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之后就说了他几句,这不是为他好吗?康儿居然就直接转身走了,也不理我,我去追他居然没追到.”
杨小果听了之后虽然面带忧色,却也只能拍了拍龙阿红的肩膀道:
“之前康儿一直身体不好,所以咱们都把他当成孩子看,但算一算的话,他今年虚岁都已经十九啦,很多人这时候都做爹了,你还拿哄小孩的口吻对他,那肯定是不大好的。”
龙阿红叹着气,抹着眼泪道:
“现在我都不知道他怎么从猪仔帮那群人手中逃出来的,肯定他也吃了不少苦头,我还说给他弄点好吃的补一补的这次他回来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对我都冷淡得很。”
“虽然整个杨门的名声也是靠康儿挽回来的,但我宁愿不要这样子,我宁愿他还是之前那个遇到事情就跑来找我哭诉的囡囡。”
“胡说什么!!”
突然从芦棚外面传来了一声呵斥声。
发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杨门太极的当家人,杨益侯,他现在脸色还有些苍白,但之前的呵斥声中气十足,应该是伤势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他一现身,其余的人纷纷站起来侍候问安,被倔老头子一袖甩开,然后去上首坐了,沉着脸就对龙阿红呵斥道:
“老二家的媳妇,你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怎的这么不晓事呢?”
“康儿现在不好吗?本来病恹恹的人一下子就生龙活虎,还在这关键时刻给咱们杨门长了脸,那是喜事,天大的喜事!!”
“还不愿他这样子,男娃开窍醒事就是这样,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龙阿红也是个泼辣的性子,立即便昂着头流泪道:
“媳妇不是说他这样不好,是觉得康儿突然这样变得好陌生,我都一下子都不认识他了一样!”
杨益侯冷笑了一声道:
“龙广生(龙阿红的爹)走南闯北,号称徐州百事通,没想到你连他的三成见识都没有!?”
“十七八岁的男娃,也是该醒事的时候了,咱十五岁就提着刀跟着爹去护镖杀人,小康十五岁的时候还被伱们护在怀里吃奶。”
“这娃就是被你们两口子娇生惯养藏在家里养废了,好在这一次遇到了事情后吉人自有天相,化险为夷。”
“你自家想想看,他被黑霸王和那个王八蛋(郑进)撵得鸡飞狗跳,又被骗取当猪仔卖,纵然娃说得轻描淡写,你们大人也不想想,这其中应该有多少风险,受了多少羞辱,在生死当中过了多少来回!”
被杨益侯这么一说,龙阿红和杨小果这才变得愕然,紧接着就觉得愧疚!
杨益侯冷笑道:
“这孩子为什么不提之前的事情,那是因为这是他这辈子的疮疤,估计连想起都觉得屈辱痛苦,当然,也只有经历了这样的磨难并且成功活下来,也才会脱胎换骨发生巨大的变化。”
说到这里,杨益侯的语气都凝重了起来: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成熟最快的方式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当年露蝉公也是在洪水当中浮浮沉沉,生死一瞬之下悟的道!”
听到这里,旁边的一个第三代弟子周明顿时恍然道:
“原来如此,师公,夺天机就是这么个道理吧?”
所谓的夺天机,就是针对弟子实战经验少进行的训练,让弟子在悬崖峭壁这样的危险地方舞剑,奔跑,做进行类似高楼跑酷的行为,这样的话就能快速适应面对危险之后产生的紧张,慌乱等等情绪。
当然,师长会在旁边护持,预防意外,否则的话就不叫夺天机,叫找阎王了。
杨益侯点了点头,估计说得有些口渴了,便指了指旁边的茶壶,让弟子递过来。
这弟子递过来之后,就又好奇的道:
“遭逢生死是男人最快成熟的方法,那还有没有别的方法呢?”
杨益侯直接对着茶壶嘴咕嘟咕嘟的灌了几口,爽利而舒适的哈出一口气,便接着道:
“当然有,那就是日娘们!”
这三个字一出口,旁边弟子顿时一阵哄笑。
杨益侯抹抹嘴冷笑道:
“很多穷家小户不都喜欢用这招吗,自家娃不懂事,就寻思着给他早点说个婆姨成家,男人有了家室,有了后代,那就能懂事了。”
“但是,这一手不是对所有人有效的,比如你们二师伯,那就是娘们日得越多,做事越是糊涂。”
杨益侯口中的“你们二师伯”,说得当然就是不着调的杨小果了,若是换做平时,喜欢大宝剑的杨小果肯定是挂不住脸,讪讪的走出去先。
但现在他听了之后却是沉默不语,脸色凝重。
就像是杨益侯所说的那样,男人成熟最快的方式,就是在鬼门关外走一遭。
然而这几天杨小果所遇到的事情,也岂止是鬼门关外走一遭可以形容的?他成熟的速度,同样也是格外惊人!
就在一干人聊天的时候,突然跑来了一个小厮朝着这里张望了一下道:
“你们这里可是杨氏太极的人?”
门口那弟子有些懵逼的道:
“是。”
这小厮黑着脸不回话,直接对外面招了招手,就有一名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男子苦着脸走了过来,手里面拉着缰绳,在他的身后,乃是一头又高又壮的黑色大马!
这马儿的身高和体格明显比普通的马儿高出一头,强健的肌肉块块分明,在阳光下反射出黝黑的光泽,给人一种震撼的感觉。
其毛发厚实且富有光泽,仿佛带着丝丝风暴的气息。头部高昂,双眼深邃,透露出一种野性的霸气。
除此之外,还有一句话叫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马儿身上的鞍鞯什么的也都是颇为豪华,还镶嵌有银色的丝边,一看就格外气派。
此时整个中国的公路/铁路总长度还不到一千公里,绝大部分地区的交通依然是依靠马匹,这么说吧,一个人骑着这样的马儿招摇过市,基本上就相当于后世开了一辆兰博基尼级别的跑车穿行在闹市当中,那是格外吸睛的,当然也是倍儿有面子。
这男子直接将这匹马儿拴在了门口的牵马桩上,有些哀求的看着那小厮,小厮则是继续黑着脸大声道:
“我家少爷一言九鼎,愿赌服输,既然不慎输了一招,那这匹暴风就是你们杨门的了。”
说完就对着那中年男子踹了一脚,呵斥道:
“还呆在这里做什么,别丢人现眼好不好!”
说完两人就大步走了开去,留下杨门的一干人面面相觑。
隔了十几秒钟,杨益侯才发自内心的感慨道:
“好马啊。”
他盯着这匹黑色骏马,走上前去就想抚摸它的鬃毛,结果这马儿的脾气看起来很是有些暴躁,立即倒退了半步,尾巴愤怒地摆动,鼻孔会喷出粗重的气息,甚至会扬起前蹄,做出攻击的架势。
杨益侯见状也是立即收手,不过他靠近之后立即看到,其马匹的鞍囊上赫然写着一个“胡”字,再看看马屁股上的烙印居然是一个六角星形状。
杨益侯也是老江湖了,立即心中一动道:
“这莫非是宣府胡家人的马匹?”
宣府在明代的时候,就是九边重镇之一,内地的良马都是从那边输入进来的。
而宣府胡家就是当地的地头蛇+大豪,乃是著名马帮“河合帮”的核心人物,在西北武林当中隐然是魁首的地位,江湖上的名头也是响得很,遇到了这国术大会,当然要来赶场子了。
就在杨益侯打量着这匹马儿的时候,远处却走来了一个人,呵呵一笑就拱手道:
“杨兄有礼了。”
杨益侯一看,顿时笑着也拱了拱手:
“原来是孔老弟。”
这个孔老弟叫做孔起,也是在江湖上混了三十来年了,因为这人乃是走镖的,讲究的是一个八面玲珑和气生财交游广阔,所以和谁都能搭得上话。
杨益侯见到孔起一来就盯着这匹骏马看,知道他来到这里多半就是为此而来,老头子性子急,也是藏不住话的人,便开门见山的道:
“我老头子正在这里教训弟子呢,结果有人就平白无故的牵了这匹马过来,看样子孔老弟是知道其中关窍的?”
孔起立即笑嘻嘻道:
“当然知道!我就是特地为此而来的,杨老哥您放心,这马啊现在确实姓杨了,是你们门中的千里驹凭本事赢来的。”
杨益侯心道这次国术大会咱们杨门丢脸丢大发了,老子运气不好遇到了何殿阁那个王八蛋。最能打的两个弟子一个直接叛门,另外一个中了暗算伤了肾气,差点儿被搞成笑柄,又哪里来什么“千里驹”?
便听孔起道:
“贵门中的杨康小兄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居然一路过关斩将杀了上来,凑够了三十二个牌子,换了金牌进入到了终极演武的决赛圈当中。”
听到这里,龙阿红顿时一声惊呼:
“这死孩子,我问他有多少个牌子,他只给我说再赢几把,然后买几个或许能冲一冲,结果这就凑够了?”
杨益侯立即投过去了一道严厉的目光,龙阿红只能歪歪嘴,老老实实的靠着杨小果坐下,顺带点了一支烟歪歪的叼在嘴角上。
孔起只当没听到龙阿红的话,接着继续道:
“结果在换牌子的时候,旁边的胡家二少爷看得有些眼热,就与之起了口角,说是买来的牌子有啥好炫耀的。”
“两人都是年轻气盛,三言两语火气都上来了,于是便索性当场赌斗,胡家二少爷就拿了自己的这头坐骑当赌注,杨康小兄弟则是拿出了演武金牌来做赌注.”
当然,此时既然胡家二少爷的马都在这儿了,大家肯定都知道是杨康赢了,但也愿意听孔起多说说。
不过这老孔八面玲珑,就像是说书一样,只说二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最后却是杨康依靠自身的站位,引诱胡家二少爷转身挥拳的时候直视太阳,进而占据了先手险胜一招。
然后老孔就话锋一转,说起这匹马的好处来,说是有好几个人都看上了想要开高价买,问问杨掌门有没有出手的意思,然后老孔就直接报了个两万西币(折合RMB两百多万)的超高价,听得周围的弟子都发出了一声惊呼。
好容易等到老孔讲的告一段落,龙阿红这急性子却也再憋不住了,急忙道:
“孔伯,这孩子既然赢了,怎么还不回来呢?又去哪里野了?”
结果她的话音刚落,老孔还没说话,就见到旁边第三代弟子周明道:
“那不是康师弟回来呢?”
众人抬头一看,果不其然是这样,满脸淡然的杨小康从远处徐徐走了回来,还有些一瘸一拐的模样。
大人们还都拘着礼数不动身,但好几个第三代弟子都涌了出去迎接,脸上的笑容也都没落下过。
进到了芦棚里面,杨小康先一一给杨益侯,爹妈行礼,礼数做得十分周全,杨益侯眯缝着眼睛也不说话,心里面就觉得这孩子果然变得稳重大气,成长了不少啊。
紧接着杨小康又给老孔行礼,紧接着便道:
“孔师傅,我都说了,这匹马我赢了过来是要孝敬师公的,师公在家里骑的大青都已经十一岁了,乃是不折不扣的老马。也应该让它歇着了。”
“再说了,这也不是钱的问题,胡二这小子对我们杨门出言不逊,那就活该他们胡家丢一丢脸!!”
听到了杨小康这么一说,杨益侯立即意味深长的看了旁边的孔起一眼,这才知道这老小子原来是替胡家做说客的啊,他也是老江湖了,心中一瞬间就有许多念头闪过,便对杨小康道:
“这马你真是孝敬我的?你小子舍得?”
杨小康笑了笑道:
“一匹马而已,能博师公一笑,那我就很是满意了。”
杨益侯听了之后哈哈大笑道:
“不错不错,你的这份孝心我就收下了,老孔,你回去给杨家人说,这匹马我自有处置,让他们稍安勿躁。”
既然杨益侯发了话,孔起也是不便再留下来,只能赔笑点头道:
“好,那我就先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