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破局(上)【大杯!】(1/1)

‘少主这是在做什么?’

林素轻心底发出这般疑问。

又是带他们几个‘无关人等’去见人皇陛下,又是自人皇陛下面前化作虚无消失不见;

等他们几个再次现身,便让鸣蛇开洞,带他们直接回了灭宗……

这不是白折腾了一圈吗?

‘呸呸,错了、错了,能近距离见到神农陛下,这是何等之荣耀。’

林素轻眨眨眼,虽是这般想着,但心底着实翻不起什么波浪。

无他,面熟尔。

耳旁传来了青鸟的轻啼声。

林素轻立刻回过神来,带着青鸟朝一侧的内洞走去,又听书桌附近传来了对话声。

一直懒洋洋的睡神,此刻竟然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说着什么:

“……人域大阵一开,只要能将帝夋挡在外面,我有六成把握能将大司命拉入沉睡状态。

但进入沉睡跟进入梦境是两回事。

而且想动他大道,不可能不惊醒他。”

素轻对这些自是没兴趣的。

她已把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伺候少主’、‘与少主论道’上。

哼起了舒缓的小调,林素轻那纤柔匀称的身段拽着轻柔的裙摆,飞入了安静的内洞。

与林素轻不同的是,在吴妄身侧的泠小岚,此刻不断去思索,想弄明白吴妄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泠小岚的理解中,吴妄是在算计那大司命,似是想给大司命设一死局。

故,泠小岚道:“与其镇压、催睡,何不直接破他要害?”

吴妄温声道:

“因为那样,大司命的大道会归于天宫,天宫花费些时间就能培养出新的生灵寿元之神,或者直接让少司命去吸纳这条大道。

我们的目的,是让大司命不死,阻止生灵大道合并。”

泠小岚缓缓点头,在旁负手俏立,静静听着。

她发现自己帮不上忙,便不再多言。

吴妄与睡神、霄剑、大长老琢磨了一阵,很快就拿出了几套作战方案。

有了神农的许诺、人域的底牌,吴妄突然就硬气了许多。

这些被人域高层藏起来的底牌,就是威慑天宫、让帝夋不敢踏足人域的根本原因,但到了这般时刻,该用自是要用。

果断,敌会白给;

犹豫,必然败北。

半个时辰后,各项计划敲定。

吴妄道:“接下来分头行动,道兄拿着陛下给的令牌,直接去找刘阁主,仁皇阁会全面配合我们接下来的计划。

可以跟刘阁主坦白,我要去找林怒豪谈谈,想办法在林家之地布局。”

“嗯,”霄剑道人拿起桌上的木牌,对吴妄做了个道揖。

这道者刚想转身飞走,鸣蛇已闪身去了洞府之外,抬手划开了乾坤。

真·交通要员。

待霄剑道人离开,睡神问:“我跟老弟你一同行动?”

“劳烦老哥了,”吴妄道,“我不能给老哥你许诺什么好处,但只要你我能度过这一难关……”

“别整这些虚的,”睡神嘴角抽搐了几下,“把你那留影宝珠给我就行了。”

吴妄笑着摇摇头,拿出一只宝囊。

睡神抢过一看,见是自己当初留给人域的把柄,顿时笑出声:“你果然没送走,诈我的嘛。”

随之话语顿住,缓声道:“有没有备份?”

“不可能……没有。”

吴妄含糊地道了句,继续道:“老哥,我想在睡梦中跟林怒豪谈谈,人域超凡,有难度吗?”

“瞧谁不起?啊?瞧谁不起?”

睡神哼道:

“你们人域修士中的超凡高手,与这些执掌先天大道的强神还是有些差距的。

我虽小神,但对付一名超凡,却也有十足的把握。”

“那就好。”

“宗主,”大长老在旁皱眉道,“您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陛下刚才叮嘱您了,丹药也好、神通也罢,补充来的元气都是外来的。

您还需注意自身损耗,及时休养才是。”

吴妄笑着点点头,温声道:“多谢大长老提醒,我会注意这些。”

言罢,他低头看着书桌桌面,目光略有些复杂。

回来前,神农前辈的传声叮嘱,隐约告诉了自己什么,却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炎帝陛下说的是:

‘无妄,你在重复回溯之事,或许并非依次进行。

每个生灵、每个单独的意识吧,都需做出不同的选择,不同的选择会导向不同的结果,但也有可能会导向相同的结果。

如何将自身之势,化作天地之势,你若能想明白,或许就能参透较为关键的一步。

这不正是你所写那几篇经文所蕴含的道理?’

吴妄:……

那经文他背的,也不是太懂啊!

“时间紧,任务重。”

吴妄感慨一声,拿出一枚玉符,又将这玉符收回袖中,铺开了一张白纸。

他抬手摸向砚台,却见一只手套包裹的纤手已是轻轻点在砚台上,那砚台中顿时多了少许墨汁。

抬头,他与泠小岚对视一眼,心底莫名安稳了许多。

吴妄道:“稍后咱们还要同修一阵,我要参悟一些道理。”

泠小岚道:“嗯,你安排就可。”

吴妄笑了笑,端起自制的狼毫笔,面对着白纸思量了一阵,提笔写了一个战字。

紧接着,他将这白纸上的墨迹蒸干,留下自己的气息,叠起来递给了大长老。

吴妄缓声道:“大长老,劳烦你走一趟林家,将此物扔下就走、报上我的名号,就说是我派去的使者,万以自身安危为上。”

“是,属下定不辱使命。”

大长老面露肃容,将叠好的白纸端在手中,转身风风火火而去。

鸣蛇……再次划开了乾坤。

吴妄毫不耽误,听到了内洞传来的啜泣声,就立刻站起身来。

有一点,是他此时不得不考虑的。

如果这次败了……

他必须把握住自己身上的这个特异点,这是他去直面天地秩序掌控者帝夋的依仗。

胜之不武?

双方本就没在一个水平线上,若是没有‘出奇制胜’,如何去完成这般挑战。

所以,要把两次回溯前都发生的事作为一个个‘节点’,去做完这些节点,以保证自己还有重开的机会。

“你们随我来。”

【第三次,逢春神位调动神力、救活小灯,迎接天宫天罚,鸣蛇击碎天罚劫云,天宫反噬之力环绕吴妄身周。】

吴妄特意拿出那条项链。

果然,少许星光闪过,那些灰色气息再次化作了冰棱粉尘,被吴妄收入锦盒。

是否去感悟这粉尘所蕴含的秩序之理,并非前两次回溯都发生过的情形;

但吴妄越发觉得,那一点在大道之间藏着的印记,十分的关键。

于是,吴妄与泠小岚再次同修。

他回忆着,第一次回溯发生前,大司命现身时所传递出的道韵、心底产生的感悟,并将这些感悟直接拿出来,沉浸其中。

两人刚进入同修状态,泠小岚立刻感觉到了吴妄的渴求。

——吴妄的元神在渴望着助力、急需她的配合与相助。

她没有犹豫,激活自身道行,运转玄女宗无上妙法,奉献自己的心神、气息、道韵,就如缠绕在树木上的藤蔓,却反向对树木倾注了生机。

‘多谢。’

吴妄的嗓音在泠小岚心底响起。

两人都是一愣,却没想到,他们已可在同修时通过心底交流。

‘嗯,’泠小岚应了声,‘无妄兄不必分心,我助你一臂之力。’

吴妄嘴角划过淡淡笑意,心神沉入大道之中;感悟秩序,感受帝夋所留的诸多印痕。

逢春;

寿元;

生灵枯死,周而复始;

轮回,生死。

寻到那一扇藏于大道之间的玄玄之门,吴妄将其推开,见那一抹微光绽放,再次看到了那坐在棋盘后的长衣帝夋。

‘道友,执棋否?’

帝夋似是看向吴妄,但目光终是越过了吴妄的肩头。

吴妄站在那一阵思索,却不敢在此地停留太久,以免外面过去太久,耽误了最佳时机。

这盘棋,规则由帝夋而定;

如何输赢也由帝夋而定。

但自己……

可一【键】悔棋!

‘这印记所显,天帝在呼喊谁?’

吴妄挑了挑眉,心神迅速从此地抽离,越过那道则之海,归于神府仙台,在泠小岚面前睁开眼来,忙问:

“几个时辰了?”

泠小岚那双妙目轻启,长长的睫毛轻轻闪动,轻声道:“应是三个。”

睡神的哈欠声从远处传来,他不知何时躺去了莲池中央的圆台,在那里凝了一团云雾,云雾化作了大床。

“五个时辰了,你们两个同修感觉不到时辰变化。”

吴妄立刻问:“道兄和大长老可有消息传来?”

“少爷,有消息的。”

林素轻自侧旁向前,轻声道:

“仁皇阁传信,大长老已将您的信交给了林怒豪,林怒豪将少爷的信撕碎了。

大长老无忧,只是受了轻伤,被打出了林家的兵营,现在已与仁皇阁众高手汇合。

霄剑道长那边已准备好了,林家驻地内部的内应已做好准备接应,仁皇阁也在全力配合。”

吴妄缓缓点头,问:“我传信之后,林家那边的防卫是否有变化?”

林素轻眨眨眼:“仁皇阁传信中没提这个。”

“那咱们就过去问吧。”

吴妄站起身来,看向一旁睡神,笑道:

“老哥,走了。”

睡神打了个哈欠,脸上写满了不情愿,磨磨蹭蹭地不想起身。

吴妄道:“事后,我找人域最好的木匠,给老哥打造一张顶级大床。”

睡神身形一闪出现在吴妄面前,对吴妄挤眉弄眼。

这一次,吴妄只带上了泠小岚,让林素轻等人尽数留了下来。

毕竟是要去闯龙潭、迈虎穴,不是去欺负那个王副阁主,没必要大张旗鼓。

喊上泠仙子,纯粹是为了方便随时随地同修悟道,自大道中,搜集更多有用的讯息。

神农前辈的话语,绝非随意说给自己听,更不可能是没注意说漏了嘴。

尤其是‘下一次’这三个字,让吴妄印象格外深刻。

多听、多看、多琢磨、多思索……

“神大人!”

再次焕发青春光彩的小灯,飞在空中用力挥着小胳膊,“谢谢你哦。”

吴妄微笑颔首,身形站的笔直。

半空,鸣蛇再次撕开乾坤,目中划过少许郁闷。

擅长乾坤挪移真是烦死了!

……

星光依稀,夜幕初临。

那座熟悉的山谷中,吴妄带着鸣蛇、泠小岚破开乾坤而来,前方是刘百仞以及几位仁皇阁副阁主。

睡神已躲藏在暗处,并不想与人域高手打照面。

吴妄目光落在那名王谏副阁主的脸上,后者目中流露出几分好奇,与吴妄对视着。

【第三次】的王谏副阁主,并没有机会对吴妄发难。

但吴妄却已知晓了,若自己一朝落魄,此人绝对会踩自己几脚!

不记仇?那还能是正经人吗?

“刘阁主,”吴妄淡然道,“请王副阁主避一下。”

刘百仞面露疑惑,但此前见过了徒弟霄剑手中的人皇令,此刻也知必是有关乎人域未来的大事发生,并且……

无妄子才是此事的核心主导。

没有犹豫,刘百仞道:“王副阁主,退下吧。”

王谏浑身轻颤了几下,只得低头对刘百仞行礼,身形迅速隐入夜幕。

在仁皇阁混了这么多年的王谏,此刻已是预感到了,自己今后怕是进阶无望,甚至还有可能会被排挤出仁皇阁的权势中心。

他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谁又知晓他想借林家造反压一压小金龙气焰之事?

那几家里出了叛徒?

王谏面容有些阴暗,在阴影中思索个不停。

另一边,吴妄与刘百仞嘀咕了一阵,刘百仞皱眉沉吟、不断衡量……

“无妄你直接去?是不是太冒险了?”

刘百仞背负双手,传声道:

“此时有不少人都在嘀咕,林祈与你关系莫逆,会不会有问题。

你暗中去林家劝降,若是林家低头了,那自是避免了咱们人域高手内耗。

可若是林家依旧要一条道走到黑,你就难免被其牵连了……

人域一切向上时,许多问题并不明显,可若稍微停顿,总归会有些麻烦。”

吴妄对刘百仞笑了笑,抬手抓住刘百仞胳膊,避免自己传声被旁人听去。

他道:“阁主,内情有些复杂,我此时无法解释清楚,陛下之命想必也到了阁主这。”

“不错,”刘百仞正色道,“你且说,我们该如何配合。”

“不计后果,不计代价。”

吴妄传声道:“利用林家,引来大司命,将大司命困在人域绝天大阵内,或杀、或留。”

刘百仞面色一变,“陛下要动先皇大阵?”

吴妄点点头,缓声道:“陛下是有这般说过。”

“可若是动了这般手段,就等同于自行放弃了一层防护,”刘百仞皱眉道,“这……”

吴妄默然不语,刘百仞传声渐弱,最后只是点头答应,并要亲自护送吴妄赶去林家之城。

当下,几人并未耽误。

吴妄、鸣蛇、刘百仞、霄剑道人、大长老、泠小岚总计六人,自山谷之中飞出,贴地急飞,自西面绕行,摸向了林家的石头城。

根据仁皇阁此时得到的讯息,以及四海阁不断传来的情报;

大长老送信去了林府之后,林府外围兵力增加了一倍,但在后院位置,出现了防卫的缺漏,护府大阵也出现了‘断层’。

吴妄听闻此言,心底已是有了些底气。

林怒豪果然是另有算计。

那前面两次,林怒豪为何就直接被当成叛军打杀了,没溅起什么水花?

吴妄仔细想了想,想通后,又哑然失笑。

自己第一次经历‘今日’时,林怒豪曾主动叫阵,让他前去回话。

当时,林怒豪说不定就是想传递什么讯息!

只是吴妄忙着闭关感悟,就派素轻前去骂了林怒豪几句。

等吴妄结束闭关,林家已被夷为平地,林祈也是葬身于林家之中,没有给吴妄半点救援的机会。

吴妄第二次经历‘今日’时,林怒豪下场更是凄惨,应该是死在了神农陛下手中。

这第三次……

吴妄有些想知道,林怒豪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丹。

且看!

大长老出手,施展血煞大道的术法,将他们一行的气息和道韵隐去;

刘阁主出手,不知用了什么妙法,藏起了他们几人的身形,在外人所见,不过是一只飞鸟自夜空掠过;

鸣蛇出手,更是不同凡响,帮他们一连度过了数重大阵,神不知鬼不觉地飘入林府后院。

吴妄暗中嘀咕——

如果没有大司命这茬,人域直接派几个高手过来,暗中做了林怒豪,岂不是省时又省力,还能减少人域内耗。

应是看出了吴妄所想,刘百仞传声道:

“这应是林怒豪提前知晓你回来,暗中收起了许多布置,此前本座派人试探过,很难走到此处。”

“嗯。”

吴妄并未多说,开始在有些空旷的林府后院找寻。

神念流转、仙识扫过,吴妄差些出离了愤怒。

这!

某处阁楼中,十数锁链横挂各处;

林祈披头散发,被铁链缠绕全身、吊在了横梁下,身上倒是没有太重的伤,只是皮开肉绽,看起来十分吓人。

吴妄下意识朝那个方向踏出半步,但随之,他又停住了身形。

无他,一道身穿铠甲,背负双手的身影自走廊中路过,朝林祈的房中走去。

叛军首领,林怒豪!

刘百仞低声呼喊:“无妄?”

吴妄低头看去,刘百仞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这老人家,怎么比他一个年轻人还有冲劲?

“大司命才是我们的目标。”

吴妄拉着刘百仞,对几人传声道:

“稍后我与林怒豪交谈,若事不可为、无法劝说,阁主再出手也不迟。”

大长老有些担忧地提醒道:“宗主,还是当心些。”

吴妄笑道:“有几位在,还怕他不成?”

言罢,他招呼鸣蛇出手,与鸣蛇一同化做两团模糊的光影,自黑暗中飘出,朝林祈被困处赶去。

此地大阵还在运转,但挡不住鸣蛇的‘乾坤绕行’。

临近房门,吴妄听到了林怒豪与林祈这对父子的交谈声……

林祈的嗓音有些虚弱:

“父亲,收手吧,外面都是人域的高手。”

“开弓就没有回头箭。”

林怒豪淡定地说着,嗓音没有任何波澜:“既已走到了这一步,断没有回头的可能。”

“父亲!”

林祈目中满是痛苦,哀求道:

“你就算囚禁我一时,却无法囚禁我一世。

我知你有雄心壮志,但背离人域、背叛人域之事,恕我无法认同。

还请父亲允我一死,尸骨葬于祖地之外……”

“混账!你是我林怒豪的儿子!”

林怒豪厉声呵斥:“你的命是我给的,岂容你自身轻贱!”

“轻贱?”

林祈目中涌出怒色,身上的铁链铛铛作响,在那挣扎了几下,嗓音也渐渐拔高。

“不轻贱,难道还觉得自己贵命一条吗?

父亲你背叛了人族,背叛了整个人域!这还不够轻贱吗?

那些追随你的将士,你就放任他们被天宫控制心神!

那些信任你的袍泽,你就将他们困住,让穷奇去攻破他们心神。

什么是轻贱?这才是轻贱!

我是你儿子,我认!

但我林祈知忠义廉耻!”

林怒豪不怒反笑,冷然道:“世上没人值得我去效忠。”

“桀。”

一声怪笑自地面传来,林怒豪身后的阴影中,那团黑红相间的迷雾慢慢飘出,化作了人形虚影。

穷奇之影。

“林将军,可需本座出手,为林将军调教一个听话的好孩子?”

林怒豪并未言语,转身走向屋门,临出门前还道了句:

“莫忘了你我之约。”

穷奇笑道:“自然,林祈少将军的天宫赏赐,自是缺不了,长生可期、恭喜少将军了。”

言罢,这黑雾回缩、尽数钻入大地中,那般道韵也消失不见。

但林怒豪知晓,穷奇并未远离。

门外走廊,不知何时泛起了灰蒙蒙的雾气。

林怒豪刚走不过两步,手指轻轻一颤,随后却像是没发现什么异常般,朝前方行去。

复行十数步,一声冷笑钻入他耳中。

“世上当真没人值得将军效忠吗?”

林怒豪眉头紧皱、如临大敌,身形朝侧旁闪出半丈,右手握住了一把长剑,左手捏住了召唤手下高手的铃铛。

走廊一处石柱后,有个青年道者抱着胳膊、倚靠在石柱边缘,嘴角带着淡淡笑意。

正是吴妄。

林怒豪紧紧皱眉,冷然道:“你竟敢亲自来此处?”

“将军不必担心,这是刘阁主设下的简单结界。”

吴妄缓声道:

“只要将军守好心门,那穷奇听不到你我交谈之声。

将军,我只问你一句话。

可是本意谋反?”

“哼!”

林怒豪闭目凝神,并不回答。

“林将军。”

吴妄正色道:“你可知,这般下去,林家都会成天宫与人域相争的棋局,林家覆灭是注定的,且绝无完卵。

你若再执迷不返,林家覆灭就是无法更改之局。”

“是吗?”

林怒豪冷笑更为明显,淡然道:“那就请无妄殿主教我,都已是这般局面,还能如何破局,如何脱身?”

吴妄问:“是不是我帮你找到活路,你便会走回正途?”

林怒豪攥紧手掌,却道:“何为正途?”

吴妄道:“为人域之将,守护人域便是正途。”

林怒豪突然面露厉色,定声道:

“我们在外与凶兽厮杀,跟凶神拼命,那些肮脏之徒、营营之辈,在后面醉生梦死、指手画脚,这是正途?”

“将军所说不过片面,恐怕也是故意如此言说。”

吴妄嗓音依旧淡定:

“世间最无法直视的两样东西,一个是太阳,一个就是人心。

人心不同、世人迥异,这是自古皆明的道理。

人域上下,总归是良善之人更多一些,只是有时哗众取宠者更容易得人注视,仅此罢了。

将军身负重任,深受陛下信任,却走到了今日这一步……

我今日并非是为林祈而来,因为我从最初就知晓,哪怕将林祈带走,他也会因将军背叛人域之事,愤而自尽、难以苟活。”

“好一个难以苟活。”

吴妄问:“将军当真不想回头吗?”

林怒豪面色阴晴不定,须臾,又道:“我清醒过来时,已无法再回首。”

“既然反叛不是将军本意,那我可相助将军这一次。”

吴妄道:“稍后我会以自身之名义,在人域各处张贴告示,就告诉他们,将军的反叛,是与我一同配合演的戏。

为的,是引来天宫强神,伏而杀之。”

林怒豪那粗浓的眉头皱起,反问道:“会有人信吗?”

“会,”吴妄道,“我会告诉他们,天宫对人域不断施压,明里暗里欲要置人域于死地。

天宫的威胁,就如暴雨后胀满的河水,随时有可能冲毁已千疮百孔的堤坝。

治水之道,堵不如疏。

我与将军密谋,由将军承担骂名与风险,引来天宫强神灭杀,借此开闸泄洪,化被动为主动,使得天宫急切发难,又被你我牵着鼻子走。

稍后,只需将军战死在与先天神大战之中,将军就是人域的英雄。”

停下话语,吴妄注视着林怒豪。

“将军,林兄此前,其实一直将你当做他心底的大英豪。”

咯。

林怒豪抓着剑柄的手掌在轻轻颤抖。

他向前踏出半步。

躲藏在暗中的几名高手,差些直接出手。

好在,林怒豪并未冲到吴妄身前,只是离着吴妄近了些,死死盯着着吴妄那双还算清澈的星目。

“护住林祈!让他坐我的位置!”

他在低吼。

吴妄毫无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可。”

林怒豪缓缓闭上双眼,低声道:

“说吧,想让我做什么,如何引他们入局?你要对付谁?”

“大司命,”吴妄正色道,“若是睡不到大司命,那少司命也可,具体如何安排,你自己想办法。”

林怒豪皱眉看着眼前的吴妄。

睡?

不等林怒豪说话,周遭灰雾开始消散,吴妄的身影也随之变得虚淡,周遭一切变得有些模糊。

林怒豪用力甩了甩头,发现自己坐在林祈的屋门外,刚刚坐在此处时,似是睡着了、做了个简且短的梦境。

这是……

睡梦之神出手了?还是选择站在了无妄这边?

林怒豪不动声色地迈步前行,路过走廊的某处石柱旁,还特意扭头看了几眼。

那里空空荡荡,寻不到半个影子。

两个时辰后;

一声天地震颤自林家城塞爆发,林家私兵大举出动,竟抓出了十多名四海阁与仁皇阁的眼线。

林怒豪大怒,将那负责布防的将领大骂一顿。

那些眼线明日将会被问斩,一封观礼的请柬直接送去了长墙之北,飞入了那座云上的宫殿。

虽这请柬的效果一般,但大司命依旧欣然答应,并对穷奇许诺,他会亲自前来。

有恃无恐,大概便是说的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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