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我死于天花。
那时候我病得很厉害,浑身上下都长满了红色水泡,发烧发迷迷糊糊,身边连一个照顾仆人都没有。
唯一清醒时候,我只见到弟弟约瑟夫洋洋得意站我床前。我床上挂着厚厚帷幔,弟弟影子映帷幔上,像只狰狞凶恶野兽。
“你有继承权又怎么样?奎因特庄园到头来还不是属于我,连你儿子都是我,你这个带了绿帽子傻子。”他大笑着说。
“不,你,你说什么……”我虚弱说。
“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丑八怪,你当真以为凯瑟琳会甘心给你生儿育女吗?我早就跟她一起了。现你一切都是属于我!你去死吧!”
“不会,不会,我儿子……”我喃喃道,可是耳边只有约瑟夫疯狂笑声。
当年哥哥去世后,我被父亲找回家,他说我是奎因特唯一继承人。
从小到大,父亲从未对我这样亲切过,他一脸慈爱望着我,甚至为打过我事情向我道歉,求我原谅。然后他给我介绍了一位小姐,要求我马上跟她结婚。
那个女人名叫凯瑟琳,是一位商人女儿,她年轻美貌,多才多艺,何况她还有两千英镑嫁妆。除了身份稍微低了点,其他都称得上是一位优秀未婚妻。那时候我相貌丑陋,又没有接受过良好教育,这样一位妻子也并不辱没我。
何况病倒床父亲哀哀祈求:“我就要死了,你一定要答应我这个后愿望,我想看着你结婚成家,凯瑟琳父亲是位成功商人,他会助你良多。”
我跟凯瑟琳结婚前只见过一面,她当时对我非常冷淡,我以为她只是拘谨。谁知结婚后,她也依然如此。每次我试图讨好她,她都白眼以对,连话都不屑跟我说。
婚后不到两个月,她就宣布自己怀孕了。
当时,我并未怀疑,心中还乐无比,毕竟我就要当父亲了,还有什么比获得一个血脉至亲令人幸福呢。
七个月后,妻子生下了一个儿子,我怀抱着与我血脉相连孩子,内心雀跃简直难以言喻。我原本想给他取名叫威廉,以纪念死去哥哥,可是凯瑟琳却拒绝用这个名字,她甚至不喜欢我靠近他。然而,我还没来得及给他正式取一个名字,就突然病倒了。
我不停发烧,直到身上冒出许多红疙瘩,我才意识到自己得了天花。
这场病来很突然,也很奇怪,毕竟附近并未听说有天花蔓延,我也从未离开过奎因特庄园,究竟是怎么传染上病?生命即将终结时候,我才知道是我妻子和弟弟合伙谋害了我,可当时我已经虚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重生一次,我发誓要跟奎因特断绝一切往来,我不去碍事,他们也不必来害我。
可没想到,终究还是逃不过宿命,我又感染上了这致命病,我究竟是为什么重生呢?
窗外艳阳高照,湿漉漉风吹来海洋气息,一只蜘蛛窗口处结了一张网,阳光下,网线像金丝一样闪烁光芒。我躺床上,愣愣注视着这张网,感觉自己就像网上一只小虫,无论如何挣扎都是枉然。
我吩咐过仆人们不必来照顾我,免得传染上天花,白白送掉性命。然后我挺着发烧身体,写下遗言,我所有财产都归妹妹安娜所有,她监护权,我移交给爱德华·费蒙特。
我没有问过爱德华,直接就把妹妹托付给了他,我知道他一定会好好照顾我妹妹。
现我虚弱躺床上,静静闭上了眼睛。
回顾这二十几年岁月,我觉得自己白忙活了,不仅没有养大妹妹,还给爱我人带来了痛苦。
爱德华会怎么样?他会恨我吧?到后我也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答案,一直逃避。
一股难以言喻悔恨之情猛地涌上心头,上帝啊,我都做了些什么,我明明爱着那个男人,为什么不趁活着时候好好爱他,到死之前却来后悔,我简直愚蠢透顶。
想着我们一起日子,那时候我多么乐啊。两世为人,这是我幸福时光,我怎么舍得离开这个世界,离开我深爱人身边?痛苦像一把锥子,深深插了我心头,我用被子蒙住头,大声痛哭起来。我从未这般哭泣过,亦从未这般悔恨过。
“亚当……”被子忽然被轻轻扯了扯。
我浑身一僵,露出头部,惊讶看着我面前人。
爱德华脸色苍白望着我,目光很是痛苦,他忽然张开双臂,紧紧拥抱住了我。
“天哪,你怎么会染上了天花!”他声音颤抖着说。
我泪水无法控制涌出眼眶,被爱人拥抱怀里,我感到异常软弱,而此刻却不是软弱时候。
我推开他说:“你怎么找来了?”
我发现自己感染天花后,就吩咐仆人不再见客,亦不许把我生病事情说出去,假装我根本不家。
“朝圣地爆发了天花,我派人去找你,结果说你早就离开了,我还有什么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派人来通知我?你一个人躲家里干什么?一个人等死吗!”
“爱德华,你听我说,离开我家吧,我可以照顾我自己。”我焦急说。
“仆人们都跑了,你要怎么照顾你自己!”爱德华气急败坏说。
我痛苦摇了摇头:“这不是意气用事时候,你走吧,我会传染给你。帮我照顾我妹妹,送她出嫁,一切都拜托你了。”
爱德华却愤怒起身,我床前来回踱步:“你说都是什么蠢话!你从来都不乎我想法吗?我凭什么要帮你照顾妹妹!你自己呢!你就这样放弃活下去了?我该怎么办!你想过我没有!”
我看着爱德华愤怒神情,心中仿佛崩溃了,我大声朝他嚷道:“我是认真!你现就走!离我远远!我不想再看到你!”
他停下来立我床前,盯着我眼睛,一字一句说:“你这个懦夫,现就放弃了自己生命,我看不起你!可是,不要用你懦弱心来臆测我!我永远都不会丢下我爱人独自离去!”
爱德华话让我痛苦万分,我甚至朝他大喊:“你走吧!我求你了,你走啊!”
他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静静看着我。
我望着他,泪水从眼眶滑落,我低声乞求道:“求你了,你走吧,不要管我……”
我肩膀上落下一个温暖怀抱,他把我紧紧抱怀里,柔声安慰道:“我不走,你赶不走我,我留下来等你好起来,你会撑过去。我带来了几个经历过天花人,他们会照顾我们……”
“我爱你……”我轻轻打断了爱德华声音。
“你说什么?”爱德华猛地低头看向我。
“我爱你,爱德华,过去我一直都害怕说出口,可我现已经没什么好怕了。”我凝视着他说:“我爱你,去他上帝圣母。”
“呵呵。”爱德华愣愣看了我许久,忽然发出傻笑。
我看着他笑容,心中加悲伤,强忍着酸涩说:“因为我爱你,我才不允许你留下来,如果你也爱我,那么你就听我。”
爱德华隐去笑容,望着我说:“你怎么就是听不懂呢?我发誓绝不离开你,如果要死我就跟你死一起。”
“这是为了我愿望,我要你活着照顾我未成年妹妹,如果没人照看她,她会被我父亲和继母害死,你难道要让我生前后愿望落空吗?”我说。
“别人跟我没有关系,如果你害怕没人照顾你妹妹,我就拜托我信得过朋友们照顾她,必然会让她平安长大。至于离开事情,你就不必再说了,我绝对不会走,我们会一起活下去,你要相信我。”爱德华强硬说,简直没有一点商量余地。
我望着他坚定眸子,似乎再也说不出让他走话了,因为我根本就舍不得让他离开我,我不想一个人孤独死去。
“你何必呢?这不值得……”我崩溃说。
“值不值,不是你说了算。”他抱住我倒床上,我耳边低声喃呢:““睡一会儿吧,我这里陪着你。”
我倒他怀里,刚才争执使我疲劳,我感觉又发烧了。我把头埋他颈间,嗅着他味道,他热烘烘躯体带给我安全感。然后我就什么都想不起来,沉沉睡去了。
晚上我几次发烧醒来,都是爱德华照顾我,他脱掉了我衣物,把酒精涂抹我四肢上和额头上,还喂我喝了一些药。
原本我以为自己病会越来越重,谁知清晨却迷迷糊糊苏醒了过来。
我听到一个陌生声音:“康斯坦丁先生已经退烧了,得好像不是天花。”
“可是明明起了一身红色疱疹……”
“您瞧,这几个疹子都结痂了,剥落下来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得过天花人可都变成了麻子脸啊。我也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疹子充血,看上去非常像天花疱疹。也许是因为他生病时没有好好修养,又反复发烧……但无论如何恭喜您,康斯坦丁先生很就会康复。”
“太好了,感谢您医生,我送您出去。”爱德华发出了愉悦笑声。
期间我一直把脸埋枕头里,我觉得自己丢人丢再也无法见人了。
“嗨,你醒了吗?”一只手伸进被窝摸到我屁股上,轻轻捏了两下。
我惊得一翻身坐了起来,眼前是爱德华有些憔悴面容。
他眉眼间却带着调侃之意,虽然他很绅士没有当面取笑我,可嘴角却始终微微上扬。
“我……”我脸瞬间就红透了,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他却趁我不注意,迅速我唇边吻了吻,然后他认真看着我眼睛,十分郑重说:“感谢上帝,你没有事,蒙主垂怜我,我感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