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几张桌,靠里的有人占了,苏蒽百无聊赖的坐在了外侧。
没多久男人把馄饨端了上来,装在白色的陶瓷碗里,苏蒽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汤面上飘荡的辣椒油。
苏蒽抬眼看正往工作台走的男人,宽肩窄腰,挺好看的身段。
“呵!”
苏蒽这次没特意找他茬,当然上次也不是故意的,她安安静静坐凳子上,心无旁骛的吃着。
吃到一半,她看见男人被上次那个俏老板娘叫了过去,帮忙搬了几箱东西,老板娘踮脚给他擦汗,男人面无表情的避开了。
他脸朝着太阳,白热的光线曝晒在身上,额头的汗液反着光。
苏蒽搅着碗里剩余的几只馄饨,视线继续停留在他身上,男人走了回来,解了围裙扔在一边,随手撩起背心抹了一把脸。
露出来的古铜色小腹上没有一丝赘肉,方正的腹肌有序的覆盖在上面,苏蒽微微眯眼,闻到了浓烈的荷尔蒙气息。
男人放下衣服,视线正巧撞上苏蒽的,他愣了下,随即若无其事的转开。
苏蒽本来就不饿,现在半碗馄饨下肚感觉有些撑着了,她停手看向远处,大片荒芜的工地,大型施工设备持续工作着。
天气闷热,好在有点风。
她双腿交叠着坐在凳子上,一时也不准备走。
远处驶来一辆银色面包车,速度很快,在对面猛地停住,车上快速蹦下来四五个年轻男人。年纪都不大,手上拎一截自来水管,其中有两个头发染得黄黄绿绿很是五彩缤纷,典型的小混混流氓样。
他们目标明确,直指那个俏老板娘摊位,走近了二话不说直接跳起一棍子砸在了最近的一张桌上。
这个点没什么人,之前在的顾客也已经吃完走人,附近摊位的老板都偷眼张望窃窃私语,但就是没人上前问一句。
各摊位前摆放的桌椅空空荡荡,一溜望过去居然就剩苏蒽一个人孤零零还坐着。
打砸叫骂哭喊的闹剧继续着。
苏蒽转头看那个男人,他叼着一支烟靠在铝板上闷头抽着,目光冷冷的看着那几个嚣张的年轻人。
塑料桌椅破坏殆尽,浅色的塑料碎片狼狈的落在地上。
苏蒽坐在外侧,离他们最近,就这么平静的冷眼看着,其中一个小混混扭头看到她,凶神恶煞的举起棍子: “你他妈看什么?!”
苏蒽没吭声,也没动。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肆无忌惮的沉默刺激到,小混混拖着棍子狰狞着表情朝她走了过来。
在那短短的几秒钟里,苏蒽思考了一遍自己将会遭遇的下场,不过怎么都没考虑到眼前这种。
闷头抽烟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在小混混靠近的刹那,迅速拽住苏蒽的手腕将人拖到了身后。
他的手掌很厚,很温暖,非常的有力道,长期干粗活的问题关节处有着薄茧,摩擦在皮肤上有些微的刺痒。
苏蒽整个人罩在他身后,这么近距离一站发现这人比之前以为的还要高一些,视线从他依旧套着运动鞋的脚跟缓慢上移至顶着一头板寸的后脑勺,能看到黑色发茬下隐约的头皮,苏蒽手痒的有种想去摸一摸的冲动。
他很快放开了苏蒽,朝前一步,盯着眼前的年轻人,语气没什么起伏的说:“别搞错对象。”
对方抿了抿嘴,看了他一会,扭身重回原战场。
男人看都没看苏蒽一眼,也回到原先站的地方,继续靠着铝板。
警车很快来了,小混混听见声音一溜烟蹿上车跑了,俏老板娘坐地上狼狈大哭,最后被警察拎上车带回了派出所。
闹剧结束,看热闹的迅速散了,要不是地上那一块惨不忍睹的狼藉,刚才那一出仿佛不曾发生过。
男人转去了后方,苏蒽跟了上去。
工作间后的一小块地方放了两只水桶和一个大盆,男人就蹲在大盆前歪着头洗碗,水应该已经洗过很多次,有些浑,这边擦洗完就扔进装着干净的水的水桶里放着。
苏蒽在他后方站了会,开口:“喂!”
男人动作顿住,扭头看她,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的脸。
苏蒽说:“刚才报警的是你吧。”
男人:“你吃完了?”
“嗯。”
“那结账走人吧。”男人站起身,擦了擦手,“算上之前那次,十块。”
苏蒽拿舌头顶了顶牙槽,眯眼看他,半晌后,“再外带两碗。”
男人犹豫了一下,“没有皮子了。”
苏蒽就站在工作间门口,朝里指了指地上装满东西的红色小水桶,“那边最上面一袋是什么东西?”
“……”
男人看她一眼,“刚才忘了。”
他顶着苏蒽赤、裸、裸的视线走进工作间,系上围裙,拎起小水桶最上面放着的一小袋馄饨皮子放到工作台上。
苏蒽也不拆穿他显而易见的谎言,回身绕到前方窗口盯着他工作。
“你在这工作多久了?”
男人头也没回,“一年。”
“一直在这片区?”
“不是。”
男人掀锅将馄饨扔进去。
苏蒽想起之前那个老板娘叫他锋哥,又问:“你叫什么锋?”
“什么?”
“名字。”
男人撑着工作台看她,目光沉沉。
苏蒽平静的跟他对视,“怎么你的名字金贵的还不能让人知道了?”
男人说:“林云锋。”
“怎么写的?”
林云锋皱了下眉,盯了她好一会,突然扯了扯嘴角,真是难得露了一个接近笑的表情,只是这个笑显得有些嘲讽。
他说:“很重要?”
苏蒽又问了遍,“怎么写的?”
林云锋拿了两个塑料碗,放上调味料,将馄饨分开放入。
苏蒽看着他,“怎么写的?”
林云锋将漏勺往旁边一扔,抬起头。
眼前的女人神情淡淡,好似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也确实是无关紧要的问题,可她却诡异的坚持着。
林云锋将盖子盖上,套上塑料袋,递给她,“树林的林,白云的云,雷锋的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