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善里东北方,一座不小的府邸内,相比起外面的热闹,显得相当冷清,这里正是李道宗落脚的地方,被生擒至今,他已经从最初的暴跳如雷,演变成了今天的心安理得,他虽然是俘虏,但杨侗对他的礼遇是没话说的,毕竟要卖一个高价钱,杨侗当然不能让他以面黄肌瘦的模样面对伪唐代表,他每天练练武、看看书,日子相当逍遥,除了不能出府,一切自由。李道宗也没想过要逃跑,这里是杨侗落脚的地方,全里都是隋军,就算把他放到里间大街,他都逃不了,既如此,又何必自找没趣?
杨侗找到他的时候,李道宗正在钓鱼,只不过他钓鱼的方式相当与众不同。
凑近一看,杨侗顿时发出一阵暴笑,“承范,别人钓鱼是钓鱼,你怎么把自己给钓着了?”
李道宗看了杨侗一眼,脸红脖子粗的叫嚷:“我乐意、我喜欢!”
却是他没有钓鱼那份心境,钓了半天也没有鱼儿上钩,恼火之下,用力一提,钓线甩了起来,鱼钩钩住了他后颈之中,猛拉之下,鱼钩入肉,钩得他好生肉疼。
杨侗帮他取下钓钩,坐到一边的坐石,笑呵呵的看着李道宗。
他忽然觉得李道宗的处境跟通吃岛上的韦爵爷很像,两人都在坐牢、都在享受富足生活,不同的是一人在岛上,一人在府中,当然,李道宗自己是没有七个老婆和美女的。韦爵爷恨不得早点离开通吃岛,李道宗自然也是如此,这样一想,倒是对说服李道宗一事,多了几分信心。
“承范,这段时间过得可还习惯?”
“一个无能的败军之将,有什么资格说习惯不习惯的。”李道宗苦涩一笑,自嘲道:“到了姐夫这儿,小弟这个小舅子日子倒是相当惬意,这些天都胖了不少。”
彼此之间,无私人恩怨,李道宗倒也没有对杨侗怒目相对,不过他显然并不认可杨侗这个大隋皇帝的身份,索性以私人关系相称。
“我不认为你无能!纵观李唐那边,有资格担任一军之帅的,除了李世民、孝恭兄长,就是你李道宗了,在这一方面,我大隋也没几人比得上你。”
“当初在关中,姐夫也是这么说,当初确实很自豪、激动;可经此一败,小弟对自己都没信心了。”
“你之败,是李世民好心办坏事!这一点,我们都心知肚明。”
“败就是败了,小弟还不至于无耻到推卸自己的责任。”
“你是这么想,但是有人却不是这么想了!”
“此话何解?”李道宗与外界隔断,并不知后面的事情。
“李唐东征彻底失败了…败得很惨很惨!”望着李道宗变得惨白的脸庞,杨侗淡淡一笑:“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大隋所取得一系列辉煌战绩,都是你效忠的朝廷送给我们的。”
“士信将你打败之后,和叔宝合围孝恭兄…孝恭兄决定撤军,退守鲁阳关;他打算以一个襄城郡换取近十万有生之力,这是相当明智的决定……但是,李唐朝廷舍不得到手的地盘,让孝恭兄坚守,并派李神通率领八万大军为后军,可李神通为了自保,于南阳按兵不动……这时候,李唐朝廷令孝恭兄撤军……”
李道宗被这个愚蠢的决定气得差点吐血,语气生硬道:“孝恭大哥这时候撤军…极有可能演变为大溃败,这定然是给骑兵机会了,而你们任何一员大将,都是用骑高手……你们的战果应该很乐观吧。”
“孝恭兄到襄阳的时候,只剩不足千人!而士信一口气杀到了淯阳和南阳之交,这样,襄城、淯阳就是我的了,至于孝恭兄,成为东征的牺牲品,被罢黜为民,至今不得录用。”杨侗看着脸色难看李道宗,又将李世民与大隋交锋的经过说了一遍。
李道宗听完,多少有些安慰,发出一阵哈哈大笑:“普天之下,能让姐夫吃亏的人很少,没想到晋王居然想出挟持洛阳百姓办法来逼得姐夫让路,这可难得得很。”
杨侗无语的看着狂笑的李道宗:“我们不但没有败过一仗,还吃掉李世民和李建成几万大军,最后还轻松接手了洛水大营的粮草和军械,以及弘农郡,我真不知有什么地方让你感到好笑。而且李唐的防线如同一张处处漏风的渔网,我要是从淅阳、南阳、上洛、汉川、武都、宕昌同时进攻!你觉得李世民这点兵应该守哪里?能守得了哪里?”
李道宗的笑声咔然而止。
过了半晌,开口道:“这是姐夫一家之主,小弟真伪不知,不过从姐夫的意思看,似乎要说降小弟,真要如此,姐夫还是莫要多费心思。”
“你自己都说自己是败军之将,我要你干嘛?给别人送人头吗?之所以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一来咱们是亲戚,不好意思虐待;二来嘛,是为了卖个好价钱,如果你们那一边愿意付出足够的价钱,承范自然可以荣归故里。而我呢,也可以多赚几斤肉钱!”
“………”李道宗整个人都不好了,敢情是把他当牲口来养,还是称斤论两那种,只要他重一斤,杨侗能够多收到一斤肉钱,
“那你来干嘛?就这么让我一动不动,岂不是更胖一点。”李道宗气呼呼的说道。
这家伙完了。
一边的阴明月有一种预感,李道宗已经落入杨侗的圈套了。
“你是我的小舅子,我当然愿意养你…但你外甥女那么小的孩子,每天只有完成规定任务才有饭吃!你这当舅舅的,总不能一直在我这里白吃白喝吧?我不介意,可你这么个大男人,你觉得你好意思吗?”
李道宗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说的好像我愿意在你这里白吃白喝一样,不过话粗理不粗,而且李道宗也知道杨侗有个奇葩的规矩,他的子女想要吃到好吃的零售,就得完成一定的功课,否则就不给,照这规矩来说,他李道宗确实不如几个几岁孩子有出息,当下黑着脸道:“姐夫要小弟做什么,尽管明言好了,不过咱们事先得说好,我绝对不与我大唐军做对,还有李密、萧铣等人也不行……”
李道宗相当警惕,一旦帮杨侗去打李密、萧铣,他跟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承范大可放心,此事源于倭奴,与国内任何一方势力都没有关系。”
“倭奴?”
“就是大海之中那个大和国。”
“这我知道,这个大和国得罪姐夫了?”李道宗一听不是国内势力,顿时放下心来。
“不是得罪我,而是稍微有点良知的汉人都被他得罪……”杨侗说道:“倭奴已在新罗、百济吃不到好处,便趁我中原内战之机,为恶沿海一带,我大隋倒是没有吃亏,但窦建德和李密却遭了殃,也许你认为我是狗啃耗子多管闲事!但我始终认为内战乃是自家兄弟之争,不管谁胜谁败,这江山始终属于汉家的,可这倭奴却是外贼,自家兄弟被外敌打得无从还手,相对来说,我这个当老大的有实力,我总不能袖手旁观吧?若是坐视不管,我以后有什么颜面统御天下?”
“这也是小弟最佩服姐夫的地方……”李道宗的语气之中流露出了一股敬佩之情,“你的视野、你的胸怀从来不局限在国内的纷争,你不管在逆境、还是顺境,始终以民族利益为重,始终肩负起守御边塞的职责……如果你自私一些,这天下恐怕又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杨侗笑了起来,敢情这家伙是个愤青,这就更好对付了,“我现在打算给倭奴一个惨痛的教训,但是海军方面的人没有独自领兵打陆战的经验,而善于打陆战的大将身居要职,不能离开。其他人不足以胜任,所以想请承范看在同族的份上,助我一臂之力,将起登陆作战这一块负责起来!我可以对你承诺,短则一年,长则三年,就算李唐那边没人来赎你,我也还你自由。”
本能的,李道宗感觉有些不对,但哪里不对却说不出来,而且杨侗开出的条件很大方,说明了三年之内,只要他愿意帮助出力,无论李唐派不派人来赎,都会给他自由,思来想去,似乎对自己更有利一点。
“而你,缺少的正是领兵作战的经验,这些小规模战争,正是将你打磨成盖世锋刃的磨刀石。”杨侗又说道。
李道宗想了想,终是点了点头:“希望姐夫能够信守承诺。”
“到了我这种身份地位,若是违背诺言,会让人齿冷,我还不至于为了你一个人,导致天下人失望、寒心。”杨侗郑重的说道。
“小弟接受任务,只是换口饭吃,不受姐夫俸禄。”李道宗不想落下口实,很是郑重的说道。
“好!”杨侗拼命忍笑!
条件谈妥,杨侗向李道宗交待了任务,并将孔颖达的游击战术说了一遍,李道宗也是一个好战分子,或是急迫过完三年,反正他听完之后,直嚷着要去和海军第二舰队汇合。
………………
“圣上好谋算。”看着傻乎乎的李道宗被送走,阴明月说话了,所谓旁观者清,再加上她本身不傻,又见多了杨侗太多的套路,所以杨侗这番算计,却没能逃开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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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侗笑问:“这话怎么说?”
“下一步是不是应该尽快派人去襄阳散播李道宗已投降大隋的消息?令李渊恼羞成怒之下,砍掉李道宗满门,使李道宗跟李渊彻底决裂,大隋因此再多一位大才。同时,也是让伪唐上下知道,连李氏宗室都看不好伪唐的未来了,致使伪唐威信大受打击。”
“多此一举。”杨侗摇了摇头:“李道宗不是蠢货,我若真如此做,岂能瞒得过他?”
“那圣上可曾想过,三年之后如何收场?”阴明月有些不服道。
“我不认为李渊还能活三年,伪唐还能坚持三年。如果三年后李渊能够活着,便将李道宗还给他好了,这家伙为我尽心尽力效力三年,还不要俸禄已是难得,做人要讲诚信,得为孩子们树立好榜样。”杨侗不以为意道。
阴明月撇撇嘴:“怕是三年后放李道宗回去,李渊也不敢用他了,圣上这一招漂亮,表面上坦坦荡荡,但实际上,三年之后,无论李渊亡或不亡,李道宗也不可能再为伪唐效力了。”
“三年之后的李道宗是生是死,那就与我无关了!”
“可是我觉得李道宗傻乎乎的,这人,能担重任?”
“你傻!还好意思说别人傻?”杨侗无语的看着阴明月,悠然道:“按照李渊以往的作风,早就把他赎回去了,可李道宗当了这么久的俘虏,还不能回襄阳……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已经被李渊抛弃了,这道理他也知道。而我说到李孝恭成为东征失败替罪羊的时候,他脸都变了,这不仅是为李孝恭鸣不平,也是对李渊失望,既然对李渊不能抱希望了,所以他需要自救,用三年时间换取一辈子的自由,很划算。同时,他远走海外,也是跳出是非之争,日后不管是大隋一统天下,还是李渊、李密,他始终都是为民族立过功的功臣,到那时候,天下已经大定,彼此之间又没有多大的私人恩怨,皇帝的胸怀也不是以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了,而虐待民族英雄,那是万古骂名,为了一个小小的李道宗而遗臭万年这种事,谁也不会干,所以,李道宗就算不能执掌实权,也能够凭借民族英雄这个头衔获取荣华富贵。”
“原来如此!”阴明月似懂非懂的点头道:“看来我看是傻。”
“所以说,你不能离开我身边,怎么被人弄死都不知道。”杨侗很是得瑟的说道。
“我不会离开的!”阴明月心里美滋滋的。
事实证明,杨侗想多了。
。。。。。。。
不久后,李道宗登上了大隋战船,顺江东流,望着飞逝的两岸景致,忽然发出了一声鬼哭狼嚎的嚎叫。
他终于不用坐牢了。
他终于可以披是战甲,纵横沙场了。
以后?他真没想过。
另一边,欣赏两岸风景的许敬宗看向李道宗,和煦一笑。
他是此行的行军军师,杨侗给他的使命是有什么阴毒的诡计,尽管拼命的往倭奴的地盘上放,同时,他还是军务司的成员,负责给李道宗洗脑,让李道宗意识到造反没出路、没前途。
想到那位伟大的少年帝王,许敬宗目光之中,涌上了浓烈的崇敬之情。
“李将军。”
“许先生!”
“跟着大隋走,要啥啥有。”
“哈?”
“跟着大隋走,要啥啥有。跟着念!你会很爽的。”许敬宗以一副温和的口吻说道
“……”看着‘阴阳怪气’的许敬宗,李道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眼皮直抖。
“抱歉,原来是眼睛进沙子了?我帮你吹吹……”
“多谢,我揉揉就好。”
李道宗胆战心惊。
“李将军,船舱空间狭小,今晚俩再抵足而眠,正如可以谈谈接下来的军事行动,顺便说说倭奴的情况。”任务繁重,许敬宗觉得应该和李道宗设计好计划,这是关键。洗脑之事慢慢再来。
李道宗脸色苍白,几乎都站不住了:“还抵……足而眠?”
“行军在外,一切将近。船舱虽然小一点,可床铺不错,你躺在上面会觉得这是一种享受。”许敬宗哈哈一笑。
李道宗总觉得许敬宗对他不怀好意,连笑容都是如此这般的猥琐,心中叫苦不迭,享受?我要是真和你一起抵足而眠……那你才叫享受…我这身肉啊!没事长得这么白干嘛。
这下好了吧,被人惦记上了,如果是个女的,哪怕丑一点也无所谓,可特么的许敬宗是个男的,偏偏他还长得不咋样。
他李道宗是男人,但他不要睡男人啊。
然而,他那不良的姐夫,居然给他配上这么一个怪物,天呐,这漫长的三年让他咋过啊?李道宗不禁为自己的清白之躯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