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阻,走走停停,由于是冬日,天寒地冻,所以路途上住店的次数和时间都多,到了五日上,才渐近杭州,虽说外面是一片雪景,但是薛破夜看着熟悉的场景,还是心情舒畅。
小石头显然是没有来过江南,所以看着秀气的建筑房舍,与京都那种肃穆的气氛大不相同,很是兴奋,一路上向绿娘子问个不停,绿娘子与小石头相处久了,倒是融洽的很,一路指点,倒也是其乐融融。
眼见还有半日便要到达杭州城,车子倒是慢了下来,薛破夜令人停在路边的一处饭庄,吃了些热汤热水,这才重新上路。
只是渐近杭州城时,却现路途上多了不少的车马座驾,座驾大都华贵漂亮,而乘马的也大都是锦衣华服皮裘在身的富家公子,间或走着一些布衣书生,却是少得很。
这些人都是向杭州城行进,那些贵公子们,看起来都是趾高气扬,对于徒脚行走的书生们,那都是动不动便奚落两句。
薛破夜听得最多的,就是“癞蛤蟆吃天鹅肉”这句子。
至于同时富家公子的乘者们,相遇之际,大都是怒目相视,宛如仇敌一般。
这让薛破夜很疑惑,一开始见到许多书生,还以为杭州又有举行什么考试,但是瞧见中间甚至有不少提剑带刀的武者,那显然与文人考试不相干了。
薛破夜的队伍前行之际,路人纷纷避让,这点眼力界大家还是有的,眼看着众羽林卫重盔重甲,都知道车内不是普通人,谁也不敢轻易招惹。
至于更明白的,瞧出羽林卫的身份,也知道羽林卫是皇家禁卫军,那是从京都过来的,少不得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
没过多久,薛破夜的队伍便来到了杭州城外,随行护卫到窗边禀道:“大人,城外有不少官员在等候,不知是否是迎候大人!”
薛破夜皱起眉头,自己这一次来杭州,那可算得上是悄无声息,怎么杭州的官吏却是知道了?
马车在城门前停下,薛破夜下了车来,只见城门前等候着十多名大小官吏,最前面的,豁然是杭州知府何儒会。
何儒会见到薛破夜,立刻堆满了笑脸,快步迎上来,抱拳道:“薛爵爷一路辛劳,辛苦辛苦!”
薛破夜心中一震,但面上不动声色,抱拳还礼道:“何大人一向可好,咱们可有一阵子没见了。”离开杭州之时,薛破夜是民何儒会是官,如今回来,薛破夜却已成了朝廷要员,更是成了大楚子爵,人生世态,当真是千变万化不可预测。
何儒会心中当然也是震惊而钦叹,但是此时此刻,他却表现出一个地方官对京官的绝对谦恭和谄媚,连声道:“是啊是啊,薛爵爷离开之后,下官每日思念,不想此次薛爵爷公干,又能得瞻大人容颜,实在是荣幸之至啊。”
薛破夜哈哈一笑,挽了何儒会的手臂,看似几位亲热地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就不需客套了。”
何儒会受宠若惊,满脸带笑,更有几分得意,当即领着薛破夜见过其他大小官吏,无非是杭州府各县的县令以及杭州行营的几名武官。
众官无非又是一番阿谀奉迎的套话,薛破夜保持着微笑,一一见过。
“本官此来,乃是奉了圣上的旨意,前来看看诸位,诸位各尽其责,尽忠报国,圣上是知道。”薛破夜微笑道:“圣上的意思,诸位不负朝廷,朝廷也不会负了诸位!”
众官一起道:“我等誓死效忠朝廷,不负圣上厚恩。”
薛破夜本想早些回到薛园去看月竹他们,只是这官场的应酬是少不得的,毕竟此次筹银,这些人还是要仰仗的。
何儒会令人领着绿娘子和羽林卫前去驿馆歇息,安排食宿,薛破夜只留下了两位羽林卫跟在身侧,谁知这一次倒是巧了,何儒会安排的接风宴,正是在汉园,这让薛破夜很是受用,这种官方应酬都设在汉园,可见汉园如今在杭州的势力实在是强大的很。
薛破夜和何儒会共乘一车,其他官吏各有其乘,浩浩荡荡地前往汉园。
从窗户看着外面熟悉的场景,虽是冬日,这杭州却依然是繁华热闹,生气蓬勃,薛破夜心中甚是感叹,说来说去,江南的繁华还真不是白夸的。
“大人如今贵为子爵,身居要职,前途无量,真是可喜可贺啊!”何儒会不失时机地表达着自己的谦恭,一张老脸笑得如同橘子花般。
薛破夜淡淡一笑,此时只有自己和何儒会,也就不会在乎多说几句拉拢关系的话,毕竟何儒会是杭州的一把手,自己的根本也是在这个地方,最重要的是,目前为止,单就利益而言,两人还是很合得来,为了利益,给何儒会一些甜头也是值得的,温言道:“何大人,破夜在杭州时,一直承你照应,这笔恩情,破夜是不会忘记的。”
何儒会眼中划过惊喜之色,连声道:“客气客气,爵爷,能够为爵爷办事,实在是下官的荣幸,爵爷再这样说,那可是见外了。”
薛破夜呵呵一笑,靠在车厢内,摸着鼻子道:“若真如何大人所说,破夜能够大展宏图之时,一不敢忘的就是何大人,这日后……!”忽然摆摆手,嘿嘿笑道:“不说了,你我都明白就好。”
何儒会领会他这是要提拔自己的意思,急忙行礼道:“爵爷恩德,何儒会不敢忘怀。”
“只是能在圣上面前为何大人说上几句话,算不得什么!”薛破夜摸着鼻子嘿嘿笑道。
能够在皇帝陛下面前说几句好话,那也就是不愁加官进爵了,何儒会看着眼前这个年轻英俊的爵爷,只觉得自己当初还真是走对了道,作出一副赤胆忠心的样子道:“爵爷是下官的再生父母,能为爵爷鞍前马后,下官在所不辞。”
薛破夜见套话说的差不多了,该表示的亲热也到了点,这才慢悠悠地道:“何大人,你的消息倒是准得很啊。我此番来杭州,并没有知会你们,你们却如何知道我今日要到杭州,而且还专门在城外等候,这……嘿嘿……!”
何儒会见薛破夜虽然这样说,面上却无责备之意,松了心,低声笑道:“爵爷,这朝中的事儿,下官也多少知道一些的。最近朝中忽然出了一名年轻有为的人才,深得圣上宠信,更是被委以重任,那时下官并不知道便是爵爷您。后来听说朝廷派下户部官吏出京筹银,而爵爷要来杭州,我派人打听了一番,那形貌与爵爷颇为相似,所以有了几分猜测,却不想果真是爵爷,这才打听了爵爷到达的时日,在城外迎候。”
薛破夜微一沉吟,忽然冷笑道:“原来何大人一直在留意本官的行踪啊?”
何儒会见方才还满面带笑的薛破夜忽然变了颜色,心中一慌,急忙道:“不敢,不……不敢,只是……只是为了能好生迎候爵爷而已,爵爷切莫怪罪。”
薛破夜知道,对付何儒会这样的人,一味的笑脸还不够,需得恩威并施才行,至少让何儒会明白我薛破夜也是有脾气的人,做起事来可要忌讳一些。
“原来如此!”薛破夜淡淡一笑,摸着鼻子道:“那就是有劳何大人费心了。”
何儒会见薛破夜露出微笑,于是表功般地道:“爵爷,听说您是要来筹银,下官已做了些准备。”说完,从怀中取出了册子,双手奉到薛破夜面前,恭敬道:“爵爷,这是江南三州家资殷实的商户名单,我已派人调查过,每一人都是家财万贯,爵爷可以按照上面的名字募捐。”
薛破夜一愣,迅即微笑着接过名单,点头道:“何大人,这事儿办的不错,你这是诚心帮我,我记在心里了。”打开名册,当先一名,就是扬州方家,其下是苏州乔家,杭州卢家,再下面是一片名单,加起来有上百名之多。
薛破夜心中寻思:“这里上百人,一户一万两就是百万两啊,看来咱大楚国还真是富裕的很,不差钱。”眼角瞥见何儒会的神情有些闪烁,微一皱眉,问道:“都在这了,没有遗漏?”
何儒会一惊,见薛破夜锐利地双眼凝视自己,忙道:“没……没有,家财过万的商户都……都在这了。”
薛破夜心中冷笑:“***,和老子来这一套,这名单看起来人不少,可是绝对漏报了。说不定何儒会这老家伙已经收了不少银子,将一些商户的名称给勾画掉了。”
朝廷办差募捐商户,很多商户知道这一关恐怕很难过去,这名字报上去,也不知道要缴纳多少银子,还不如花一笔银子搞定何儒会,这样一来,名字不报上去,也就省得募捐了,花小钱省大钱,商人这样的心思还是有的。
薛破夜合起册子,似笑非笑地道:“何大人,既然如此,你帮我办件事。”
“爵爷请讲,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何儒会坐正身子,拍胸道:“爵爷知道,在杭州,还没有我何儒会干不了的事。”
薛破夜摆摆手,笑眯眯地道:“赴汤蹈火倒也不必,只是烦劳何大人将江南的万贯商户都召集到杭州来,我要宴请他们,你可以用户部的名义招他们过来,想必没有人敢不来。”
“户部管理天下商户,他们不敢不从!”何儒会立刻道,只是心里有些奇怪,这次不是过来募捐吗?就该带着兵丁一家一家地要银子,这薛爵爷怎么还要为贱商设宴啊?
薛破夜微笑道:“这事儿赶快去办,多派些人,十日之后,让众商户在杭州聚宴。对了,何大人,这商户名单,你还要细细看一遍,可别遗漏了谁。到时候可别让人说咱们不给机会他效忠朝廷,最重要的是……!”她忽然凑近过去,嘿嘿笑道:“何大人该知道,商人都知道商人的底细,哪些商户资殷实,那都是心里有帐的,若遗漏了商户,被人揪出来,或者呈折子到朝廷说我等办事不公,那可就是要受圣上的训斥的。”
何儒会额头冒汗,头儿点的像鸡啄米一样,连声道:“是是是,下官细细调查,不……不会遗漏!”
“对了!”薛破夜伸了个懒腰,缓缓道:“这薛氏企业即使我名下的产业,早是万贯家资,也添上去。”
何儒会一怔,立刻称是。
说话间,车队来到了汉园前,因为是官宴,所以这一座汉园却是清了场子,四周还有兵丁守护,显得很是清静。
老宋正站在门前,谦恭迎宾,猛地见到薛破夜从马车上下来,身着户部官吏的官服,有些愣,擦了擦眼睛,确定是薛破夜,惊喜交加,飞快迎上来,喜道:“掌……掌柜的,你……你可回来了!”
薛破夜见他真情流露,显然是一直在念着自己,心中感动,只觉得跟着自己的这些人都是很有情意,看来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句子还真是没错,轻轻拍了拍老宋的肩头,笑道:“辛苦你了,一向可好?”
“好好!”老宋拭去眼角滑落的几滴泪水,道:“南大掌柜管理的井井有条,之前一直担心你的下落,还派人四处寻找,后来接到你的信件,说你在京都一切都好,大伙儿这才放心。掌柜的……咦,你……!”
老宋此时终于醒悟薛破夜身上的官服,震惊无比,膛目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爵爷,里面已经预备着,先进去!”何儒会在旁笑盈盈地道。
老宋一愣:“爵爷!”看着薛破夜身后众官的谦恭之态,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大变,便要跪下,薛破夜一把拉住,拍着他的手,亲切地道:“老宋,有些事儿,回头对你说,先备好酒宴,我和诸位大人痛饮一番!”
老宋急忙点头,吩咐着伙计们开工,迎候诸位大人进楼。
众伙计见到薛破夜回来,都是兴奋无比,此时大家也明白,掌柜的这次出去,是飞黄腾达了,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恐怕大家伙的日子以后会更好过了,于是所有人都卖力殷勤地干起活来。
薛破夜见到小潘,微笑着点头,小潘也是惊喜得很,暗暗行了一个礼。
当下众官到了专门布置的雅间中,里面分了三张桌子,一番客套,薛破夜在自己的酒楼坐了主位,老宋请示之后,一身令下,伙计们如流水般端来酒菜果品。
薛破夜瞧着这些佳肴,心中大乐,很多菜肴都是从前没有的,显然是自己进京后加出来的,伙计们素质俨然,看来南怀毋调教的真是不错。
这一顿宴席吃了好几个时辰,阿谀奉迎之声不绝,到了后来,众官员各自吩咐随从上来,竟然都带着礼物,无非是珍宝古董一类,都说是要孝敬薛破夜喝茶,薛破夜见到堆满一屋子的琳琅珠宝古董,心里直跳,想不到杭州的官员真是胆子大,竟然公然送礼,低声一问何儒会,才知道这都是老规矩。
这江南是大楚最为富庶之地,京官过来,若是拿不到一些珍宝古董,总是面子上过不去的。
薛破夜乐得收下,银子谁都不嫌少,更何况这些家伙的银子,不收白不收,吩咐老宋收拾下去,语重心长地要众官日后不要搞这一套。
天黑时分,酒足饭饱,众官才一一请理离开。
本来薛破夜是从京里来办事的,按规矩杭州府衙要安排到驿馆,不过薛破夜是本乡本土的人,也就不计较这许多,薛破夜吩咐何儒会照顾好绿娘子等人,这才送何儒会出门离开。
在店中安抚一番,众人感动之时,薛破夜又拉过老宋,询问月竹在何处,老宋忙道:“月竹姑娘还在办公室里整理账务,我们担心掌柜的要给月竹姑娘一个惊喜,所以尚未告诉她你回来的消息。”
薛破夜哈哈一笑,一拍老宋肩头,风一般直奔向月竹的办公室,惊得两名羽林卫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威风凛凛地跟在薛爵爷的身后,拔出腰刀,冲杀了过去。
到了另一座汉园门前,薛破夜终于现身后两名提刀冲来的羽林卫,哭笑不得,吩咐二人先且休息,不必跟来。
羽林卫虽然疑惑,但是瞧见薛爵爷一脸欢笑,这才知道没什么大事,遵令退下。
薛破夜进了楼子,众伙计见掌柜的忽然出现,也都是惊讶无比,薛破夜吩咐众人不要出动静,这才悄悄地上楼,来到了月竹的办公室门前。
薛破夜轻轻推门,却现房门并没有锁上,不过这办公室一直很少有人过来打扰,所以显得很是清静,他轻轻推开门,只见一个俏丽的姑娘坐在大案后,手拿一本册子,眼睛紧盯其上,另一只手“噼里啪啦”地直打算盘,聚精会神,根本没有现自己进来。
薛破夜微微看了看四周,现这座办公室里已经多了许多的架子,架子上都摆着厚厚的账单,除了月竹的案子,旁边还有两座书案,薛破夜微一寻思,立刻明白,如今薛氏企业项目众多,那账务自然也是复杂繁琐,仅凭月竹一人,自然是忙不过来,看来南怀毋已新招了两名账房先生帮着打理,此时天黑,先生们只怕是回家了,只有月竹兀自在尽心核算。
靠近左边,竟然新开了一扇门,两间房子打通,那扇门微微闭着,却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他凝视着月竹,现这丫头又水灵了不少,身段丰韵许多,看起来秀丽清美,特别是认真算账的时候,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清雅可人。
薛破夜蹑手蹑脚地走到月竹的身后,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心神一荡,忽然伸出手,从后面蒙住月竹的眼睛,柔声道:“猜一猜,我是谁!”
月竹先是吓了一跳,便要挣脱,猛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娇躯一震,颤声道:“破……破夜哥哥!”
薛破夜松了手,月竹转过头来,见到那张熟悉的脸,眼圈顿时红了,情不自禁地抓住薛破夜的手臂,又惊又喜:“破夜哥哥,你……你可回来了,我……!”声音已经哽咽。
“原来傻丫头没有忘记我,时刻在想着我。”薛破夜柔声道,抱着月竹的腰肢,笑如春风:“我想我家的月竹了!”——
重要通知,下一章月竹破.处,敬请期待,也到了时候了,哈哈,我自己也期待啊!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