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桥家的新房子开工的时候是选了一个好日子的。
盖房子是庄户人家的大事,而在盖房子的时候也有三件大事,分别是动土、架主梁以及收工。
这一天,因为自家的院子实在是太小了,丁修节干脆租了村里面专门给村民们办席的院子一天,米氏请来了相好的手脚利落的媳妇和婆子帮忙收拾了一顿像样的流水席。
总共是八个大菜四个小菜,蒸炸煮拌,荤素相配,一道道菜端出来,摆上桌子小盘摞大盘,将本来就不算大的桌子挤的满满当当的。
农村人办事最讲究一个面子,一定要盘子一个个的摞起来才叫好看,如果要是谁家办席连盘子都叠不起来那也太寒酸了。
丁家这次的席面办的真漂亮,先不说那些吃席的怎么交口称赞,就连在厨房里帮忙的一个个妇人也忍不住对米氏说:“你家真是起来了,看看你家这盖的房子,这办的席面可是比你们正屋办的好多了。”
米氏只是笑了笑,说了些谦虚的话,不过心里面那喜滋滋的感觉在脸上化成了灿烂的笑容荡漾开来,怎么都掩饰不住。
这边的酒席才刚刚吃完,那边和丁修节说好的汉子们就开始抡圆了臂膀干活了。
因为现在的农忙,所以就算丁修节给的工钱不少,但是来的人也不算多,毕竟对于乡下人来说,这庄户人家最重要的还是种庄稼。
房子不慌不忙的盖着,菌子不慌不忙的长着,孩子们的书也不慌不忙的读着。在时间不慌不忙的流淌中,四月到了。
那一日,一大早的屋子外面的大树上就有几只喜鹊叽叽喳喳的叫着。
米氏一边将鸡食倒在鸡窝外面的食槽里一边直起了腰肢朝着那大树上看了看,丁小桥问:“娘,看啥呢?”
米氏笑着说:“今天一大早的就喜鹊叫个不停,看来今天是有大喜事呢。”
丁小桥歪着头想:“能有什么喜事?我们家的屋子也还没有盖好呢,菌子也没有种出来,这要说喜事也只能是两个哥哥,说不得今儿又得了先生的夸奖呢!”
“那也能叫喜事?”米氏脸上笑得见牙不见眼,虽然嘴里这么说,可见心里却是觉得这也是喜事一桩:“就算他们得了夸奖,那也是曹先生教得好,给他们开的小灶呢,哪能就算得上。”而后她又顿了顿,继续看了一眼大树上的喜鹊说:“说不定是你爷家或者是你四叔家呢。”
丁小桥撅了撅嘴,暗自嘀咕道:“我四叔家有喜事也是应该的,我爷家那一窝子的妖精哪就有喜事?”
米氏耳朵尖,听得分明,作势举起手来就要打她。丁小桥连忙就跑,只留下了一串笑声。
这到了下午,丁小桥睡了一个午觉起来,还没有缓过那个困来,就听到张氏的声音在院子里传了过来:“老天有眼啊!老天果然有眼啊!我就说老天一定不会埋没我儿的!”
这又是啥事?
丁小桥也没有开窗户,只是贴着窗户纸细细听了一会儿,不过,并没有听到是什么事,只是听出来了老屋那边人乱纷纷的,好像有很多人,七嘴八舌的说个不停,而且又都是在屋子里,虽然声音大,可是全部掺杂到一起,并听不清说的什么。
丁小桥现在对于这丁家老屋的态度是能不参合就不参合,最好全部把他们当成陌生人,所以就算现在丁家老屋热闹成这样,她也没有生出一点点的好奇心,只是起了床,洗了把脸,又开始想着新的手链样式。
新年过了没几天,郭景林就找人将丁风儿叫去,回来则给了一个很大的订单,足足要了五万跟手链,但是需要丁小桥在提供新的四五种手链的花式,而且对于材料还有精细程度也提出了要求,相对的,手链的收购价也高了,现在已经是三十文一根了。
但是相对的,材料各方面的层次也高了,这算下来,一根手链的成本已经提高到了十五六文。
还好这次要的货时间给了足足一个月时间,农忙也过去了,要不是这一个月时间要弄出三万根手链可真是不容易啊。
丁修义家的地不多,几天就弄完了,剩下的时间,丁修义白天去帮着丁修节盖房子,而罗氏和丁小梁则忙着编手链,晚上的时候丁修义还要来帮忙,这忙忙活活的,虽然辛苦,可是钱真是不少赚。
罗氏的脸上整天都好像是花一样开着,身体也越发的好了起来。
前些日子,两口子更是将丁八郎也送去学堂里念书了。
丁小桥正低着头研究新的手链的编法,就听见丁小梁咚咚咚的跑了进来,“小桥姐小桥姐,正屋那边出大事了!”
“找你家麻烦?”丁小桥见自家屋里静悄悄的,丁小楼和米氏坐在炕头手指上下的编手链,没见出什么状况,那只能是丁修义家出事了。
“没有没有!是大伯呢!”丁小梁见桌子上放着一碗刚刚凉的红豆汤,立刻就端了起来咕嘟咕嘟的灌进了肚子里,看得米氏连连说:“你慢点慢点,锅里还有呢,三伯娘再给你去倒。小心别呛着了!”
米氏还正这么说着的时候,那一碗的红豆汤都已经灌进了丁小梁的肚子里面了,她豪迈的放下了碗,一抹嘴巴,两只眼睛亮得好像是小灯泡,她冲着米氏摆摆手:“不用了,三伯娘!”而后说:“大伯当官了啊!当大官了啊!”
她这么说的时候,两只手还使劲的比划了一下,用力的证明着自己的描述。
丁小桥只觉得吃惊,她一直觉得捐官这个事情不怎么靠谱,最后居然还成了?这还真是出人意料啊!
像是这样的事情自然不会藏得太久,到了晚上这事儿几乎就村子里面人尽皆知了。而老丁头也找来了丁修义和丁修节以及丁风儿三家人去了正房。
去之前,罗氏跟米氏叨咕:“三嫂,你说这又是弄什么幺蛾子?”
丁小桥说:“应该不会是找我们麻烦吧,今天大伯可是要当官了呢。”
“就是害怕他当官了才找我们的麻烦,他现在是官身,我们是泥腿子,他要是要找我们麻烦不是很容易吗?”罗氏很是担心,她虽然不怕正房,但是对于正房那一出又一出的事情实在是太心烦了。
听罗氏这么一说,原本心里笃定不会出什么事情的丁小桥也不免担心起来,不过,今天确实是喜鹊叫得欢,正房一个个的喜气洋洋,居然也就没有找两家人的麻烦。
丁小桥看去,只觉得王氏和丁小屋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特别是王氏,脸上的笑容都是苦的。
很快,她就知道了为什么王氏的脸上的表情那么难看了。
也不知道是丁修忠那五百两银子办得好事,还是丁小房这个闺女使得上劲,总之,丁小桥看起来很不靠谱的买官事情还真是办成了。丁修忠的官职任命下来了,官虽然不大,但是却是有实权的。
丁小桥虽然不知道具体官职是什么,但是听起来很是个肥缺。这是一个专门管地方木材砍伐和买卖的县丞之类的官员,在平城下属的一个叫做舟平县的地方。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和云通镇可是有些距离。
按照王氏和丁修忠的说法是他们先去,等到打整好了再来接老丁头和张氏。对于这样的说法,老丁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抽烟,毕竟算起来这丁修忠不算是他亲生儿子不是,更何况这是王氏开的口,他一个老头子不好反驳。
不过一边的张氏可不愿意,说起来张氏也是一个厉害角色。原本她对于王氏还是比较看重的,不过自从这两口子透着藏着在镇子里置办了家产之后,张氏对于王氏就越来越恨恶,再加上他们住在一起这些日子,张氏也算是对于王氏看白了。
用张氏的话说,那就是王氏才撅起屁股,她就知道她要拉什么屎。不过,话糙理不糙,这丁修忠王氏两口子说这个话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丁小桥就不相信这在座的人会有人不明白的。
张氏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在老丁头沉默之后,张氏立刻就拍案而起,直接就把王氏的提议给塞了回去。
说起来,这张氏也是个聪明人,尽管是个农村老太太,可是说话很会拿捏分寸。她别的不说,只说两点。第一,王氏是个女人,这种大事轮不到她插话。第二,丁修忠是老大,她和老丁头自然是要跟着长子,要靠长子赡养。
只是这两条下来,王氏就算嘴巴里再多生出两条舌头来也是辩驳不了的。于是,就这样,老丁头和张氏要跟着丁修忠两口子去上任的事情便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边老丁头和张氏要跟着去了,丁修孝和刘氏也不管了,哭着闹着要跟着去,他们两个人的理由也很充分,第一,他们没有分家,要跟着父母。第二,他们放心不下二老,一定要跟着去照顾。
当然,丁小桥相信,后面一条就是屁话,主要还是前面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