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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跟黄柔想象的不一样,顾家可没这些吃的。

甚至,为了两个罐头,顾老太还跟二儿子杠上了。

“咋突然想起买罐头?那东西谁舍得吃啊。”

顾老二不说话,低着头看脚面,好像脚上有金子。

被她逼急了,就是:“妈别问那么多,给我就是。”

“不是,你不说买了干啥我为啥给你,不会是嘴馋了吧?”可老二榆木疙瘩,就算馋死也不会要求买东西吃的,这不是他的风格。

“等等,你不会是想送人吧?送谁?男的女的?我见过没?多大年纪?有小黄老师好看没?家里有弟弟没?”

顾老二被她问得烦,不就买个罐头嘛,家里又不是没这点钱。

还是老三看不下去,“妈别管这么多,让你拿你就拿。”

顾老太别的不怕,就怕老三,也最听老三的话,忙掏出三块钱,“喏,买点儿橘子的,甜甜嘴就行。”她自个儿都还舍不得吃呢,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小妖精。

她算是看出来了,老二看不上小黄老师,一丝一毫也看不上。小黄老师可是她心目中最理想的儿媳妇人选啊,其他人那都是小妖精,来勾她儿子的!

不配吃她的罐头!

顾老三现在每个月八十块津贴,给家里寄五十,他留三十应付人情往来和自个儿花用。纺织厂工人也才三十的工资,他寄回家的相当于双职工家庭的收入,按理说早该不缺两个罐头钱了。可爹妈就是抠啊,他不回来就不割肉不做衣服,非得他说到快发火的边缘才肯花钱。

就这二进的小院子,还是他逼着才盖的。

“二哥年纪不小了,总得有个人情往来,妈你别啥都抠。”

“我知道我知道,都三十的人了,我早给他相好一人了,是他榆木疙瘩不知道往人身上使力气。”

顾三脸色有点难看,其实他一直知道老娘的心思,“胡闹,你这不乱点鸳鸯谱吗?”

“我哪儿乱点了?小黄老师配你哥正合适啊,那丫头咱以后打发一副嫁妆就是,我又没说……”看着儿子越来越铁青的脸色,她说不下去了。

“诶老三,你咋啦?”

顾三沉默,看着老娘,忽然问:“如果我有看中的,能自个儿去提亲吗?”

顾老太一愣,随即大喜:“你看中谁啦?是哪儿人?家里干啥的?几岁?有弟弟没?只要你说,我立马帮你提去,就是结了婚她要随军我也没意见。”

随军……嗯,这倒是个不错的思路,顾三点点头。

那丫头都这么大了,半块奶糖就能舔吧舔吧半天,如果作了随军家属,住大院吃食堂,拿着他的干部票国营商店啥糖买不到?孩子过得好了,孩子妈才能安心跟他——这就叫曲线救国。

更何况,他的命都是那丫头救的,报恩只能以身相许,许给当娘的吧!

年少时,她是他梦回枕畔求而不得的女孩,现在,他终于有能力得到他想要的大部分东西时,他更想要她。他不在乎她嫁过人生过孩子,相反,当了母亲的她更有一股柔中带刚的韵味。

儿子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顾老太愈发笃定他就是有看中的闺女了,高兴得声音都高了两个度:“哎呀你别担心,咱们虽然是农村人,但城里姑娘也不怕,我绝对不摆婆婆架子,绝对不干涉你们小两口。”

顾三淡淡的笑笑,“这你说的。”

“对,我说的,我对天发誓,我说到做到!”当将来的某一天,顾老太知道她给自己挖了个什么样的坑的时候,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顾三一直没开口,就是因为知道他老娘的脾气,也知道她介意啥,这事只能循序渐进。

秋收忙完,崔家兄弟俩赶紧上自留地,把红薯土豆给刨回家,顺便也把院里的花生给刨了。

可能真是院里风水好,一锄头挖下去,翻起来的全是密密麻麻圆鼓鼓的胖花生,一串串的,一匝匝的,黄白黄白的,让人看着就咽口水。

当然,刨花生得挑时机,今儿正好杨老太带脏脏兄弟去县城了,听说是去打什么肝炎的预防针,一来一回少说也要大半天。所以,崔家人哪儿都没去,就瞅着这机会呢。

大伯和二伯在前头刨,几个伯娘跟在后头收,顺便抖土,把花生壳上附着的沙土搓得干干净净,偶尔有搓掉的,就由几个孩子捡起来……捡一个吃一个,吃得满嘴花生味,又香又甜。

剩下崔老太,那肯定得在门口望风啊。

种花生这几个月,村里人看见问是啥,他们都说是山里挖来的草,能给老三治病的。药嘛,那是晦气东西,大家也就不关心了。

现就怕正挖的时候被人看见,再让人知道是能吃的,那可就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崔老太眼睛放得亮着呢,远远的来个人她就说“秋老虎要吃人嘞”,院里赶紧停下动作,人走远了才敢开工。

好在这几天秋老虎确实威力不小,又是农闲时节,都窝家里呢,四处走动的人不多,天没黑就给顺顺利利的刨完了。

晚上关上房门,就着油灯一个个的摘下来,又是边摘边吃,二伯还无师自通的学会烤花生。盆里拢一火堆,把花生埋在火堆里,用厚厚的灶灰捂住,半小时后刨开——哎哟,那花生米烤得焦黄焦黄的,比啥都香!

香味实在是太浓了,周树莲躲在墙根下吸了几口,明知道他们在弄吃的,可却不敢告发。

黄柔捏着她的把柄呢!

这样的美味,幺妹至少吃了一碗,吃到打的嗝都是花生味儿,小肚子鼓得冒尖儿。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反正崔老太不反对,大家可着劲的吃,到最后晒干上秤一看,居然还剩二百八十多斤呢!

这么高的产量,谁能相信幺妹刚挖回来的时候它只有零星几根苗?这可是神奇的生长速度,神奇的产量,神奇的土地啊!

看着大家心满意足,小地精也心满意足了,她的灵力可终于能给家里帮上忙啦!

花生太多,全吃完就是暴殄天物。崔老太等崔建军回来的时候,让他带几斤去给领导们尝尝,要有人买就便宜点儿卖出去,或者用粮票肉票换也行,今年的粮食可是非常紧张的,家家户户都在举全家之力储备吃的。

“三伯你的脚还疼吗?”

崔建军摸摸侄女脑袋,“不疼啦,能跑能跳,只是比别人慢些。”就这他已经非常满足啦,曾经以为就这么成废人了,现在不止有工作,还连腿也恢复大半了。

短就短点吧,他已经看开了。

幺妹舔完每天销量供应的半根奶糖,又跑去看西瓜。

崔家人现在又多了一件心事:西瓜已经有半个洗脚盆那么大了,皮子也越来越黑,越来越亮,隐隐开始有香味散出——就快藏不住了啊!

不说杨家人二十四小时的盯梢,就是村里其他人也会来串门,这不像花生能埋地底下,就那么明晃晃香喷喷的放着,只要眼睛不瞎的都能看见……崔老太急得满嘴起泡。

第二天,崔建军到了厂里,拿出花生给玩得好的一人分一把,这烤过的就是香,比油炸花生米更香,因为它保留着原汁原味的花生味儿!

要知道,即使在效益最好的总厂,也只有每年春节才会每个职工供应两斤花生(还是带壳的),工人们能不稀罕吗?简直都稀罕疯了!

不说家里孩子馋,就是男人们下馆子都没花生米可点。

有的拿烟票,有的拿糖票,有的拿肥皂票,甚至拿布票跟他换。崔建军通通摇头,他要粮票,或者钱。

人无我有,供小于求,这就是卖方市场,一斤半面粉换一斤花生,或者一斤白米换一斤花生,都由他说了算。

很快,他就收到六十斤面粉和五十斤白米的票票,正准备揣上回家拿花生呢,就让食堂大师傅逮到了。

“害,我说你小子怎么见不着人,原来是搞投机倒把来了。”

崔建军现在可不怕这词儿了,嘿嘿笑着掏出两枚花生,“哥尝尝?”

食堂大师傅油水吃得多,肚子大咧咧的,胖胖的手指剥壳,搓去红皮,准准的扔嘴里,那可是嘎嘣脆。

“哎哟,这大花生哪儿来的?”

听说是崔家自个儿种的,立马二话不说,“你带一百斤来吧,要生的,下周国庆节,咱吃花生炖猪蹄。价格你放心,按供销社的来,绝不会亏待你。”

谁知崔建军却摇头,“不是不给哥面子,是家里实在没吃的呀,十几张嘴巴就等着换点吃的回去……”

“不要钱?那好办,带你去后厨看看,要啥自个儿拿。”这师傅也是个爽快人,平时又总拿他三瓜俩枣的土特产,办事更爽快。

崔建军要的就是这句话。现在的国营厂子水深得很,光后厨采买就是个肥差,东西他们自个儿买,账他们自个儿记,甭管好的坏的,反正做出来端上桌,谁也不知道原材料长什么样。他知道米是好的,挑了六十斤;肉是早上刚去肉联厂批的,挑十斤刚卸下的五花肉。

这么好的东西,要不是国营厂的食堂,还买不到呢,一百斤花生,值!

走的时候大师傅又给塞了两根剔干净的大骨头,想了想又从半扇猪身上“啪啪”砍了几刀,递过来一个东西。

哎哟,居然是根白白的猪尾巴!虽然上头还有些没刮干净的猪毛,虽然带着猪屁股,但是肉啊!沉甸甸的肉啊!

“甭跟我客气,记着花生挑个儿大的,啊。”

崔建军喜滋滋接过,迎着火红的晚霞回家了,这日子真是越来越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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