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人太甚!岂有此理!”
陶世恩怒发冲冠往福地里面冲去,迎面又见到典真嗣,带着四个新入门的弟子修炼。
他上次倒还不觉得什么,这回脸色沉下,迁怒道:“小师弟,你怎么一直在福地里呆着?”
典真嗣起身解释:“大师兄,我要照看师弟们的学业,另外,我是二师弟了,不再是小师弟。”
陶世恩拧起眉头:“现在是传艺的时候了么?你恐怕还不知道,堂堂天师府的银子,居然被挪去给李时珍修建府邸了,这传出去,道门各派要怎么看我们?”
典真嗣表情很是平澹,行礼道:“代师授艺,是师父的命令,我不擅争斗,恐怕出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得大师兄多多费心了。”
陶世恩拂袖道:“那你教吧!”
越过这不争气的,陶世恩来到闭关的石室,朝内唤道:“父亲!!”
陶仲文忽远忽近的声音从中传出:“事情我已知晓,你的宝珠祭炼得如何了?”
陶世恩露出惭愧之色:“孩儿天资不足,还未功成……”
室内安静片刻,石门缓缓开启,正当陶世恩以为要进去时,一道匹练般的光辉迎头而来,直入天灵。
他下意识地盘坐在地上,只觉得诸多感悟涌上心头,五指一张,天师宝珠冉冉升起,瑞气千条,灵光绽放。
那灿烂的光辉映在脸上,冲散了陶世恩眉宇间的戾气,取而代之的是昂扬的斗志:“多谢父亲赐法,我已经能驾驭此宝了!”
陶仲文道:“龙女敖雪居于天上,有宝器相护,你不要贸然接近,先将那孽子拿下……”
陶世恩眼睛瞪大,颤声道:“陶隐?”
陶仲文道:“不错,那孽子近来走访正一各道,其心可诛,你当清理门户,倘若遇到那蛇精,也一并除之,不留后患!”
陶世恩眼神里带着三分畏惧,七分仇恨,握了握天师宝珠,最终转为了十足的信心,缓缓地道:“是!”
……
“严世蕃让陶仲文出钱为我修府?”
神乐宝船内部,当陶隐来到身后将这件事禀告,李彦停下制符,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这种缺德又有效的事情,细细一想,倒也很符合真正的严世蕃风格。
大明王朝电视剧里面,几位戏份较多的人物中,最符合历史定位的是嘉靖和海瑞,而与历史相差甚远的,则是赵贞吉、胡宗宪和严世蕃。
赵贞吉最冤枉,历史上的他刚正不阿,指着严嵩的鼻子骂,两次被重伤夺职,嘉靖修道也看不惯,连连上书,可谓个性豪直,为人好强,常常得罪同僚,却又无惧生死,就这么说,海瑞的前半生可以称为小赵贞吉,当然《治安疏》一出又不同了。
但在电视剧里,赵贞吉变成了“不粘锅”,以致于这位史书中评价极高的社稷之臣,给予后人的印象,与“苦一苦百姓”紧密结合在了一起。
胡宗宪则恰恰相反,被塑造成了完人。
历史上的胡宗宪功绩是一致的,带领戚继光平定了倭患,但为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将严党的风范学了个十足,逢迎嘉靖,屡献祥瑞,并且贪污好色,极重享乐,所以才有了许多把柄被御史捏住。
这些并不妨碍他依旧是平复倭患的民族英雄,只是没那么十全十美,而等到严嵩倒台,嘉靖又见其没了抗倭的价值,立刻翻脸不认人,最终胡宗宪在狱中悲愤自尽,让人唏嘘。
严世蕃则是大明第一鬼才,嘉靖那么喜怒无常的性格,都被其摸得清清楚楚,和严嵩的风格互补,一正一奇,互相配合,才能在后期把自以为聪明的嘉靖近乎玩弄于鼓掌之间。
历史上如果不是严世蕃的老娘死了,不得不丁忧远离朝堂,只留下八十多岁精力大为不济的严嵩,给了徐阶各个击破的机会,还真的不见得能在嘉靖死前扳倒严氏父子。
在电视剧里的严世蕃,则被塑造成一个暴躁的恶人,惹下祸事都要老子严嵩给他擦屁股,其实严嵩能掌控朝堂二十多年,还真多亏了这个狡诈的儿子帮助。
现在同样是如此,严世蕃把陶仲文拖进来,进一步激化了矛盾。
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如果天师的银子被光明正大地拿来修了他的真人府,那威严也会大损,对方必然会做出某种反制措施。
双方的较量经过这么一推,必然提前进行,好在已经有了速战速决的打算,否则计划都要被打乱……
李彦问道:“你这几日与正一道,走动得如何?”
陶隐道:“各派接待时都颇为用心,更有意探讨道医之学,盼着与公子拉近关系。”
李彦感慨:“道家的许多高人,其实都可称为道医,想要修身长寿,就必须了解医家所学。”
“只是世间道士地位尊贵,医师地位低微,道士自然不太愿意跟医家扯上关系。”
“现在道医的处境有所改变,却还远远不够,任重而道远啊!”
陶隐受其感染,默默点了点头,又想起一事:“昨日那位茅山上清宗掌门嫡传弟子蓝道行,也发出邀请,今日想与我一聚,看来符箓三宗已经跟老贼基本翻脸,此人距离众叛亲离不远了……”
李彦目光微动:“蓝道行邀请的是什么时候?”
陶隐道:“就在两个时辰后。”
李彦将注意力重新回到眼前的符箓:“你先在外等一等。”
陶隐依言等待。
大约过了两刻钟的时间,李彦走出,手中悬浮着一道符箓,遥遥指了过来。
就见那符箓飞到头顶,灵光流转,在陶隐震撼的注视下,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面前,并且神情灵动,没有丝毫呆板,气息更是真假难辨。
陶隐绕着对方转了两圈,惊奇的:“这是《神霄法箓》内的借物代形符?怎的如此奇妙?”
李彦道:“因为里面有水蛭子的神力残留,再结合了百鬼夜行图中的蜃气楼,已经不是借物代形符,更像是一张分身化形符。”
陶隐想到灵隐寺内那个冒充自己的假货,恍然大悟,然后神情又严肃起来:“公子将这等宝贵的符箓交予我,是觉得老贼会动手?”
李彦点头:“陶仲文最想除去的,肯定是我和龙女,但我们在宝船中潜修,他无处可寻,将目标瞄准行走于正一各派的你,就很正常了。”
“这张符箓作为保命的手段,我也会让如意宝珠时刻盯住,若真的发生意外,切忌逞强,以保护自身为上。”
陶隐接过符箓,重重点头:“探出老贼的手段,就更能占据上风,我去了!”
等到陶隐离开,李彦袖口一张,百鬼夜行图飘出,将另一张分身化形符递给小倩:“让陈洪再次出马,这次由朱十三陪同,将紫禁城内的宁安公主救出。”
小倩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一时间不知是什么滋味:“主人,我还记不得生前的事情……”
李彦安慰道:“别担心,宁安公主身边有异常,既然发现了,就该管一管。”
“这张符箓能够将那位小公主神不知鬼不觉地换出来,如果接下来有针锋相对的较量,她也能免于被敌人作为人质,加以要挟。”
“至于你和她到底是不是姐妹,又如何叙旧,等将人带出来了,再考虑也不迟。”
小倩深吸一口气:“好吧!我亲自去一趟!”
……
“陶道长的针法,当真名不虚传!”
东岳庙内,看着陶隐收回银针,虚弱的灵禽竟立竿见影地恢复了几分精神,蓝道行不禁出言赞叹。
这位茅山嫡传,本来只是奉师门之命,与这位略加接触,了解神道复苏的情况。
神龙现世,给予道门的震撼尤其大,茅山祖师可是天庭四大天师中的葛洪,自然迫切地希望知道祖师目前的处境。
面对蓝道行由衷的称赞,陶隐则认真地回答:“我只是学了公子的一些皮毛,记下呆板的手法,却参悟不透背后的关隘,更接触不到那万变不离其宗的‘道’。”
蓝道行苦笑:“陶道长太谦虚了,我等能掌握道法咒诀,已是不易,想要悟道,那是功圆行满得飞升的境界啊,数百年来我茅山都未出现那般先辈了,都止步于九劫之前……”
陶隐知道近来公子多有研究九劫,正好问道:“不知茅山可有什么九劫之法,我家公子同样对此有着研究,希望能互通有无!”
蓝道行欣然道:“好说好说,避劫之法绝不可敝帚自珍,自当交流……”
“怕是晚了!”
正在这时,一道高傲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打断了说话。
两人顺着来处望去,就见大袖飘飘的陶世恩立于殿外,目光刺了过来,咬牙切齿的语气里带着满腔的愤恨:“我终于要将你施加我身上的羞辱,加倍奉还了,哥哥!”
“是么?”
陶隐看着这位便宜弟弟的出现,则下意识地露出笑容,然后眉头扬起:“幼,你还带来了一件佛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