺猪油,把锅底抹得油亮油亮的,揪出一个小面团,揉搓压,很快成了饼子形状,贴锅底上去。

作为一个成熟的烙饼老司机,她已经能熟练的掌控火候,保证把饼子熟透,又不会焦,还能保证两面金黄,油香酥脆。

糯米粉软乎乎,黏兮兮的,萝卜清甜清甜的,再配上鹅蛋液,那滋味儿,啧啧,都不用放糖,好吃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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