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判刑,老爷子入院,蒋家似乎一夜之间就塌了。
期间刘慧找了钟聿好多次,甚至不惜闯到公司大闹,但都被保安拦在了门外,根本近不了钟聿的身。
在整件事情中间,作为钟氏现任当家人,作为蒋玉伯的外甥,钟聿始终“沉默”以待,拒绝采访,拒绝发表言论,也拒绝面对公众,从头到尾以置身事外的态度来处理这件事。
一开始媒体还纷纷猜测,记者胡乱编撰,但得不到当事人任何回应,慢慢热度就降了下来。
大概就在蒋玉伯入院第三天吧,老爷子脱离了危险期,已经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钟聿倒是抽时间去医院看了他一趟。
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病房里除了两个护工之外并没什么人。
老爷子躺在床上闭着眼,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养神。
“怎么,天还没黑呢舅舅就要睡了?”他大咧咧走进去。
床上的蒋玉伯听到声音猛地弹开眼皮坐了起来,“你……你怎么在这?”
“来看看你啊!”
“不需要,赶紧给我滚!”
如果说之前两人还能维持表面的平和,但自蒋烨被“发配边疆”后,谁都看得出是钟聿故意为之。
双方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算是被戳破了。
“别啊,毕竟也是舅舅,虽然不是亲的,可你都半死不活地躺在这了,我不来看看也实在说不过去。”
“你……你……”老爷子被气得眼珠子好像都要爆出来了,他开始朝隔间那头叫,“来人!”
很快进来一个护工模样的男性。
“蒋先生,您有事?”
“都是死的吗?什么人都放进来,赶紧给我撵出去!”
护工朝钟聿望了望,“这位先生,麻烦你……”结果刚开口,门外冲进来两壮汉,一左一右站在钟聿身后,都不用说话,光那凶神恶煞的眼神和脖子口露出来的纹身就已经有足够的威慑力。
护士哪见过这阵仗,吓得闷头就跑了出去。
蒋玉伯见势直接从床上下来,直挺挺地指着钟聿吼:“你要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钟聿蹙眉,挡开他几乎要戳到自己额头的手指,“舅舅,您别这么激动,当心一口气喘不上跟我爸那样一下就撅过去了。”
“放屁,我身体可好得很……”
“那可说不准,我爸走之前身体也不差,前年体检的时候医生还说只是血压有点高,怎么在医院躺了一晚就没了?”
钟聿说这话的时候身子微微前倾,音量虽不高,但眼神里似乎藏了抹杀气。
蒋玉伯被他那双赤黑的眸子盯得发愣,半晌才回神,“你这话……这话什么意思?”
钟聿一时不接话,两人四目以对,病房里安静得出奇,但从气势而言身体抱恙的蒋玉伯肯定占了下风。
大概对视了有七八秒钟,眼看着蒋玉伯脚底发软都要站不住了,钟聿这才唇角一扬,“我只是就事论事,没什么其他意思,舅舅不用这么紧张!”
“我……我紧张什么?我没什么好紧张!”
“是么?那可能是我多想了。”钟聿转过去又看了眼四周,突然问:“阿烨呢?”
“忙!”
“忙什么啊,就物业公司那点事,以他的能力不至于搞不定!”
他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蒋玉伯的心气瞬间又被吊到了嗓子眼。
“你要对我有意见我无话可说,但阿烨从小跟你关系一直不错,在国外也是放弃了大好前程回来想为公司效力,无论学识还是能力都有目共睹,你凭什么要把他调去物业公司?”老爷子诸多质问口气,态度还十分强硬。
钟聿听完拿手指掏了下耳朵,“怎么,物业公司不好吗?”
“好不好你心里清楚!”
“这话说得好像我故意争对他似的,不过舅舅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搞论资排辈这一套吗?就阿烨这年纪我总不能直接让他接替他爸的位置吧,起码得去基层历练几年,这样对其他人也公平!”
“你……”
“另外我做这样的安排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你,你想啊,你儿子进去了能不能活着出来还是未知数,身边总得有个人替你养老送终,阿烨平时多懂事啊,这时候就该在你身边多陪陪你!”钟聿这话说得真是漂亮,表面听上去没有任何破绽,可蒋玉伯都要被气岔了。
“你……你……”指着钟聿似有千言万语,但牙齿缝里偏就挤不出一个字,眼看着手掌捂着胸口就要倒下来,钟聿赶紧扶着将人往床边送,边送还边替蒋玉伯捋着胸口,“您可悠着点,毕竟也这年纪了,别一口气喘不上回头把帐算我头上,再说您还得留着命等您儿子出来呢,九年说长长,说快也快,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这功夫他已经把颤巍巍的蒋玉伯生生又摁回了床上,一条手臂搭着他胳膊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舅舅您说这话对不对?”
当时蒋玉伯被气得哟……使劲拿手捶自己胸口,像是这样就能减轻心脏的压力,但钟聿舔着脸杵在他面前,鼻子眼睛嘴巴估计此时在蒋玉伯眼里都已经成了可以杀人的刀。
他一遍遍捶着胸口,估计想掏些反驳抵抗的话出来,可到底还是气恼占据了他所有理智。
“滚,给我滚!”
老爷子用最后一点力气冲钟聿嘶吼,钟聿唇翼扬了下,“怎么,这就受不了了?那我可得提醒你一句,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后面还有很多你意想不到的事,所以你可得好好留着这条命!”说到这的时候钟聿突然弯下腰去,几乎贴着蒋玉伯的耳根子说:“我要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着,看你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蒋家,如何在短短一年内走向灭亡……”
蒋玉伯听完之后眼睛瞬间瞪大,整张脸呈现出一种恐惧的狰狞。
钟聿气定神闲地看他一眼,似乎很满意他这样的反应,手掌顺势在他肩头握了下,这才起身。
“行了,公司那边你暂时也不用去了,先好好养着吧,等我手头的事忙完了再来看你,哦还有……”他转身指了指一直候在门口的两个壮汉,“怕你在这呆得无聊,特意给你找了两个人解闷!”
钟聿朝门口使了个眼神,很快两壮汉就走了过来。
“我之前交代的都明白了吧?”
“明白!”两壮汉齐声回答。
钟聿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过去跟蒋玉伯打了声招呼才往门口走。
蒋玉伯起初还没明白什么意思,直至两大汗一左一右往他床前一站,其凶神恶煞的样子犹如阎王殿前的黑白无常,他才懂钟聿的用意。
“……你有什么资格叫人在这看着我?混账东西,杂种……小杂种……”
蒋玉伯的声音回荡在漫长似无尽头的走廊中,钟聿便在这样的叫骂声中渐行渐远。
等他走出病房的时候外面天都已经黑了,陆青站在车子旁边等,见钟聿过来,赶紧迎上前。
“人怎么样?”
钟聿嘴角扯了下,“暂时应该死不了。”
“我刚也去问了下主治医师,只是血压有点高,没什么大问题。”
钟聿没接话。
旁边孙叔替他开了车门,“少爷,外头风太大了,您先上车吧。”
钟聿突然转身又看了眼不远处的住院大楼。
“车留给我,你们先回去吧。”
“您是还要去哪?我送您过去!”孙叔接话。
钟聿已经自己拉开了驾驶座那边的车门,“不用,走了!”他上去直接发动车子,转个方向盘就出了医院。
孙师担心地朝陆青看了一眼,说:“情绪看着不大对啊!”
陆青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框,没吱神,只转过去朝旁边停的另外一辆车子挥了挥手,车里的人像是收到了某种信号,很快也跟了上去。
……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停在了南楼门口,钟聿下车,步行进去。
因为楼里已经没人住了,从前厅往内院走的那段路上只留了几盏应急路灯,灯光很暗,但这里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生活了二十多年,每条岔路每道门都已经非常熟悉。
他一路从前厅走到后院,直至穿过假山。
假山后面本来是一条人工湖,现在却被填平造了足球场,草皮前段时间才刚刚铺上,场内灯光也基本都弄完了。
钟聿站在场边,看着眼前一大片空旷的绿茵,这段时间一直压在心中的痛苦,孤独和恐惧瞬间膨胀,似乎从四面八方冲击他的心脏,逼得他胸口迸裂似的疼。
……
周一梁桢去S市面签,没什么意外,面签进行得很顺利,剩下的便是等签证下来,不过那段时间她也没闲着,体检,打疫苗,申请住宿等,看似大浪都已经过了,可剩下的琐事也非常耗费精力。
好在梁桢做事比较有条理,针对整个申请过程她提前制作了详细的计划表,看似庞大的一个工程,可是拆分到每个环节上,一环套一环地去进行,倒也进行得有条不絮。
差不多五月初梁桢拿到了签证,学校那边的住宿确认也都下来了,眼看着计划表上的项目一条条被划掉,她查了下去米国的航班,最终将其定在七月中。
其实学校正式开学可以到九月份,但她想早一点过去,可以先熟悉一下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