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几天你打算怎么安排她?放她一个人在岛上自己逛么?还是撇在身边一起玩?”曼蒂托着脸颊看向自顾自吃甜点的林年问。
“她有她自己的想法,我只是负责她的身体状况,没有束缚她的人身自由。”林年说道,“况且她喜欢也并不排斥来马尔代夫旅游,上岛之后我看见她自己在沙滩边逛过一会儿,偶尔也会看着大海好一会儿什么都不做,看起来也挺喜欢这里的。”
“大概是在想哪儿投海自尽比较诗意一点?”曼蒂打趣道。
林年忽然把刀叉放在了盘子上,声音颇响,曼蒂瞬间闭嘴,吐了吐舌头表示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林年才缓慢拿起刀叉。
瞎逼逼踩雷了吧?当着医生的面说患者的坏话这可是大忌。
路明非没搭腔,也没说话,自顾自切牛排,曼蒂好感度天天刷,偶尔掉一两点也无关紧要了,迟早补回来。
不过林年这个反应也意味着他的确把李获月当回事儿了,这算什么,捡回来的猫猫狗狗就一定要负责到底吗?
林年总是这样,从他刚刚认识的时候就是这样,有些时候同理心和那股子老妈子性格爆发得莫名其妙的。
越是在乎,就越容易受伤,李获月背叛了林年一次,那么还会有第二次么?如果有的话,那么林年还会原谅李获月第二次吗?
大概是会的。
最吓人的就是这一点了,林年原谅你不是因为男情女爱喜欢你,而是他把你划进了你的圈子,认同了你。
你要是因此自顾自地误会了点什么,反过来对林年产生了别样的情绪...恭喜你,成功进入了复合重力立场,三体运动即刻上线。
正儿八经大家在干大事的时候,这些弯弯绕绕的关系还能被暂且按住无视,现在一闲下来了,这修罗场不就来了。
路明非怀念起苏晓樯了,小天女如果跟在林年身边,哪儿有曼蒂,李获月他们的场合?懂不懂什么叫正牌女友的含金量。
正儿八经地说,路明非就觉得小天女得吃的名正言顺,曼蒂·冈萨雷斯,李获月这些女人在一个劲儿地耍心眼子,搞自己的大局的时候,苏晓樯在干什么?
人家苏晓樯在一本正经地追林年,各种表白,各种真心诚意,你们这些耍心眼子的,一个比一个戏多,小天女脑子里就一句话,林年在哪儿我在哪儿,林年让我干啥我干啥。
有些时候,心思简单一点,真比什么都好使。
他真觉得这群围绕着林年转的女人都有些缺心眼,林年那么简单好搞定的一个男的,非要搞那么多小心思吗?
路明非最看得起苏晓樯这一点,也最站苏晓樯这一边的理由就在这里,从他认识苏晓樯开始,这女孩就卯足力气追林年,追到现在赢得怎么样的当下都是值得的。
不说多的,如果曼蒂真有什么要搞苏晓樯的计划或者苗头,路明非第一个站出来给你一拳。
你撬墙角是你的自由,锄头挥好了真把林年挖走了,他路明非不做任何评价,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也是林年自己的选择,做兄弟的,不管林年最后选谁,跟谁在一起,他都祝福。
但如果这个过程中,有人要搞什么盘外招,对苏晓樯不利,那么路明非第一个不同意。
以前他犯傻逼死吊在一棵树上犯呓语的时候,林年就蹲在旁边看着他,以防他真的吊死在树上了。现在也一样的,林年乱七八糟的傻逼感情,他现在旁观者清多少也得看着一点,免得哪天林年真被这些傻逼女人给吊死了。
我就这么一个林年,被你们这些女人给玩死了,谁再邮我一个兄弟?
“那你呢,路明非?你和零的关系进展还顺利吗?”曼蒂调转话题朝向路明非。
首先,我没有惹你们任何人。
路明非愣了一下,然后直接举双手投降,嘴里嚼完牛排起身推开椅子就想润了,“那啥,我回去洗澡睡觉了,这岛上是真的热,你们慢慢吃。”
还没站起来,路明非忽然就被林年摁回了椅子上,“反正只是聊天,那我也问你几个问题。”
操,这该死的报复性心理。
路明非后悔拷打林年了,被那股手劲儿按在椅子上简直动弹不得,挣扎了两下就认命了,反手招来服务员多要了一杯冰芬达吹泡泡。
“路明非,你对林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那意思是你对你自己的感情处理很满意咯?”曼蒂不愧是林年的忠实狗腿子,上来就给路明非一发暴击。
“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林年按着路明非的肩膀,“虽然我知道提起她你会有点难受,但我觉得这依旧是一个迟早都得正视的问题。”
路明非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松下肩膀躺在了椅子上,抱起自己的冰芬达咬着吸管有些蔫,“想问什么就问吧。”
“现在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会时不时做噩梦,然后早上起来发现自己泪流满面吗?”
路明非端着冰芬达呆在原地,看着木护栏外空洞下海水里游来游去的蝠鲼,好一会儿没反应。
“谁告诉你的?”
“芬格尔。”
“靠,我就知道他管不住嘴,亏我还用了一顿宵夜收买他,让他别瞎说话。”路明非嘟哝道。
林年没有说,他用了一整个学期的宵夜才撬开了芬格尔的嘴,让他把路明非回寝室自闭那段时间的情况全部告诉了他。
“我现在倒也...还好了,嗯。”路明非说。
曼蒂低头玩着自己的指甲,知趣地没有插这个话题。
“如果,我是说如果。”林年说,“如果陈雯雯活着走出了尼伯龙根,你会选择让心理部洗掉她的记忆,还是...让她走进你的生活?”
如果陈雯雯没有死,他会怎么选。
这个问题在林年问之前,他就在无数个夜晚自己问过自己了。
那是一种幸福的烦恼,倘若尼伯龙根事件他们完美解决了,没有任何人死亡,陈雯雯也顺利地活了下来,经过了那么惊心动魄的旅程之后,他们两个会走向怎么样的未来?
最大可能是陈雯雯会害怕混血种的世界,富山雅史教员他们也有足够理由去洗掉她那段可怕的记忆,自此自己和那个女孩再无交界,互相遗忘在自己的世界里。
说一个笑话,这种想法,这种可能性,是唯一能让路明非感到安慰,能缓解心里沉重到窒息的压力的解。
因为无论是试想的这个未来,还是悲哀的现实,陈雯雯都永远地离开了他,这么看起来,似乎对于现状来说区别会稍微的小一点,让他卑鄙的能稍微喘过一些气。
但真正扼杀他,使得他痛苦的,是另一种可能。
他是记得的,在地铁里,自己就算暴血成为了怪物,那个女孩也主动用衣裳遮盖着自己的鳞片,温暖地拥抱着自己,那是否算是一种接受,代表着她对自己的接纳?
有没有一种可能,在尼伯龙根事件结束后,倘若她成功逃了出来,他们两个便有了那么一丝的可能性。那个女孩依旧会爱上新的路明非,喜欢上那个象征着‘S’级,从头到尾都改变过的不再衰头衰脑的男孩。
路明非觉得自己一定得去尽量克服混血种和普通人之间的差异性,即使不能像林年一样将苏晓樯带在身边,他们也可以在寝室里和其他情侣一样煲电话粥。
他们可以互相打视频聊聊近况,隔着天南地北也能顺着网线看着昏暗寝室灯光下对方的侧脸,说着一些情侣该说的没营养的话。
他们每天都会在QQ里每天抱怨一下有的没的牢骚,甚至去倾诉那些腻到死的甜言蜜语,只要捱到暑假放假的时候,他就能坐飞机去陈雯雯的那座城市拥抱她,亲吻她,去做一些曾经的,曾经那个趴在课桌上女孩背影的衰仔做梦都不敢去大胆梦到的美好的,青春的事情。
那是如蜜饯和奶油一样甜蜜的美梦,做着这场美梦的人,张大着嘴巴等待树上的如果落下。
不切实际的幻想从不杀人,因为不切实际,所以无足轻重。
当幻想只差一步成为现实,你却成功错过,这才是真正令人抓心挠肺的悲哀。
你会绞尽脑汁地构想在那个没有错过的未来里,你是多么的幸福,而往往那份幸福有多幸福,你所处的深渊就有多痛苦。
“...我大概会让她回到正常的生活吧。”路明非深吸了口气说,“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这个答案会让你好过一些不是吗?起码在这种设想里,无论是现在,还是幻想中,你都没有拥有她。”曼蒂端着红酒看向餐厅外露天花园摇曳的椰子树。
“曼蒂。”林年说。
“不是嘴欠,我觉得有些话其实说出来比较好过一些,他说不出来,就由其他人说出来,你们要觉得不合适,我道歉,然后闭嘴。”曼蒂说,“但最后我还是要多说一句,陈雯雯的死,是皇帝导致的,如果你们两个在这个问题上内耗,就是随了皇帝的愿。”
“是我自己的问题。”路明非躺在椅子上,轻轻叹了口气,把话题扯了回来,“早点下定决心就好,犹犹豫豫的,当断不断,就是这种结果。”
“按照我对皇帝的了解,就算你早早做出了决断,和陈雯雯了清楚瓜葛,她一样会被扯进来。”林年缓缓说,“你行动上放下了,但心里放不放得下,别人比你都清楚。”
“我知道你们想安慰我...算了,不知道该说啥。”路明非摸了摸后脑勺,“别拷打我了行不,哥。”
看着如坐针毡的路明非,林年还是选择了松开他的肩膀,放他逃也似的离开了餐厅。
“陈雯雯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想把这根刺拔出来恐怕要费点功夫了。”曼蒂望着路明非落荒而逃的背影说,“这就该你自己想办法咯,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恐怕皇帝以后还会让他吃第二次亏,毕竟哪儿是痛脚就专打哪儿是祂的一贯作风。”
林年没有说话,他也很想帮路明非,但在陈雯雯这件事上却不知道从何帮起,因为他本身也是事中人,他说的话分量不足,无论站在什么角度都有一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
倒是有个人可能可以帮路明非走出来,只是这个人现在并不在这里。
“回去休息吧。”林年拿起纸巾擦了擦嘴,站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背后桌对面的人忽然说道,
“豁,这么早就回去睡觉,你难道忘记我们两个晚上的特别安排吗?”
林年的动作一顿,然后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女孩。
曼蒂·冈萨雷斯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翘着腿,拿着红酒杯转悠着金发女孩,语气悠扬,相当没心没肺地把酒杯里的好酒倒进护栏外空洞的海水里,引得鱼群在那鲜红扩散开的甜美酒液中拥挤沉浮。
该来的迟早都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