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突兀的开学(1/1)

王东喜给他送来的不光面饼,还有咸菜。

是今年新腌的香椿芽。

岛上树多,家家户户种两棵香椿。

翁洲市春天暖的早,香椿发芽也早,现在是阳历三月底,已经可以掐第二轮了。

不像腌久了的香椿芽那样呈现黑绿色,新腌的香椿芽还带着碧绿色,很嫩,一掐能出水。

咸菜用半张报纸包裹,王忆高高兴兴的带着回屋子,这样有猪油烙大饼也有香椿芽,距离一顿丰盛早餐只差一碗粥。

昨天有人给他送来两斤小米,所以粥也有了。

用大锅熬粥不合适,但王忆的行李箱里有野外野营炉,是折叠防风气炉,带丁烷长气罐。

这东西火力很猛,规格适中,适合煮粥。

于是他看看外面没人,便去把门关上挂了锁,然后掏出绿色钥匙打开。

开门又是时空屋,他的两个大行李箱在里面。

打开行李箱他拿出防风炉和气罐,心里想着82年的时间和听涛居的位置,推开门回来。

现在他发现了,不是每次进出时空屋都会穿梭时空,而是看他开门时心里想的时间和位置。

他心里想的时间和位置才是锚点。

组合防风炉和气罐煮上小米粥,他想到自己上岛有两天多时间了。

便又返回22年的岛上给波叔和市委的周科长分别打了个电话报平安,以防他们联系不上自己而登岛寻人。

这个电话很有必要。

波叔急迫的说道:“你小子怎么才想起我来?这两天我们联系不上你,小周都要组织民警上岛寻找你了。”

王忆笑道:“岛上风景好,我流连忘返了。”

波叔又交代几句,这才放心。

回到听涛居,小米粥水竟然开了。

我的火力太猛了!

王忆等着煮粥的空子将香椿芽装入盘子,然后无聊的拿起半张报纸看了看。

这是《翁洲日报》,头条是《翁洲揭开‘全民文明礼貌月’活动序幕——轰轰烈烈,扎扎实实,讲究实效》。

下面几条是《国务院关于开展全民义务植树运动的实施办法》、《动员起来,人人讲清洁讲秩序讲礼貌》……

王忆对这些新闻没兴趣,他翻过来看是国际新闻,这就有意思了:

《俄国佬在阿富汗腹背受敌日子难过》、《苏联的军事占领使阿富汗经济陷入困境》、《民柬游击队潜入金边市袭击越军》。

新闻上说:“意大利报道称,苏联军队在阿富汗实际上被围困了,他们不只是阿富汗游击队在农村和山区伏击的对象,也是城里打击目标……”

“苏联的文官和军人必须随时携带武器进行集体行动,他们只局部控制了大的中心城镇,而游击队员却控制着农村和山区……”

王忆读着读着乐了。

如果放在21年这个时候,那报道把苏联换成美国可以再发一遍。

阿富汗帝国坟场之名,实至名归!

他又往下看是体育版,第一条竟然是《在尼赫鲁金杯国际足球邀请赛中,中国队获亚军》。

这把他吓一跳,国足还有这么猛?难道这比赛只有两个队?

小米粥煮的差不多了,他放下报纸熄灭改成焖。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快。

大迷糊冲了进来,拎着个网箱站在门口直勾勾的往里看。

王忆心里发毛:“你看什么呢?”

大迷糊嘿嘿笑:“闻见香味了。”

说着他扔掉网箱过来坐下,很自觉的将包袱里的猪油大饼拉到自己跟前然后问小锅:“这是什么?里面咋有小米粥?”

王忆叹气道:“这是锅这是什么,你可真会赶时候,早上你去哪里了,我这刚煮熟饭你就回来了?”

大迷糊站起来把门口的网兜拉过来:“你爱吃大虾吃螃蟹,早上潮水活泛海货多,我给你摸了。”

老旧的网兜里,大大小小的螃蟹、海螺、扇贝、淡菜和蛤蜊,还挺多。

王忆愣了愣,问道:“你是早起给我摸海货去了?”

大迷糊点点头,打开包袱准备吃。

王忆心里感动,说道:“行吧,那你等等,等小米粥熟了一起吃。”

大迷糊说道:“不用哩,光是大饼也香。”

王忆暗道这大饼可是猪油刚烙出来的它能不香吗?可问题是这大饼太少,不够你填肚皮的,还是混着小米粥一起吃吧,好歹能当一顿饭。

问题是这样小米粥煮的太少。

他打开盖子看了看,这年头的小米是农家肥喂出来的,一年一季,能熬出米油来,黄澄澄、黏糊糊,一开锅盖香气跟气浪似的往外喷涌。

大迷糊眉开眼笑:“我能全喝了。”

王忆说道:“嗯,你真会说实话。”

昨晚煮的热水已经成了凉白开,他索性往里加了半瓢的水,小锅顿时满了。

大迷糊赶紧说:“别加水,加水不那么香了。”

王忆说道:“不加水很烫,给你把嘴巴烫掉皮!加了凉白开正好痛快的喝,来,都给你喝!”

大迷糊惊呆了:“啊?真的?王老师你呢?”

王忆说道:“我吃海货。”

他去把门外灶台上了火,倒上两瓢水,海货一起扔进去煮。

可惜没有大米,否则来个海鲜粥才爽。

大迷糊蹲在门口连吃带喝,吃着喝着突然哭了起来。

王忆愕然:“你哭什么?好吃哭了?”

大迷糊摇头哭道:“不是,王老师你对我真好,你自己吃海货,把饼和小米粥给我吃,就支书和你对我最好!比我爹对我还好!”

王忆安慰他道:“行了别哭了,我是喜欢吃海货。”

大迷糊哽咽道:“我只是迷糊,我不傻,谁能爱吃海货不爱吃猪油大饼和小米粥呢?螃蟹海贝有什么好吃的?又吃不饱肚子!”

王忆一时无言以对。

锅里水开了便可以熄火。

然后他也可以连吃带喝:就是海贝忘记淘沙了,吃起来有点牙碜,不过煮海鲜的汤水极其鲜美。

他吃完早饭,天涯岛也开始正式上工了。

渔船驶出,各队妇女分散开,然后有人便唱歌,很快好几个人跟着唱:

“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古有花木兰替父去从军,今有娘子军扛枪为人民……”

大迷糊竟然也会唱这首歌。

他说之前岛上驻扎过部队,所以社员们学会了许多军歌,八零年以前海福县每年还组织各公社进行军歌比赛。

朝阳高升,云雾散去。

日出从东方天际一缕光到四海明亮就是一刹那,当真是太阳突然间就从海平线下跳出来了。

晨晖遍洒全岛,海上的蓝色带上了丹红,天与地、岛与海、树与草,瞬间如一色。

王忆坐在门口石头上看课本。

大迷糊去海里洗锅碗,回来时候扛着一张躺椅。

王忆打眼一看愕然道:“这不是支书的躺椅吗?”

大迷糊说道:“嗯,现在没人坐,王老师坐。”

后面王丑猫又来了,他发现王忆这里没有板凳,就跑回家去拿来一张老条凳。

看见王忆看课本,他凑上来跟着看。

王忆一边翻阅算术课本一边问:“你喜欢念书吗?”

王丑猫郑重的点头:“喜欢,领袖说人有了学问好比站在山上,可以看到很远很多东西。没有学问如在暗沟里走路,摸索不着,那会苦煞人。”

王忆吃惊:“你觉悟够高的呀。”

王丑猫咧嘴弱弱的笑了笑,小声说道:“这是支书爷说的,其实我喜欢念书是因为念书能当官,当官能吃饱饭,吃方便面。”

王忆说道:“念书确是能当官,但你想当官不能是为了自己吃饱饭,是要带着大家一起吃饱饭,一起吃上方便面!”

王丑猫赶紧点头:“对!”

过了一会有妇女上来递给他两个苹果,问道:“王老师,你这里要开学校吗?”

王忆站起来说道:“嫂子你好,不是我要开学校,是咱的学校重新开班。”

妇女问道:“那育红班也开吗?”

王忆犹豫了一下,说道:“也开、吧。”

妇女顿时欢天喜地的走了。

过了一会她又回来,手里牵着个娃,怀里抱着个娃。

王忆心里咯噔一下。

我草,不会是要让我看孩子吧?我是人民教师不是幼师!

妇女来了把俩孩子递给他,很放心的转身就走,临走前只留下一句话:“他俩不听话,你就放心的揍!”

俩娃娃大的一个五岁,小的那个三岁,一人手里攥着一块青萝卜。

王忆看他们,他们看王忆。

大眼瞪小眼。

王忆问道:“你俩叫什么?”

俩娃娃傻傻的看着他,不说话,就是吸溜鼻涕。

王丑猫指着他们说道:“她是姐姐,叫花鞋,他是弟弟,叫皮鞋。”

王忆一愣,这是什么名字?

不过想想自己的小名他又了然,岛上人奉行贱名好养活,给孩子起小名讲究下贱难听,这样小鬼厌倦不会来缠孩子。

两个孩子不知道是怕生还是被亲娘临走前那句话给吓到了,并不闹腾,在门口坐下小心翼翼的啃萝卜。

王忆想跟他们打交道,便问道:“萝卜好吃吗?”

花鞋点点头,皮鞋摇摇头:“辣,咸。”

王忆递给他一张纸巾叹气道:“辣是对的,咸是因为你鼻涕流上面了。”

他又把妇女给自己的苹果拿出来要分给两人,两个孩子顿时高兴的手舞足蹈。

王丑猫蹲下问:“皮鞋你吃苹果,把萝卜给我吧。”

皮鞋摇摇头,赶紧将萝卜块装进脏兮兮的裤兜里。

王忆正琢磨着怎么带俩孩子玩。

这时候村委办前响起王东喜的招呼声:

“二嫂来了?带着孩子来见王老师?”

“大婶子好,你们都带着孩子?这是来干什么?”

一个老太太乐呵呵的声音传过来:“祥文家的大学生小子不是当老师了?育红班又开了,我们把孩子送过来。”

王忆惊恐的抬头看去。

妇女老太们拉扯着一个个人类幼崽欢天喜地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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