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樯正在铲土埋尸体。
别墅前的花园草坪上,一抔又一抔的新鲜泥土被翻在了坑里,边挖边喘气,这种体力活儿实在不适合她做,但不做也得做,总不能让尸体臭在家里,血泡胀了木地板才是真旳麻烦,味儿大不好清理不说客厅里整片的地板都得掀了重新铺...不过现在好像客厅里也没有哪片的地板还是完整的了。
因为在半小时前,别墅里发生了一场战斗,一场有计划有组织的武装突袭。
那扇原本已经修好的防盗门最先是被人暴戾踹开的,木边连带着部分墙体溅射在了屋内的地板上,十数名穿着物业工作人员服装的男人手持枪械冲进了别墅里,以极快的速度占据了整个客厅,将每一个出口看守住,对每一个可以藏人的角落进行侦查,效率和行动都专业到让人发指。
他们为了强烈的目的而来,敢在老虎空巢之时雷霆般出击。
在确定一楼没有目标后,持械的枪手们很快就选择向二楼进发,但也就是这个时候一个金属反光的小玩意儿在一声的嘹亮马哨声中从二楼丢下来了。
所有人抬头看过去,看见了被丢下来的那是一枚Zippo打火机,年度珍藏版的风中女郎映着‘Zippo女神’Windy的黑白照片,身材窈窕地晃人眼睛...或许是实在太过于晃眼了,以至于爆射出2000流明的强光的打火机刺瞎了所有抬头枪手们的眼睛,从而失去了寻找掩体的最好时机。
滞空静电场在半空中处于最完美的爆炸环境一口气炸开,金属破片和冲击波将半个客厅崩成了筛子,三个倒霉蛋的心脏被电流击穿当场死亡,剩余的持械男人快速散开寻找掩体...他们意识到了他们遭到了反击。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别墅内开始亮起了刺眼的红光和警报声,每一个窗口和大门都轰然坠下了钢板封死了他们的退路,一个站在门边守门的男人甚至还被坠下的钢板砸中肩膀整个人被撕成了两半啪叽在了地板上。
这是出自装备部部长阿卡杜拉·艾哈迈德·穆罕穆德·法鲁格参与设计的家庭保全系统,封锁门窗的是非均质装甲板,120毫米的反坦克火箭炮都炸不穿,同时下水道、通风管道一切可供进出的路径都被锁死,自动报警功能启动,原本该是用来防御外敌的系统现在成为反倒是促成了一个密封的死斗战场形成。
这是袭击者们所不能理解的情况,这是他们的狩猎目标把自己跟他们一起关在了这间别墅里吗?还是说这间屋子里藏着什么他们不清楚的密道,对方已经从密道里逃出去了?
就在他们犹豫要不要在这混乱的红光中直接冲上楼搜寻的时候,咔擦一声,作为唯一光源的警示红灯熄灭了,被密封的别墅陷入了绝对的黑暗,刺耳的警报声停止。
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所以理所当然的有人点亮了自己的战术手电筒。
白光射出半秒不到的时间,那手电筒的玻璃灯泡就爆掉了,一颗子弹精准地打爆了手电,再一颗子弹随着double-hit穿掉了那人的脑袋。
开枪的人很明显用了消焰器,没有任何的枪火溢出,但在依旧打开了半秒不到的手电筒光中,剩下的暴徒们转瞬即逝间看清了开枪者的模样...一个穿着恐龙睡衣双手双持淡蓝色手枪的女孩身影。
那正是苏晓樯,马哨是她吹的,Zippo手雷是她丢的,枪也是她开的。
光源熄灭,一切又陷入黑暗,只是愣神了片刻,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枪手迅猛抬起手枪枪口对准了那个女孩所在的位置然后扣下扳机。
在枪口大吼火焰照亮黑暗的瞬间...枪手们居然看见那个女孩正以一个舞者下腰的动作支撑在地上!?他点出的那颗子弹好巧不巧就从对方面朝的上方飞了过去,打进了远处的厨房碎掉了一块倚墙的白色瓷盘。
这下腰躲子弹是反应过来了还是预判?应该不可能是反应吧?这种距离没有可能听见枪声的瞬间做出躲闪动作!
开枪的枪手在震撼中迅速下调枪口准备跟枪,但在黑暗中的影子早已经迅捷地一个扭腰,从下腰的动作无缝转为趴卧在地面上,一枪打穿了枪手的喉咙,带出了一条热乎乎的血线飙飞到了后置位的一个队友脸上。
“在那里!”有人低吼,快速抬起手枪向着苏晓樯的位置开火。
枪焰扩散,他发现自己居然击空了!原本该击中目标心脏的子弹居然被苏晓樯一个简单的侧身躲了过去!这是运气还是...他还没来得及想,紧贴着他的枪声,快到极致的还击而来的子弹直接穿透了他的嘴唇,将咬合密接的整齐牙齿震碎,打破后颚击穿脑干再从后颅骨钻了出去,扬起弧形的粘稠液体浇在了枪上。
枪手又减一员。
枪再响。
一个斜面躲在厨房橱柜后的枪手借着掩体迅速瞄准记忆中苏晓樯的位置然后点射,他扣动了一次扳机...然后枪口火焰照亮了忽然踩踏着翻倒沙发跳起在空中的苏晓樯,仿佛定格了一张敦煌飞仙的壁画...但可惜飞在空中的不是仙女而是一只粉红色的恐龙。
毫无疑问这一枪打空了,在第二次扳机手指还没扣下时,半空中苏晓樯的子弹就飞了过来,精准地从他的右眼射入击碎大脑和后颅骨将其打翻在了地板上,前后他开枪,苏晓樯开枪的两声枪响几乎连成了一块,没有任何喘息和躲避的空间。
这种场面让人莫名荒谬地联想到《植物大战僵尸》后院深夜的暴雨特别关卡,玩家只能在闪电劈下的几帧才能看见自己的敌人位置,之后就只能凭借那瞬时记忆去进行游戏了,然而现在进行的这场游戏一旦记忆错误就绝无重新开始的选择。
马上又有人开枪了,锁定了苏晓樯落地的地方,子弹爆出了一团火花,枪焰照亮出苏晓樯居然手举了个4毫米厚的黑色平底锅,手枪子弹在撞击平底锅锅面后直接弹飞了(1991手枪的子弹的确可以被平均厚度的平底锅挡住),这人照样来不及开第二枪,苏晓樯的子弹已经贴着他的枪响声响起穿掉了他的肺部。
这几声枪响彻底打响了混战开始的信号,漆黑一片里三个枪手借着之前同伴开火提供的瞬时光亮看见了苏晓樯最后的停留地方,同时举枪射击,再度亮起的枪火发现苏晓樯以一个离奇的微小幅度晃动避开了三发致命的子弹,双持的淡蓝色‘帕夫纳证人’三次开火,毙掉了又三条人命。
枪声继续响起,人命继续快速被收割。
聪明的枪手发现苏晓樯永远处于后手开枪,因为她的枪口戴着消焰器,枪声有着很明显的脆响容易分辨。这让他们发现一种恐怖的规律,即只要有人对苏晓樯开枪,她必定会躲过那一颗子弹,然后仿佛像是被触发了什么‘逆转反击’‘弹反’什么的见鬼模式,直接快到难以置信的反击一枪就崩回去了就像是完全没有思考一样,打出的反击子弹命中几率高达百分之九十,谁敢向着苏晓樯开枪必吃这九死一生的一枪。
枪响爆鸣,消焰器压抑的脆响枪响永远在枪手们的枪响下一瞬间响起,子弹横飞之间,不少抬手开枪的枪手扣动扳机后就中枪了,感觉他们不是在开枪射其他人,而是在射自己。混乱和惊恐迅速弥漫,越是如此,子弹越是纷飞,枪手一边原本密集的枪响声开始稀疏,而‘帕夫纳证人’特殊的枪响声却从未停下。
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闯入别墅的枪手这边人数快熟减员,很快就只剩下了不到三个幸存者...是的,幸存者。在短短两分钟不到的时间内,他们这些本该是暴徒的人反倒是成了被围剿的一方了,而围剿他们的居然还是一个刚刚成年穿着恐龙睡衣的女孩。
这种诡异的局面最后是被巨大的咏唱声打断的,有人躲在了坚固的承重墙后面,随着洪钟敲响般的念诵,一股小型的飓风在客厅内升起了,一双黄金瞳从承重墙后现了出来。
在咏唱结束的瞬间,之前被爆炸和扫射打破的碗碟、沙发、茶几等等一切残骸都被掀起的飓风卷在了外围形成了天然的盾壁,在猛烈的收缩和爆发后,狂风席卷大半别墅客厅!
释放言灵的枪手开始慢步向着记忆中苏晓樯的位置走去,在他身边加速旋转的飓风带动的杂物如同水割刀里的坚固砂石一样摧毁着任何阻挡他脚步的物体,他准备就这么向着苏晓樯走过去让飓风杀死她!
一步,两步。枪手牙齿合拢黄金瞳紧缩凝视黑暗,脑海中计算着飓风撕裂的范围,不断缩小着苏晓樯可以躲避的空间,圆形的飓风很容易在复杂的客厅内逼迫出无法躲避的死角,在他的记忆里苏晓樯现在的位置最多只能再往后退三步就会被逼入厨房然后被飓风卷起的厨具刀刃撕裂成碎片。
再往前推进数米,黑暗中厨房内的尖锐刀具果然被卷起了,不断在墙壁和地板上留下极深的豁口,摔碎的瓷盘、陶碗的尖利碎片也成为了武器,携带的动能几乎能将人打个对穿。
最后两步,枪手维稳着大量体力支撑的言灵脸色通红地坚定踏出步子...这时,他忽然发现一个热乎乎的东西从自己下颚处顶了上来,他愣了一下然后低头,一声爆响震聋了他的耳朵,子弹从他的头顶钻出直射天花板。
那明亮的黄金瞳就像电力不足似的闪灭了一下,他破碎大脑里最后的意识依旧是困惑...这个女孩是怎么穿过自己的言灵,突破了那快速搅动的飓风来到自己的面前的,难道说对方躲过了飓风里所有的致命障碍物吗...这怎么可能?
没有得到结果,释放言灵的枪手就已经到底死亡了,言灵也解除了,所有杂物都被掀飞到了各个角落,苏晓樯保持着开枪的动作,空弹匣从两把‘帕夫纳证人’中滑出摔在地上,整个混乱的客厅恢复了一片漆黑和寂静。
没有人动,所以苏晓樯也没动,站在原地就像木头人一样。
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就像虫子爬过草席。
“咳...”忽然苏晓樯咳嗽了一声,不是伪装,是真的身体不适咳嗽了。
一声枪响爆鸣,低头咳嗽的苏晓樯以一个快到诡异的速度突兀地向左偏了一下脑袋,一发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从她的耳边擦着飞过去了。
剩下两个枪手里的其中一个摸到了她的背后对她开枪了。
开枪的枪手心脏都停跳了,他空了这一枪手都在发抖,但立刻抓住苏晓樯快速转身的瞬间又连开了三枪,然后他就看见这个女孩的小脑袋连避三次!三发子弹都贴着她的脸颊飞过去在木地板上打出三道木屑!他的第四枪还没开出来,苏晓樯丢掉了自己的两把爱枪,一脚撩起地上的一把剁排骨用的菜刀,手臂一甩就把面前枪手的脖子砍了个巨大豁口出来!
活人的热血喷在苏晓樯脸上的同时,她松开了手里的菜刀任由其落下,在落到腰间时菜刀刀面上一股巨力传来,闪耀的火星照亮了一把带有锯齿的黑色军用匕首,一个高大的人影迫到了她的身边试图一刀捅穿她的肾脏,但却被下坠的菜刀恰好挡住了。
那是最后一名敌人,是一个肌肉发达的壮汉,在看到自己的同伴偷袭背后开枪都连续打空后,他再也不对枪击杀死这个怪物女孩抱有任何的期望了,直接选择了冲刺近战,但很显然他这原本必中的一刀也落空了。
壮汉往回抽手,菜刀坠落到地上插入地板,他单手紧握住军用匕首快速对黑暗中苏晓樯的位置进行刺击,这是匕首的正确致死用法,挥砍如果没有命中致命部位只能造成皮肉伤,但如果是刺击只要刺中必然能使敌人大出血甚至死亡!
一次、两次、三次...壮汉刺击得越快越狠,他的心里就越为恐惧,因为他每一下都刺空了,没有光源的情况下他觉得自己就像在对着空气发狠,还是说对方一直在躲避,就算在黑暗里也精准地躲开了自己的每一次攻击?可为什么不还击,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终于在刺到紧绷的肌肉泛酸后他畏缩了,他想逃了...就连小队里最强的‘干部’都被杀死了,他怎么可能敌得过这些进化过的怪物呢?于是他转身就向着记忆里大门的方向冲了过去...他不是疯了想要撞穿封锁大门的装甲板逃走,他对准的是大门旁的墙壁。
就在他刚刚冲到大门前时还没撞向墙壁时,墙壁就忽然向内膨胀破开了,一只耐克鞋从光线透露的外面踹了进来正中他的胸膛,一脚蹬在心脏的边缘,巨大的力量直接让这个大约两百斤的男人心脏停跳猝死了,摔倒在了地上。
...不远处空手的苏晓樯如果看得没错的话,那是收到房屋警报赶回来的林年。
“我收到了别墅的自动报警,你们...”林年在把墙面直接踹爆冲进来后,话还没说完就怔住了。
他可能未来一段时间内忘记不了当时他看见的场面了...就像是苏晓樯也忘记不了林年看着自己站在尸山血海中,尤其是在那脖子被菜刀旋了个巨大豁口的尸体面前的表情。
...简直就跟见了鬼一样。
—
“...唔。”
铲子铲进松软的泥土里传来的触感怪怪的,似乎挖进了尸体的肉中,又想到了之前别墅里血流漂橹的惨状,铲土埋尸体的苏晓樯身上又有些不舒服了,但多少还是没发生呕吐的情况。
毕竟在学院的实战训练课上教官为了让学员适应战场实情可谓是煞费苦心,虽然现实里发生的杀戮给人的冲击性难以低估,但对比起教官那种堪称‘刑虐’的训练手段似乎也能接受了。
更重要的原因是,之前战斗时的状态...在那种‘状态’下,苏晓樯其实对于剥夺生命的抵触并不强烈,但在事后回想起却着实引起后怕似的后恶。
铲子上的土还没往下掩,苏晓樯忽然身边就掀起了一阵没有来源的风,她愣了一下转头过去就看见一个似乎从血池里捞出来一样的‘血人’突兀地躺在自己身旁的草地上!
为什么血人要打引号,这是因为对方身上那些鳞片和嶙峋的骨突实在是让人不敢确定这到底还算不算是个‘人’...她在教科书里学到过类似的生物,那种生物的学名叫作‘死侍’。
不过苏晓樯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个女人出现的原因,视线一转落在了同时出现在草坪不远处的林年身上,在看见他的瞬间苏晓樯就猛地松了口气,快速走了过去给了他个用力的拥抱。
“没事吧。”苏晓樯深吸了口气然后后退一步。
“只能说没死。”林年顺手把断掉的村雨塞到了苏晓樯手里,“帮我拿一下。”
苏晓樯接过断刀心里先是一惊,又后知后觉发现林年上身的衣服全没了,一身能让不少少女或者少年荷尔蒙加速分泌的肌肉上白皙无比没有一丝伤痕...但也就是这样她才感到了不安,因为所有过往痕迹消失就代表着林年短时间内身体发生了大范围的高速修复,有什么敌人能把林年逼到这一步?
“你们这边情况怎么样?”林年右手松开苏晓樯的后背看向别墅目光如炬。
“没有什么情况。只不过刚才感觉到了不小的地震,是你们那边引起的吗?”苏晓樯注意到了草坪上同样被林年带回来的楚子航浑身都是瀑汗,就跟出去跑了几十公里的马拉松一样精疲力尽。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林年快速看向地上的血人,“先处理这个麻烦再说。”
苏晓樯扫了一眼地上没有任何动静的血人下意识说,“要我再挖个坑?”
“不,救人。”林年拿过了苏晓樯手里跃跃欲试的铁锹用力插在了地上,快步走了过去蹲在了死了一样一动不动的血人一旁,苏晓樯靠过来后低头仔细一看,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哆嗦。
在血人的身上粘稠血液覆盖下的那些鳞片和骨刺居然像虫一样缓缓蠕动着...这些外在的‘甲胄’活了过来,开始有意识地在这具身体上汲取养分快速扩张。最令人发毛的是在左侧明显的断臂处竟然开始长出了嫩芽般的新的骨刺,血肉不断被钻破又愈合汩汩流下血液,而那些新生的骨刺在阳光的照耀下居然是淡金色。
“拖她进里面去,救不回来再挖个坑吧...”林年微微吸了口气,在苏晓樯惊惧的注视下单手抓住这个血人,也是完全失去意识的李获月的脚踝,站起身当真就跟拖死狗一样拖着这个离死不远的女孩走向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