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男人就起床离开了家，带着工厂拖欠工资的凭证早早的去了工厂。
一路走过去的。
暴雪摧毁了城市交通系统，仅有的大巴车也全部停运。
今天的温度很低，零下三十多度，好在一直在走路，穿的也厚，来到工厂的时候男人甚至有点出汗。
他赶紧脱掉了厚厚的外套，披在肩膀上。
工厂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他找了一个位置，身边都是和他认识，关系还不错的人。
大家都在聊天，他听了一会，然后加入了进去。
“他们真的打算把这些东西都卖掉？”，排队的男人有些难以置信。
这家工厂的规模虽然不算太大，但它的流水线上的机器都是很新的基本上都是六七年前才添置的。
也就是联邦政府正式公布冰川时代正在降临的前一年，世界经济快速飞升，国际贸易如火如荼。
只要有产品，就能够从国际上拿到订单，那个时候可以说是这个世界经济发展速度最快的时候。
公司的老板一拍脑袋，拉了一群眼红的合伙人，投资换了新的生产机器，结果还没有来得及实现财富目标，冰川时代就降临了。
这些机器中有很多都没有怎么用过！
一旁的工友叹了一口气，“不然还能怎么样？”
“联邦政府刺激市场经济是目的，但他们也不可能背负沉重的债务，现在资源紧张，这些机器再怎么说也是高质量的钢铁，其中有一部分还是特种金属，多少也能值点钱。”
“其实他们这么做挺对的，现在地面上那么多的各种资源都以商品的形式堆积在仓库里，或者工厂车间里。”
“在全面大撤离之前，把这些东西重新变成金属锭，绝对是一个聪明的决策……”
周围的人不断点头，就好像这个家伙昨天晚上还和凯瑟琳通过电话，讨论过这么做的好处和坏处一样。
他们不应该在这里，他们应该在总统府，拿着报纸，端着咖啡，偶尔聊几句闲天。
排队的男人也在这些国家大事上发表了一些自己的看法，还和另外几个工友激烈的讨论了一会。
上午九点钟，联邦政府的工作人员抵达了现场，还有工厂的几个老板。
以前这几个人多少还能维持住自己体面的形象，现在看来那可能是他们最后的倔强。
投入最大的，也是工厂真正意义上的老板此时头发已经花白，他才四十岁出头，和排队的男人差不多。
但看看自己还是健康的发色，排队的男人觉得老板其实挺可怜的。
“我们和市政厅经过紧张的讨论和磋商，最终市政厅决定出资三百七十万买断工厂所有债务。”
“很感激大家这几年来的坚持，我们尝试了很多的办法尽可能的想要走到更远的地方。”
“但是这些糟糕的情况让我们在千年不得不面临破产倒闭的厄运，在它走向最后的那一刻，我是感伤的。”
“从我父亲……”
老板说了很多话，有些老工人眼眶也红了，这家工厂最初只是一个小作坊，然后一点点壮大。
它还没有来得及辉煌，就成为了过去式。
也有一些年轻的工人不喜欢这个，叫嚷了几句，好在老板也知道说得差不多了，就进入了下一个环节。
市政厅的人宣布了债务买断的一些措施和应对，工厂即将被拆迁和回收，所有非私人物品都属于工厂所有，不允许带走。
除此之外按照联邦政府给予的政策，每个人都可以获得一笔……可以说是补偿。
他们也详细的说了一下补偿的标准。
排队的男人算了算，自己居然可以获得三千五百多块的补偿，这绝对是意外之喜！
对于工人们来说，工厂以后如何，这里的机器以后如何，老板以后如何，都不如即将到手的钱，来得更重要！
大家都很自觉的排队，但很快排在最前的地方就发生了争吵。
原本还算稳定的秩序一下子就被打乱了，不少人跑到了前面去，排队的男人也是如此。
几分钟后，他也加入了声讨的人群当中。
这次补偿款的二分之一将由各种购物券代替，真正实际发放的工资只有二分之一。
按照这个算法，排队的男人能够拿到手的钱，也就一千七百多块，剩下的还有一千七百多块的购物券。
他也不接受这个结果，于是就争吵了起来。
市政厅的工作人员和工厂的老板都在劝说他们接受这个结果，因为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但工人们显然不认同这一点，双方的矛盾很难妥协。
眼看着事态就要滑向不可控的一边时，市政厅的工作人员拿到了麦克风，大声的喊起了话。
“联邦政府买断企业债务并不是没有选择性的，本地和你们一样的工厂还有四十多家，但我们拿到的资金只够解决不到十五家企业的债务问题。”
“你们既然对市政厅的决定不满意，没有问题，那么我现在就可以撤销对你们企业买断债务的决定。”
“换句话来说，你们就是一分钱都拿不到，这辈子都拿不到！”
“这应该不是一个很困难的选择，我也愿意尊重你们的选择。”
“这样吵吵闹闹永远都解决不了，你们讨论一下之后，直接告诉我们答案。”
“是收这个钱，还是不收……”
市政厅的人说完整个团队就离开了现场，去了工厂办公室。
而刚才那些大声喊叫的人，也都默不作声。
人这个东西，就是这样下贱，得到了一点，他们就会想着要更多。
感恩是不可能感恩的，只会有仇怨。
明明你有那么多，也愿意帮我，为什么不把你有的都给我？
但当做饭的人直接威胁要把锅摔了的时候，人才会冷静下来。
毕竟饭还没吃，肚子还饿着呢。
一部分工人并不强硬的激烈反对，另外一部分人决议促成，并没有用太多时间，大家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一刻，老老实实的排队。
当排队的男人领取到了自己的一千七百多块钱，和一千八百块钱购物抵用券的时候，有点莫名的想笑。
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露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随后上交了衣物柜的钥匙，顶着风雪离开了。
回到家里时，妻子已经做好了午餐——土豆泥和芸豆。
女儿一副不想吃东西的模样，儿子倒是吃的很快。
“发了多少？”
“三千七百多块。”，男人有些懒洋洋的说道。
妻子的眼睛顿时变得大了不少，满是惊喜，“这么多？”
男人把钱和购物券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女人的笑容顿时凝固了，“怎么是购物券？”
“这玩意怎么用？”
男人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他们说了，要么接受，要么一分钱都没有……”
妻子也沉默了，他很清楚，一分钱没有，就是真的一分钱都没有了。
一想到现在地面上没有工作的机会，这点钱还需要应对明年一整年，她就有些心累。
两人吃饭的时候都没有说话，吃完饭妻子收拾餐具时，男人突然说道，“邻居他们申请的避难所叫什么名字？”
妻子动作一顿，说了一个名字。
作为工厂里多少也算是有一点技术的熟练工，他相信自己在避难所申请这块还是有竞争力的。
吃完饭没多久，他就重新穿上衣服离开了。
没多久就找到了那个避难所的招募点，离他们居住的公寓并不太远。
“一栋免费的独栋房子，两层加阁楼，一共四百多平方……”
“每天都有免费的基本食物，但想要吃得好得额外的花钱，我们有提供新鲜的蔬菜和肉类，还有禽蛋。”
“每个家庭至少需要有两个人参与指定的工作，我们会按照表现，每周发薪水……”
“你们在避难所中除了自己花钱购买的物品之外，其他的都属于避难所所有，不得转售，否则我们会驱逐你们……”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填写完这份申请表格后，经过审核后，你们就能够加入到避难所的大家庭中。”
男人听的很仔细，还不断的仔细询问着一些细节，比如说避难所中的工作主要是指哪些。
在凯瑟琳政府和全球通共同的推动下，避难所经济和工业模型正在经过讨论并且尝试实施。
对于很多人来说，财富是指特定的东西。
但实际上，劳动，就是财富。
种植，探险，挖矿，加工，生产，养殖，这些都是在避难所中可以做到的工作，也都需要人去做。
只要有方向，有贸易，财富就会在物质的流通中产生。
男人的工作是生产零配件，他是熟练工，这个岗位就像是为他准备的一样。
回到家里后他把这个消息和家人们都说了一遍，家人们顿时变得充满惊喜，以及对未来的希冀。
官方避难所虽然是最合适的选择，但他们真的等不了那么久！
隔了一天，一家人吃完土豆，前往了申请点，只要通过，他们一家人就能去温暖的避难所生活了。
新的世界，新的生活，都在向他们招手！
看着窗外怒吼的风雪，男人绞尽脑汁，最终总结了一句话——
真是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