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一名二十多岁的合众国青年,在自己导师的帮助下进行了一场实验。
他将大量的甲烷、氨等物质放置于一个密封装置中,并持续加热这个装置的储水部分。加热获得的水蒸气进入一个带有放电装置与模拟地球原始大气的混合气体的瓶子内。在这之后,经过反应的水蒸气会进入冷凝管,重新循环。
这样一个装置简单的循环了若干次之后,设备内出现了可供检测的蛋白质。
于是,人类信心勃勃的宣布,自己已经初步解决了生命起源的问题。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米勒-尤列实验——“米勒”与“尤列”就是那个年轻人与他导师的名字。
这个实验足够简单也足够优美。
但是,它并不是那么有说服力。
随着登月工程的进行,这个实验的理论基础也被动摇了——人类突然知道,月球很有可能曾是地球的一部分。这是后来才证实的事情。
而米勒实验所推测的“地球原始环境”,没有考虑这样的剧变。那个实验设置的条件就值得商榷。
地球原始大气具有的氧化性,足够消灭掉米勒设想中自然运动所产生的有机物。
但人类并不是没有提出新的构想。
比如说,海底火山。
海底热泉火山会持续不断的喷发出数百度的热泉。这些泉水中含有大量的金属锂化物。这股热泉与周围高压海水的温度、酸碱度都是天差地别。两者一相遇,就会产生强烈的中和反应。
灼热的喷发物在冰冷的高压海水之中,就会形成一种疏松多孔的结构。那些空隙的直径与细胞相当。
科学家们猜测,或许就是这些岩石孔隙,使得无序的水流必须按照一定的顺序流动,热泉与海水的反应被强行驯服。海底热泉为最初的生命提供了复杂物质,也提供了能源。
在亿万年无意义的化学反应之中,偶然诞生出了一个分子,可以利用周围简单有机物,有序的组装自身。
这就是生命的起源。
这个分子一点点的扩张自己,将更多的信息纳入自己内部,增加自己能参与的各种反应……
直到最后,它与附着在岩壁上的脂类物质一道,形成了最初的细胞。
而解放皇的“彩虹桥”就是在模拟这个过程。人造的薄膜板将六棱柱分割成了两个不同的区域,一侧被加热,另一侧则贴近“彩虹桥”框架内埋设的冷却设备,经过巧妙的设计,水能够在泡沫板的两侧以固定的速率进行循环……
啊,当然,并不是全部的六棱柱都是这样的。有些六棱柱的泡沫两侧,是电源的正负极。微弱的电场能在泡沫板的两侧流过。
还有些折射率与周围溶液几乎一样的泡沫结构被低强度的激光直接照射。这些平行的光束只会照到泡沫板连同六棱柱的一半区域。
【从小行星带采集的水,木星土星获取的天然有机物……】祝心雨道。
约格莫夫问道:【有多少个六棱柱?】
【用科学计数法来讲要方便得多的数字。】祝心雨道:【具体的资料我也没有看过,但大体上应该是在十的十三次方到十五次方之间】
约格莫夫心算了一下,发现如果往高了算的话,地球的水资源都不一定有彩虹桥多。
这个数量级与银河系恒星数量大体在一个水平线上。
每一个六棱柱,都等若是一个小小、只有一升水与一个泡沫板的行星。这些小小的行星,正在一个人造的环境之下,飞快的模拟生命的演化。
生命的诞生完全就是一个赌概率的事件。
或许第二天就会出现,又或许十亿年后才会出现。
但“十亿”也与彩虹桥内的“小小行星”隔着数个数量级。
向山在用暴力穷举的方式,度过名为“概率”的苦海。
【这么多……如何……检测……啊……】
这个巨型建筑是他的构想。向山只会将这玩意做得更加完善。
一束激光,可以一次性检测上千甚至上万个六棱柱。只要这成千上万个六棱柱里有一个产生了有趣的化学反应,就可以反映到监测数据上。
数个不同路径的激光检测,很容易就可以确定那个发生生命反应的坐标。
这个过程无人机与简单的程序就可以做到。而这些机械重复的劳作,向山永远都是交托给机器的。
很显然……
当初的奧贡依旧只带来了一份生命起源。
而在向山虚构的历史当中,“技术飞跃”无论如何也解释不了这玩意,所以这若干年来穷举所得的其余七种生命起源,都被向山塞到了虚拟历史的奧贡身上。
约格莫夫盯着彩虹桥,很久没有说话。
在彩虹桥的尽头,祝心雨道:“好了,接下来的路段就不能开启摄像头了。忍着点,可能会有点黑。”
约格莫夫失去了自己的视野。
与机器断开连接之后,大脑不会有任何感觉。约格莫夫感觉应该是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他应该经过了至少一次转运。
最后,他听到了祝心雨的告别。
【再见了,两位。我就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我还没有取得锡安区域的什么权限,再跟下去,容易暴露。一路顺风。】
【心雨……】英格丽德道:【你也一定要保重!】
【嗯。】祝心雨平静的说道:【摄像头记录解放皇的死亡之前,我绝不会死。】
约格莫夫道:【再见。】
然后,他再一次的陷入黑暗之中。
或许是黑暗催生恐惧。在这个过程中,一些怀疑在他心中萌芽。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一个陌生的船舱中了。
一个陌生的义体人手按在胸口,用古老的理解向约格莫夫致意:“欢迎您,‘医者’。欢迎返回现实世界。我是这艘船的船长……”
约格莫夫举起了手臂。那是一双陌生的手,璀璨的银光。
不久之前还在2077年幻觉中的约格莫夫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
而那名自称船长的人兴高采烈的诉说着什么。
约格望向了舷窗之外。太阳的方位上,一个黑色的巨型结构投下了巨大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