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鼓震天,朝臣们很有秩序地向乾林殿行进。
薛破夜身上的铠甲着“蹭蹭”之声,呛噹响亮,威风凛凛,眼见便要随着进入乾林殿,却见旁边的护卫劈下长枪,挡在前面,声音庄重道:“大人留步!”
前面的官员回头看了一眼,嘿嘿一笑,显得很不屑。
薛破夜停住步子,看了那殿前侍卫一眼,银甲羊角盔,似乎也是羽林营的人,低沉着声音道:“如何?”
那殿前侍卫也是从羽林营调拨出来,见到薛破夜的金龛锁子甲以及打扮,那明显是羽林营副总卫的装备,心中顿时升起尊敬,但是羽林营的每一名羽林卫,那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除了军令外,最大的特点就是护卫皇帝陛下的安全,尽忠守则,维护皇宫的秩序。
羽林官员不入正朝,这是大楚的规矩,殿前羽林尽忠职守,那是必定要将薛破夜拦下来的,甚至此事还要上奏皇上,由皇上圣意裁决,弄得不好,很有可能扣上一个“擅闯禁殿”的罪名。
薛破夜哪里懂这些规矩,见到自己被阻拦,心里就不痛快,而且脸色也沉了下来。
羽林卫努了努嘴,示意薛破夜赶快离开,这已是颇为冒险了,孰知薛破夜心中却是想不通为何不能进去,自己不要进去谢恩吗?怎么被挡在这块地儿,低声道:“我是要向皇上谢恩的。”
殿前羽林尴尬地道:“大人,你不能进去,谢恩上折子呈给御书房就是。”这名羽林卫也不是笨人,说起来也是凑巧得很,这名殿前羽林出自风火营,也听说圣上已经委任了新的副总卫,行将就任,也就是风火营的最高长官,眼前这位爷看着就像,于是低声道:“大人,朝堂规矩,羽林官员不入正朝,那前面有一座玉良亭,大人若是要见圣上,先去那边等候,等退了朝,会有公公为你禀报的。”
薛破夜张了张嘴,这才明白还有这么个规矩。
***,这不是官员歧视吗?
瞧见乾林殿宽阔宏大,巍峨气派,金玉满堂,宛如天庭,上百名朝廷要员站在里面,如同沧海一粟,渺小的不得了,甚至能够远远望见那金光耀眼的龙座。
薛破夜叹了口气,顺着殿前羽林的指点,缓步走到了殿前广场的一座汉白玉亭子内。
听到一声“皇上驾到”,声音同时,乾林殿的朱色大门缓缓关上,大楚最重大的朝会已经在乾林殿开始。
薛破夜站在清晨的广场亭子下,斜望苍穹,身上虽然重甲包装,却依旧觉得有些冷。
或许穿越到这个时代后,就梦想着王侯将相,来一个纵横沙场,或者是那谈笑间敌人灰飞烟灭,一马平川,坦荡无比。
可惜有时候现实与梦想的差异总是那么庞大。
如果说早杭州还算顺畅的话,那么来到京都后,却现所谓的谈笑间敌人灰飞烟灭实在太不容易了,古人们的智慧充分地展现在尔虞我诈的权益斗争之中,自己梦想着成为下棋人,到如今,反而成为下棋人棋盘中的一颗棋子。
想到谭子清在宫门外坦然自若的样子,薛破夜心中不由感叹,老家伙还真是***会装逼。
朝堂内时不时响起争吵声,只是听得太过模糊,薛破夜完全不知道在争论些什么,不过薛破夜认为肯定和为民请愿没多大关系。
他站在厅内,等了大半个时辰,那边已经没有退朝的意思,这身上几十斤的盔甲还真是沉重,腰酸腿软,便在“玉良亭”边上的汉白玉栏杆上坐了下去。
活动活动双手,身上的盔甲“嘎吱嘎吱”直响,还真有几分金戈铁马的味道。
靠在栏杆上,过了许久,迷迷糊糊之间,却听耳边声音嘈杂,猛地跳了起来,只见群臣已经散朝,正三三两两地经过广场离开。
那些大臣们见到薛破夜靠在玉良亭内,嚣张跋扈,自然是指指点点,熙熙攘攘热闹得很。
薛破夜一阵尴尬,摸了摸鼻子,只觉得脸上微微热,心中却想:“老子只是坐一坐,应该不会犯什么罪?”
薛破夜眼睛转动之间,却瞧见刑部侍郎柳拓也正夹杂在人群中向前走,并没有看向这里。
薛破夜惊出一声冷汗,虽然明白自己的身份迟早会被朝廷知道,但是他绝对不愿意此时被这个家伙看见,否则必定会惹来极大的麻烦,所以他一惊之下,立刻转过身子,如同标枪一样背对群臣,心脏却是扑通扑通直跳。
柳拓是为刑部侍郎,属于刑部的二把手,自然是要上早朝的,他此时正满腹心事,神色凝重地向前行,并没有注意薛破夜这边。
就在群臣指点退出皇宫之时,一名小太监快步过来,手中端着一个小玉盘,玉盘上放着一只玉碗,懂酒的人甚至已经闻到了一阵酒香,知道玉碗里盛着的必定是皇宫里的珍藏御酒。
只是让人震惊的是,在那晶莹剔透的玉盘上,竟然还放有一把锋利的匕。
若非殿前不停步的规矩,恐怕大臣们都会停下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见小太监端着玉盘快步行到薛破夜身前,双膝跪下,恭敬道:“薛大人,圣上有旨,赏赐御酒,请薛大人割指敬血,以敬天地!”
薛破夜愣了一愣,事已至此,当然不能拒绝,只能提起匕,割破了手指,滴了几滴血水在御酒中,清澈的御酒瞬间就被鲜血染红。
薛破夜放下匕,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感觉带着鲜血的血腥味,涩涩的,不过却抵挡不住御酒的醇美。
小太监见薛破夜放下酒碗,立刻道:“圣上口谕:薛石头,朕会杀人,会杀不干正事的人,你好好地给朕办事,朕也会赏人!”
薛破夜听到这道口谕,张口结舌,不知所言,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我靠,皇帝陛下也太逗了,有这么传旨的吗?
旁边经过的大臣也是惊讶无比,圣上怎么这样传下口谕,真是……真是太有创造性了。
薛破夜硬着头皮躬身道:“臣遵旨!”
片刻之后,便有一名羽林卫快步过来,单膝跪地,行了军礼,这才领着薛破夜前往羽林行营赴任。
薛破夜就任的乃是风火营副总卫,而风火营的大本营便在皇宫的正北面,当然不能穿宫而去,而是出了宫门,坐上羽林卫已经准备好的马车,径自向风火营驰去。
薛破夜脑中一直想着皇帝陛下那奇怪的口谕。
这口谕初听起来,似乎严厉无比,官腔十足,但是仔细想想,薛破夜却感到这短短的口语中还带着一丝其他的东西,是……不错,是一丝亲切,就像老熟人在开玩笑一样。
马车度不慢,绕着宫墙飞驰,幸好宫腔四周的地面也都是大理石所铺,所以不会产生颠簸之感。
行了没多久,马车渐渐慢了下来,驾车的羽林卫高声道:“薛大人,行营到了。”马车也就停了下来。
薛破夜掀帘出门,立时感到一股铺面的冷酷杀气,外面一片寂静,只听到旌旗猎猎作响之声,连绵的风火行营就在眼前。
按理说,以大楚的国力,羽林营又是王牌禁军,所驻扎的地方必定气派无比。
不过大楚传下来的制度,为了锻炼羽林营,让羽林营的官兵时刻处在战斗的弦上,三大营地非但没有奢华的殿宇建设,甚至连像样的石屋也没有,全部是行军打仗是使用的营帐,兵器库,演武场,操练场,兵营,大将行辕清一色地都是坚韧的大帐篷。
羽林营的将士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所以只有达到一定要求的将士才能调入羽林营,这也就导致羽林营官兵虽然都是精锐,数量却不是很多。
整个羽林营,总计不到七千人,三大营各有两千多人,那都是两千头凶猛的野狼!
虽说各营兵源有两千多人,但常驻营地的羽林卫不过在千人左右,其他的羽林卫,或是保护要人调离京都,或是每日三班轮流护卫在皇宫之内,都是各有安排的,皇宫每日的两千护卫,便是从三大行营联合调派出去,守卫在皇宫之中的每一处重要处所。
薛破夜瞧见大营辕门站着数名身着羊角盔甲的将官,虽然身上的铠甲未必有自己的神武,但是众人脸上的表情,却都是傲慢的很。
辕门是步入行营的大门,两边是长长的古木栅栏,又高又厚,每隔几十步就站有标枪般的羽林卫,衣甲鲜明,金戈噌亮,弥漫着严肃而凝重的气息。
薛破夜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微笑,缓步向着辕门走了过去,站在辕门前的四名将官一字排开,待薛破夜走近,俱都单膝跪地,高声道:“属下参见薛大人!”
这几人声音虽然响亮,薛破夜却听不出尊敬之味。
这一点他早就想到,说白了,自己在这些人的眼里,不过是一个因为某种特殊原因而被提拔起来的将官,无功无势,更没有半丝威望,和这些身经百战建立功勋一步一步爬起来的将官有着天壤之别。
在这些人的眼里,薛破夜虽然被委任为副总卫,可惜实在是有名无实。
薛破夜亲切地道:“大家起来,大家起来,不用如此客气,以后一起共事,还要各位鼎力相助才是,薛石头在这里先谢过诸位了。”说完,薛破夜珍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欲要融入羽林营,真正被这些人接受,绝非简单的事情。
或许凭借官位可以压住他们,但是要想真正收服他们的心,让他们心甘情愿俯听令,那还是有很多的工作要做啊。
四名将官一起站了起来,互相对视,或多或少都露出轻蔑之色。
薛破夜看在眼里,心中冷笑,问道:“诸位都是风火营都尉?”
大楚官制,羽林三营除了副总卫外,下面设有三名都尉和六名品护校尉,协同副总卫处理军务。
四名将官互相看了看,最左边的壮汉道:“属下赵天达,乃是品护校尉。”之后介绍道:“这位是公羊月公羊都尉,这位是沈木一沈都尉,这一位是西门雷藏西门都尉。”顿了顿,加了一句道:“这三位都是功勋卓越的将官,圣上也都亲自召见过。”
薛破夜明白赵天达话中的意思,无非是显示着众人的功勋和威望,提醒自己不要真的把自己当成了风火营的一把手。
薛破夜更明白,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那三把火,就是震慑属下之用,一旦开始的三把火点不起来,日后在部众心中想挽回威望,那真是困难的很。
“本官赴任之前,对各位也有所了解,诸位的丰功伟绩,薛某佩服无比,听着都是热血沸腾。”一指公羊月,含笑道:“公羊都尉曾经随丞相巡视霍州,遇到山体塌陷,是公羊都尉在千钧一之际背出丞相,这也成为了大楚的美谈,薛某不胜心向往之,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公羊月年过四十,身体单薄,一脸和气,始终保持着一种恬静的微笑,听薛破夜这样说,只是抱拳道:“不敢不敢,应尽之责,应尽之责!”这是他最引以为豪的事情,当时若不是他挺身而出,加上一身炉火纯青的轻功,丞相那次几乎要惨遭不测,薛破夜此时提起,不由大大长了他的脸。
“风火营不单诸位是功勋卓越的功臣,试问哪一名羽林卫不是我大楚的精锐,哪一名不是万中挑一的英豪。”薛破夜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圣上让我统领风火营,薛某一直惶恐,夙夜忧叹,怕是担当不起,日后还要诸位鼎力相助,免我被圣上训斥才是。”
个子稍矮的西门雷藏见薛破夜说话还很是客气,本来存着的蔑视顿时减了不少,拱手道:“我等当尽职协助大人,不敢有负皇恩。”
赵天达显然是一个很直爽的人,瞪着薛破夜,直接道:“薛大人以前似乎没有在羽林营呆过?”
薛破夜摇头叹道:“惭愧惭愧,一直没那机会,深以为憾。”
赵天达立刻道:“薛大人,属下冒昧,想向大人讨教两招,也好让弟兄们看看眼界,不知大人能否应允?”
沈木一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微笑,一闪即过。
薛破夜看在眼里,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见这赵天达如此直接,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呵呵笑道:“原来是要考校薛某的功夫,好得很,薛某守正痒痒,正要切磋一下。”
他知道,这种情况下,若是拒绝,反倒被这些家伙小瞧,无论如何也不能煞了这个威风,既然赵天达主动提出要比武,正好乘此机会让这些人看看自己的手段。
《销魂心法》如今已是精进的很,再加上刚刚参悟出来的《迷魂步》,虽然没有全部融会贯通,但是如今参悟出来的步伐,足够应付这个肌肉男了。
公羊月依旧是一脸和气的微笑,紧闭双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倒是西门雷藏急忙道:“薛大人还未入帐,岂可劳力动武?再说了,薛大人在万禽园赤手屠三獒,这事儿千真万确,那是了不起的手段,深校尉,你……!”
尚未说完,沈木一立刻打断道:“西门都尉,薛大人都应允了,你就别扫兴了,我倒真想看看薛大人的本事,赤手屠三獒,嘿嘿……!”看他口气,显然是大不相信,眼前这个英俊的年轻人真的有那种本事?
薛破夜摆了摆手,淡淡一笑道:“赤手屠三獒未免夸大,我进去的时候,还带着一把匕。”
赵天达粗声道:“薛大人,说句实话,我老赵以前也是赤手屠狼,野狼虽无藏獒威风,却也是凶悍的很。”一挥手:“请!”
薛破夜嘿嘿一笑,率先走进了辕门,走进了风火营。
一行人快步来到了行营的演武场,这里设有一处很具规模的擂台,显然是平日用来比武之用,而擂台四周,有不少羽林卫正互相搏击,训练战斗力。
薛破夜一过来,众人一见盔甲,立刻全都跪倒在地,齐声道:“属下参见副总卫大人!”
薛破夜一甩手,淡淡地道:“都起来!”摘下羊角银盔,交给身边的羽林卫,两个起落,跃上了高高的擂台,潇洒自如,飘逸无比,随着《销魂心法》的习练,他的弹跳力已经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众人见副总卫跃上擂台的动作灵敏利索,潇洒飘逸,都喝起彩来。
赵天达皱了皱眉头,拱手向薛破夜道:“大人不知用何兵器?”
薛破夜摸着鼻子笑道:“你我乃是切磋,用不上兵器?”
沈木一摇头笑道:“薛大人,赵校尉若是空手搏击,显不出本事,他舞一对狼牙铁棒,威力惊人,只有狼牙铁棒在手,才能显出本事来。”
薛破夜瞥了沈木一一眼,心中冷笑,却向赵天达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可用匕。”
“匕?”赵天达显然想不到薛破夜用如此轻灵的武器,不由皱起眉头。
“来人!”沈木一立刻吩咐道:“取一把匕奉给薛大人。”
薛破夜正想说自己带有匕,但仔细一想,自己的寒刃是隐身之物,还是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曝光才好,于是含笑点了点头。
当即便有人奉上了一把匕,而赵天达显然是早就准备打着一场,那一对乌黑的狼牙铁棒就放在演武场,取了过来,一手一根,看起来犹如煞神一般,威猛的很。
赵天达提着狼牙铁棒上了擂台,看着薛破夜道:“请大人尽力指教!”
薛破夜吹了吹雪亮的匕,淡淡地道:“还请赵校尉手下留情啊。”
赵天达猛一吸气,大叫一声,如同一直洪荒巨兽般冲向了薛破夜,面目狰狞,那气势极为惊人。
赵天达是风火营的一员猛将,属于力量派高手,他是通过战功一步一步爬到了校尉的位置,性情直爽,没有多少心机,但是手底下的功夫却绝对不弱。
薛破夜感到一股强烈的劲风扑来,站定身形,喝道:“来得好!”竟然直直迎了上去。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