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寒昨晚喝了不少酒,其实饭菜倒用少了。早上起来胃里空空的有些难受,此时看着满桌饭菜,登时食指大动。
宁夫人一早便被来请安的宁寒给气着了,此时看着满桌的菜,却没有什么食欲。
宁寒假装不知,推着那粥碗,道:“母亲,尝尝这肉粥,味道极好的。”
宁夫人瞪了宁寒一眼,“不饿!再说了,这些都是那个女人做的,我怎么会有胃口!”
宁寒便沉了脸,道:“云叶是我请来的厨师,母亲不可如此。”
宁夫人怒:“你为何老是为了她跟我作对!”
宁寒放下筷子,沉声道:“刚才我也已经说过了,这么多年,跟着我出生入死的那些将士都是乡下人!曾经救过我性命的侍卫们,也都是乡下人!”
“母亲若是这般瞧不起乡下人,以后儿子便不回来,且去跟他们一起做个乡下人便了。”
“你!”宁夫人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指着大门口,怒道:“你这不孝子!现在就给我滚!”
宁寒眉梢渐冷,眼神深邃,看着宁夫人,慢慢起身,“母亲慢慢用,儿子走了!”
“你……”宁夫人见宁寒果真转身,心中大痛,猛地哭了出来,“你这个混账!是想要我的命吗?”
见门外门内的侍从、小厮、丫鬟、仆妇们个个呆若木鸡 ,宁夫人又骂:“你们都是死人吗?快拦住少爷啊!”
宁寒发了怒,谁敢拦?
就连王洲和卫让都躲到了连廊下面,偷偷地张望。见宁寒果真出了福寿堂,两人一溜烟儿地跟了出去。
宁夫人哭得满脸花,看着满桌子的饭菜,“哗啦”一下掀翻了桌子!
周氏惊呼道:“夫人!”
盘子、碟子、汤碗、汤匙……全都翻倒在地,一阵“稀里哗啦”巨响,满屋子都是饭菜,一片狼藉!
众人都呆住了,今儿个事不小!
周氏忙招呼几个丫鬟七手八脚地扶着宁夫人出了大堂,留下几个粗使丫头收拾屋子。
宁夫人满脸泪痕,怒气冲冲地来到前堂,一屁股坐到榻上,手拍着茶几,吼道:“连儿子都反了!周嬷嬷,派人去厨房把那女人传来!”
周氏忙拿过靠背给宁夫人垫上,又递过引枕,柔声劝道:“夫人且息怒。等气消了,咱们再传她不迟,此时倒要好好想想,如何跟她说。”
宁夫人余怒未消,道:“我跟她有什么话好说?拉过来打一顿,赶了出去!”
“是是是!”周氏边应声边给身边的丫鬟使眼色。
见那丫鬟出去了,周氏安慰宁夫人道:“夫人好好歇息,等少爷回来问问他的意思,再发落不迟。”
“说到底,那姑娘是少爷亲自请来的,若是咱们一时间为了这个闹了起来,少爷面上也不好看。”
宁夫人兀自气得直喘,“那女人就是个狐狸精,我儿子都给她迷住了,你看看,自她进了府,我生了多少闲气!”
“你也听见了,宁寒他跟我说什么?竟要抛了我这亲娘,跟那起子乡下人、泥腿子混在一处!”
周氏接过丫头们递过来的茶水,劝道:“夫人,喝口水消消火。”
宁夫人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又猛地把茶杯往地上一摔!“砰”地一声,茶碗碎屑乱飞、摔得粉碎!
门外正要进来的曹氏吓了一跳,忙住了脚。
周氏巴不得此时来人,忙问:“外面是谁啊?”
小丫头过来回道:“下人房的曹妈妈。”
周氏对宁夫人道:“这府里就曹氏跟云叶那姑娘熟识些,我让她多来走动的,这不正好便来了。”
宁夫人不耐烦地道:“传她进来吧。”
曹氏正打算转身悄悄地走掉,却听小丫头说:“夫人传呢。”
曹氏只得进来,见门内丫鬟正打扫地上的瓷片,装作没看见,跪下请安。
“起来吧。”宁夫人懒懒地看了一眼曹氏,皱眉问道:“那乡下女人住在下人房?你看她如何?”
曹氏一愣,不知道夫人突然问起的这人是谁。
周氏在旁提醒道:“便是厨房里的云叶。”
“哦,夫人说的是她呀。”曹氏忙回:“人看着……挺和善、也爱笑。”
“啪”地一拍桌子,宁夫人怒:“她给你什么好处了,你这么替她说好话?!啊!她和善?和善的女人敢杀蛇?!”
曹氏不敢吭声了。
众人都低头,暗道:“云叶是大厨,杀鸡宰鹅还不是很正常的事?不过 ,说起来,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杀蛇,也是太可怕了些。”
周氏忙圆话,问道:“曹氏,少爷昨夜放了她,那丫头可还稳妥?”
曹氏听两人打听云叶,心下暗忖,“看昨夜光景,少爷跟云叶必是有些情义。只是,少爷常年不在家、夫人又不喜她,就算进了宁府也不好呆,自己还是先巴着夫人的好……”
看着欲言又止的曹氏,宁夫人眉头紧皱,冷哼了一声,“嗯?”
曹氏忙止了胡思乱想,一咬牙, 道:“昨夜是少爷亲自送她回来的,半夜王洲又奉少爷命给她送了新衣。其他,奴婢便不知了,不敢乱说。”
“你听听!你听听!”宁夫人勃然大怒,拍着手对周氏等众人道:“这还有我的眼吗?我竟是个瞎子!”
“王洲那混账,竟敢入二门传递夹带!看我不打断他的腿!”宁夫人气得脸色紫涨,一叠声地高喊:“传那女人来!传那女人来!”
周氏叹了一口气,来到院中,果然见那丫鬟已经回来,忙问:“少爷可在府中?”
那丫鬟一脸惊慌,“少爷果真带着云叶姑娘出了府,却未留话。想来,送她回家也未可知。”
周氏只得回转大堂,告诉宁夫人道:“云姑娘不在府中,是少爷带着出去的。”
说完,见宁夫人陡然脸色煞白,周氏忙道:“定是打发那姑娘回家了,夫人莫急,等午时必有传信。”
京城大街。
平阳城建城数百年,规模颇大,热闹的大街也有几条,青石大街便是人流最多、最为繁华热闹的所在。
只因整条大街都是青石板铺路,便得名青石大街。雨天不泥泞、风天不起灰,所以,商贩云集、店铺林立!
宁寒带着云叶,只是在街上信步,并无目标。
云叶忙过早饭,本正在厨房与张管事商议午宴,却被宁寒拉着上了大街。
见男人脸上有些怒气,便知道必是跟宁夫人有了不快,自己也不便问,只是欣赏着街景,看似十分无心的样子。
有时候也会停下来,问问路边摊上的稀罕吃食或杂物,宁寒很有耐心地等着,很是闲适。
乡下人收了秋,手里有了闲钱,时间上也过了农忙,纷纷进城采买。
大街上熙熙攘攘、十分热闹,几乎所有店铺都开着门,就连午时才有客的饭馆也不甘落后。
丁陌文站在十香园门口,正在跟掌柜的说话,突然一怔!
“那不是云叶吗?跟在他身边的男人,是……宁寒将军?!”
看两人笑意盈盈、颇为熟识和亲密,丁陌文竟如突然挨了一闷棍似的。
几乎未加思索,丁陌文便迎了上去,“云叶!宁将军!”
“丁老板!”云叶惊喜地叫了一声。
在这里看到家乡之人,云叶一时没想到丁家对自己的手段,很是高兴。
宁寒只是略点头,见云叶一脸惊喜、丁陌文满面关切,宁寒慢慢冷了脸。
丁陌文有些疑惑,问云叶:“你怎么进京了?”
云叶看了一眼宁寒,转头笑吟吟地对丁陌文道:“是宁寒接我来的,这不是中秋了吗?府中要备大宴。”
丁陌文“哦”了一声,听云叶对宁寒直呼其名吃惊不小。
略顿,丁陌文转头一指身后的十香园,道:“这是我家开的,若是不嫌弃,有空我在这里请你吃饭,毕竟在这里碰上不容易。”
不等云叶回话,宁寒冷冷地看了一眼丁陌文,“她没空。”
云叶也忙道:“丁老板,不客气,我这两天很忙的。再说,明天便要回家了。”
丁陌文一喜,“明日我也回家,你可与我同行。”
宁寒英眉微皱,道:“不用,我去送她。丁老板可自便。”
云叶见丁陌文一噎,忙道:“丁老板,你忙吧,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宁寒眼底冰冷,看着丁陌文,淡淡地道:“回家替我问候令尊。”
丁陌文不明就里,只当是宁寒客气,忙道:“谢将军。”
“哼!你好自为之!”宁寒冷哼了一声,眼神陡然犀利起来,冷冷地扫过丁陌文,大踏步地跟上云叶。
丁陌文眉头紧皱,喊道:“宁将军,请留步。”
宁寒转头,对云叶道:“你先行一步,我稍停就来。”说完,示意王洲跟上云叶。
见宁寒回转,丁陌文忙问:“宁将军,陌文听将军话中有话,这是为何?”
宁寒长身玉立,眼睛微眯却眼神犀利,冷声道:“你和你爹都离她远些!下次丁家要是出了人命,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嗯?”
丁陌文倏地两手握拳,脸色涨红,冷声问:“宁将军此话何意?恕陌文愚钝,有话请宁将军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