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灵汐目送周宣离开，转头就看到长生在不远处站着，明显等了她很久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叶灵汐笑着走到他身边去，一边示意他跟着她一起往里面走，一边低声问着，“你是想和我说说云中城那些人想要我心头血那事儿？”
长生点头。
叶灵汐不等他细说，跟着追问：“你觉得这事你有责任，所以要同我道歉？”
长生皱了皱眉，犹豫了一瞬之后，最后还是点了头。
叶灵汐这次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记爆栗狠狠敲在他脑门儿上。
长生捂着被敲疼的脑门，懵了，顿住脚步仰起头来看向叶灵汐，脸上难得的流露出了几分错愕震惊的少年稚气。
叶灵汐教导他和小宝，一向注重言传身教，教知识，教本事，教做人。
他和小宝难免会有犯错的时候，她会同他们讲道理，偶尔会罚他们，最多也就是罚他们抄书，罚炼药，很少有像现在这样，直接诉诸体罚。
这爆炒栗子，长生之前也尝过，但以前叶灵汐敲在他脑门上的那一下，多是玩笑警告的意味多些，下手很有分寸，疼那一下也就过去了，痕迹都很少留下。
可这次，那一记爆栗敲下去之后，长生的脑门儿这会儿还是生疼一片，就算不用拿镜子来照，他也知道被敲的那一处一定是红的厉害。
叶灵汐站在他面前垂眸瞅着他，脸上的神色少见地严肃，“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好考虑清楚再告诉我，你到底是想和我说什么？”
长生挺直了背脊，这会儿脑子是难得的灵光，开口就认错，“师傅我错了！”
“错哪儿了？”
长生哑然，抿着唇沉默了良久，几次试着开口，可最后还是把到了嘴边儿的话给咽了回去，最终一声都没吭。
夜风呼啸着刮过，院子里的枯树被吹地簌簌作响，枯黄的叶子从枝头飘落下来，一片叶正好落在长生的头顶。
少年却陷在沉思之中，压根没有注意到头顶的异样。
叶灵汐看着他那纠结的模样，眼神不由软了下来，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抬手把他头顶的那叶子取下的同时，顺手就在他头顶用力揉了一把。
长生疑惑地仰起头来看向她，就听叶灵汐道：“我之前和你说，我当初之所以收你做徒弟，是因为看出你有学医的天赋，而且心性好，值得我费心力去培养。”
“学医的天赋就不说了，你跟在我身边这满打满算不到一年的功夫，放在一些小地方，去做个游乡郎中给人治个头疼脑热的已经绰绰有余了，这足以证明我的眼光不错，你的学医资质是顶尖儿的。”
“可你知道，我说你心性好，是指的什么吗？”
“我听话。”长生认真道，“我孝顺师傅。”
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把叶灵汐都给逗笑了。
“说的不错，这两点当然也很重要，不过不是重点。”
叶灵汐示意长生跟着她继续往前走，手里还捏着那片枯叶，她捻动着那枯叶的叶柄，枯叶就在她手里不停地打着转。
“我们两个第一次到这连岳山脉，我下绝鹰崖去采凝霜草的时候同你说过，我若是采了凝霜草说不定会把凝霜草绑在绳索上，若是我最后没上来，你可以带着凝霜草离开。”
“师傅你那只是玩笑话，我知道的。”
长生的回应，却让叶灵汐忍不住叹了口气，“是玩笑不错，不过说到底，那时候我们非亲非故的，我原本想着，你能在山崖上一直等着我上去，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可你没有。”叶灵汐道，“哪怕知道我已经坠落崖底，很可能已经死透了，可你还是没放弃。”
“甚至在收到了我在崖底给你的回应之后，亲自下了山崖。”
叶灵汐说到这儿的时候，突然伸手拉起了他的手。
长生微有些惊讶地看向她，就见叶灵汐借着月光，仔细看着他的掌心，“那时候你这个小傻子下来的太急太快，手上的头套都磨穿了，掌心皮开肉绽，还背着我不想让我看到。”
他的掌心现在基本已经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了，但因为伤过的缘故，掌心受伤的那一块掌纹都变得极淡。
叶灵汐松开他手的同时，又轻抚了一下他的头顶，“那时候我就知道你这孩子是个实诚的。”
长生被叶灵汐夸的有点儿不好意思，脸上都有点儿发烧，忍不住挠了挠头道：“我那时候也是为自己想，毕竟当时我解毒的希望就系在您一个人的身上了。”
“您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所以那时候我就想着，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一定要把您救出来。”
“看看，说你实诚，你还不乐意承认。”叶灵汐笑道，“要搁别家机灵的徒弟，听到师傅夸自己，那可不得赶紧表表功劳，使劲儿往自己脸上贴金，好让师傅知道他为了师傅付出了多少。”
“你倒好，掏心掏肺把什么心里话都往外说，生怕师傅不知道你对师傅好是有图谋的。”
长生一听叶灵汐这话就有点儿急了，忙解释，“师傅，我只是当时是那么想的！我现在对师傅好，不是要求师傅对我有什么回报，我……”
“你现在对师傅好，是因为你知道师傅是真心实意的对你好，所以想要回报师傅，是不是？”
长生用力点头，一副长长松了口气的样子。
叶灵汐看着他那模样，眼底的笑意都更深了几分，“你这性子，说好听点儿叫实诚，说难听点儿就是憨直。”
“别人都是遇到什么事儿了，拼命把责任往别人的身上推，你倒好，和你无关的事儿，都还要使劲把责任往自己的身上揽。”
“可云中城的人他们不是……”
“不是别人？”叶灵汐追问。
长生点头，“是我提出想要让师傅帮他们解毒的，不然师傅您完全不用为他们浪费心力。”
“我信任他们，也信任师傅，可他们却想着要害师傅。”长生低着头黯然道，“我……”
“我只问你三个问题。”
叶灵汐打断他的话，直接开口问：“是你让授意那些人觊觎我的心头血吗？”
长生忙连连摇头，“不是！”
“那你觉得他们有这种想法，对吗？”
“当然不对，他们……”
叶灵汐压根不让他多话，第三个问题跟着就抛了过来。
“若是他们真的起了邪念，想要害我，你是帮我，还是帮他们？”
“我当然会帮师傅，我绝对不会让他们伤害师傅的！云中城的那些人要是想动您，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长生说到这儿的时候似乎真的被激起了火气，说的这话斩钉截铁气势十足。
叶灵汐听到他这话就笑了起来，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反问：“你一没想过要害我，二来是非分明知道知道是他们不对在先，再来态度坚决地愿意站在我这边。”
“那你现在告诉我，你何错之有，为什么要向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