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瓷看了下时间,见才下午四点钟。
平时这个时候,韩湛还在公司做牛做马,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宋瓷问韩湛:“韩哥今天工作忙完了?”
韩湛本想告诉宋瓷今天在公司发生的事,一低头,目光看见宋瓷的大肚子,韩湛便又笑了笑,他说:“就是想起许久没陪你好好吃一顿饭了,听黎离说孕妇是要哄的,所以我今天特意早点回家,打算给你做顿晚餐。”
韩湛从脱下的西装外套里面,拿出早就藏好的甜点盒子,“看,你爱吃的栗子蛋糕。”
宋瓷忽然就笑了,是非常干净愉悦的那种笑,一笑,漫天的星辰都被她装进了双眼里。韩湛看得有些着迷,他下意识伸手去摸宋瓷的眼睛。
宋瓷笑容微敛,她没有说话,还歪着头,在韩湛的拇指下蹭了蹭脸蛋。
韩湛突然说:“瓷宝,我爱你。”
宋瓷一愣。
结婚这么久了,这好像是韩湛第一次对她说我爱你这句话。
听到这话的第一瞬间,宋瓷心里不是感动跟窃喜,而是疑惑。“韩湛,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宋瓷看着像是个马大哈,其实心细如发,韩湛今天着实古怪,他今天一定遇到了什么事。
一个几乎从不将爱字挂在嘴边的男人,突然开口表白了,绝对是受到了刺激。
韩湛莞尔,“怎么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宋瓷有些骄傲,她说:“我会读心术。说吧,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韩湛略作沉吟,最后还是选择实话实说。“我今天,遇到了枪杀。”韩湛口气挺平淡的,眼神都没有任何波动。
但宋瓷听到了‘枪杀’这两个字,红润的脸颊顿时变得寡白起来。
“枪杀吗?”宋瓷一把握住韩湛的手臂,她急切担忧地将韩湛的浑身上下都仔细地打量了一遍,确认韩湛身上没有血迹,没有伤痕包扎的痕迹,宋瓷提到了嗓子眼的一颗心,顿时落回了实处。
“你没有受伤。”她一脸后怕。
韩湛眼中有了笑意。“我没事。”将宋瓷揽入怀中,韩湛告诉她:“办公室的防弹玻璃碎了一块,我人躲过了一劫,你不要担心。”
“抓住了凶手没?”不抓住凶手,宋瓷睡觉都不会安生。
“还记得上次在文莱,你遇到过的那个青年吗?”韩湛抚摸着宋瓷的肚皮,他说:“今天来杀我的人,也是他。”
宋瓷怎么会不记得!
“是阿让?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嗯。”
宋瓷不清楚阿让对韩湛的恨有多深,她问韩湛:“阿让为什么突然要对你动手?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来烦扰过你,今天突然搞这么一出,也太突然了。”
“这我不清楚。”
韩湛指着沙发上宋瓷的手,又说:“你刚才在看的那个视频中戴帽子的青年,就是阿让。”
“啊?”
宋瓷捡起手机,又把视频看了一遍,经韩湛一提醒,再看视频中的青年,宋瓷也觉得青年的身形的确有些像文莱的那个男人。
“抓不到他么?”宋瓷希望韩湛能抓住阿让,以绝后患。
韩湛摇头,“阿让是爱德华训练出来的人,想抓住他可不容易。”
韩湛见宋瓷的眉头一直皱着,都能夹死一只蚊子了,他捧着宋瓷的脸,将她脸上的皱纹抚平,这才说:“别担心我,我有铜墙铁壁之身,不会有事的。”
“倒是你,要照顾好你自己,最近不要乱跑。”韩湛亲了亲宋瓷的唇,叹道:“宋瓷,你们母女三人平平安安,我才会安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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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答应你,最近绝对不外出。”宋瓷最会审时度势,知道阿让就在暗处盯着,她是绝对不会出门的。
跟外公呆在一起,绝对是最安全的。
“嗯。”
韩湛站起身,拍了拍皱了的裤子,说:“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先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食材吧。”
“好。”
韩湛在做饭,夕阳正准备落下,森林树叶的缝隙里落下霞光的余晖,半山别墅隐匿在光影斑驳的森林中,炊烟缭绕,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韩湛将桌子摆到小花园里,端上菜,摆好碗筷,摘了围裙冲蹲在菜园子里种大白菜的韩翱宇喊了声:“外公,吃饭了!”
接着,他又对屋内喊道:“瓷宝,钟叔,吃饭了!”
韩翱宇拿着锄头回了屋,洗了把脸,用肥皂将手搓干净,这才来到桌边。见到满桌菜肴,韩翱宇呵呵一笑,他说:“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小子也知道做饭了。”
韩湛今天死里逃生了一回,才发现自己因为忙于工作,对家人多有疏忽。无论是怀孕中的宋瓷,还是身子骨日渐孱弱的外公。
韩湛给韩翱宇盛了半碗饭,他说:“我以后,周六周末都休息。”
“哟。”韩翱宇瞅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嘲讽他:“平日不是比国家总统还忙吗?怎么有空闲下来了?”韩翱宇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对韩湛的不满。
韩湛自知理亏,他也不反驳。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端起来,对韩翱宇举杯道歉,说:“是我不孝,只知道挣钱,忽略了家庭。我自罚一杯。”说罢,韩湛将那杯白开水仰头饮干净。
韩翱宇傲娇地一扭头,傲然地说:“要我原谅你也可以...”搓搓手,韩翱宇跃跃欲试,他说:“给我来一口!”
韩湛放下茶杯,说:“那你还是别原谅我了。”
韩翱宇嘿了一声,又嘀嘀咕咕说了韩湛几句不是。
宋瓷旁观韩湛与韩翱宇的互动,脸上噙着浅浅的笑意,心中却是明白今晚的所作所为,是因为什么。因为劫后余生,在死亡的威胁前,他想到了家里,许是心里愧疚、不舍,所以才动手做了一满桌的菜,想要陪伴她和老爷子。
宋瓷往杯中盛了一杯鸡汤,她对韩湛说:“来,韩哥,我们碰个杯。”
“好。”
见他们都在干杯,钟不悔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也跟韩湛碰了一杯。
吃完饭,韩湛跟韩翱宇并排着躺在花园的躺椅上。这个季节还有蚊子,韩翱宇跟韩湛的身侧各点了一盏灭蚊灯,但韩湛天生吸引蚊子的疼爱,还是被咬了几个大包。
他坐了起来,不停地拍蚊子,不停地挠痒。
韩翱宇突然说:“听说,你今天遇到了抢袭。”
韩湛用坚硬的指甲按着胳膊上那个蚊子包,闻言头也不抬地说:“外公知道了?”他还以为能瞒着韩翱宇的。
韩翱宇冷哼,“我不知道才奇怪。”韩翱宇想知道一件事,易如反掌。
韩湛嗯了一声,才说:“是阿让。”
“阿让?”韩翱宇第一次听这名字,觉得陌生,便问韩湛:“谁是阿让?”听韩湛这意思,想要杀他的还是个熟人。
韩湛表情冷漠,他讲道:“爱德华的另一个孩子,小时候总跟在我屁股后面,长得非常好看,但是胆子很小的那个孩子。外公,你还记得吗?”
韩翱宇想了想,才问:“是不是当年那个,站在很远的地方,偷偷地观察我的小男孩子?”
“嗯。”
韩翱宇已经记不起那孩子的模样,也不清楚他跟韩湛是什么关系,就问他:“你们小时候就不合?”
“我们那时候关系很好,我们约定过,等成年了,等我们足够强大了,就要从那个牢笼里逃出来。但我幸运,遇到了外公你。阿让没有靠山,没有人惦记他,没有人带他脱离苦海,就变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嗯。”韩翱宇没再针对这件事多做讨论,他闭着眼睛,哼起了一段京剧。韩老爷子五音不全,一段经典名曲从他嘴里唱出来,完全改头换面,韩湛硬是没听出来他唱的是个什么东西。
韩湛赶紧溜了。
早晚的气候开始变凉了,宋瓷的许多衣服还留在复式楼里。第二天韩湛下班前,宋瓷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回去一趟,帮她拿几双平底鞋和初秋的衣裳过去。
韩湛让龙雨将车开进小区,他推门进屋,径直上了楼。韩湛找了一个行李箱,把宋瓷点名要的那几双漂亮单鞋收起来,又取了五六套秋装折叠好,放进行李箱。
他拎着行李箱准备往房门口。
手握在门把手上,韩湛刚按下门把手,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轻微的动静。韩湛迅速转身,同时抬起左脚,猛地一脚朝身后踢了出去!
那一脚,直接踢在一道坚实的胸膛上。
“哼!”一道闷哼声跟着响起。
韩湛定眼看去,见一道灰色的影子急速地朝后退了两步,小腿撞在床柱上,这才稳住身形。
那人抬起手摸了摸嘴角,这才站了起来。
他猝然抬头,一双灰蓝色的眸与韩湛四目相对。两人的眼睛,竟如出一辙的相似。男人金发蓝眸,唇与下巴之间生了一颗小小的黑痣,显得昳丽妖异。
那男人朝韩湛咧嘴一笑,语气古怪地说道:“我以为退伍后的你成了一个病夫,没想到啊,你还挺抗打。”
韩湛盯着青年,没有说话。
时隔二十多年,这是韩湛第一次再见到阿让。记忆中那个瘦巴巴的小男孩,是真的长大了,高大英俊,身上几乎找不到半分儿时熟悉的感觉。
唯独那颗黑色的小痣,一如既往,一直未变。
韩湛松开行李箱,凝眉说道:“阿让,好久不见。”
听到这声久违的阿让,阿让愣了愣,接着脸上便露出一抹恼羞成怒的表情。“我可不是来跟你叙旧的!”阿让再度提拳,以光速奔向韩湛。
来势汹汹!
阿让的打法很乱,他没有学过正统的功夫,他的打法都是在跟人实战中学会的技巧。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取人性命的招数!
阿让一拳头直取韩湛的心脏。
那一拳头砸下去,韩湛的心脏不会碎,也要震颤几次。
韩湛用掌心抵在胸口,吃力地接下这一拳,脸色微变。他另一只手紧紧抓住阿让的胳膊,用头做武器,用力地朝阿让的脑袋撞去。
阿让想要松开韩湛,但韩湛的手就像是铁钳子,抓住了阿让就不再松开。
在战斗时,韩湛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敌人,他总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敌人最致命的弱点。
而阿让的缺点...
韩湛脑门撞到阿让鼻子上的时候,右腿也迅速抬起,一脚踹在阿让的左小腿上。
松开阿让的手臂,韩湛拽住阿让的短发,将他的头发连着头皮朝后用力地拽扯,朝墙壁上狠狠地撞击了几次。
连续撞了四五回,韩湛这才抓着阿让的发,让他抬起脸来面对自己。
阿让的额头已经出血了,但他的脸上却噙着狰狞诡谲的怪笑。
阿让的笑容,令韩湛难受至极。
韩湛又一把将阿让压在窗台上,他双手擒住阿让的手腕,并用右腿膝盖压着阿让的腰,完全限制住了阿让的动作。
压着阿让,韩湛用右手将阿让的脸按在窗台上,他俯身低头在阿让的耳旁说:“你真以为我对你的潜入一无所知?你就没发现,我的房子里到处都是监控吗?”
阿让怒骂:“你是变态吗?房间里都装监控!”
韩湛笑着说:“我们谁不是变态?”
阿让没吱声。
韩湛盯着阿让的脸,犹豫着要不要弄死他。
阿让看出韩湛眼里的杀机跟犹豫,他却跟癫狂的疯子一样,故意挑衅韩湛:“霍夫,你不杀我,他日必定会杀了宋瓷那个臭娘们!你别忘了,她肚子里还有两个小的!”
“老子动一次手,得三条命,赚了!”
曾经那个因为伤了人,晚上睡觉醒来都会呕吐的小男孩,长大后竟真的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阿让的话,让韩湛下了杀心。
韩湛掏出自己兜里的匕首,正打算刺进阿让的喉咙,膝盖下面突然感应到了一个东西。韩湛疑惑地望向阿让的腰,透过薄薄的衣裳布料,韩湛看到了一只手枪的轮廓。
阿让还在凶巴巴地骂韩湛:“来啊!一刀捅死我算了!当年你抛弃我独自去过荣华富贵,你现在肯定也能杀死我!还犹豫什么,直接一刀通过来!”
“惺惺作态令人恶心!”
阿让仰起脖子,体贴地告诉韩湛:“来,冲着我脖子捅,就捅大动脉这里,死得最快了!”
韩湛盯着阿让愤怒的脸,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收了刀,并放开了阿让。韩湛往后退了一步,靠着墙,目光复杂地看着阿让。
见韩湛突然收手,阿让愣了一下。他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坐在窗台上,冷笑地问韩湛:“怎么,不敢杀我?你真怂啊。”
韩湛把玩着手里的刀,声音不高,但也不低,他说:“你没有朝我开枪。”
阿让诡谲的笑容,就那么僵在了脸上。“什么?”阿让装作不懂。
韩湛朝阿让的腰部望了一眼,提醒他:“你带着枪。为什么没朝我开枪?”
阿让表情一变,表情变得高傲不屑起来,他说:“对你,不值得我掏枪!”
阿让表情憎恶,凶巴巴的,这让韩湛想到了很多年前陈述老爷子养的那只猫,看着威武霸气,但你一戳它的肚子,立马就会要抱抱要举高高。
韩湛忽然笑了起来,“阿让,你是个乖孩子。”
被调戏了,阿让又开始骂人了:“狗娘养的霍夫,XX...”阿让从英文骂到意大利文,又骂到德文,然后来了一句中文:“老子三十二岁了,乖你妈X!”
韩湛听得闷笑。“你小时候很闷的,现在倒是口齿伶俐。”
阿让索性闭嘴不语。
韩湛垂眸,看到阿让的左腿在抽动,是无意识的那种。可哪怕小腿已经疼到在抽了,阿让脸上神色却很镇定,像是没有受过伤。
他已经学会了隐忍,学会了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韩湛突然说:“阿兰,离开意大利,跟我一起生活吧。”
阿让怔怔地看着韩湛,眼圈微微发红。
他揉了揉鼻子,扭头望着窗户外面的小区景色,数秒后,才低声说道:“霍夫,骨头烂坏了的人,根本无法医治。”就算是刮骨割肉侥幸保住了一条命,那烂掉的骨头,还是缺了一块,再也不会长出来。
他已经与地狱融为一体,他生是地狱里的鬼,死是地狱里的一捧灰。
他离不开了。
他已经烂在了那里。
一听到阿让的回答,韩湛心里并不好受。他又一次无比地感谢韩翱宇当年找到他,将他带了回来,并精心教导。不然,韩湛一定会成长为比阿让还要扭曲邪恶的人。
韩湛抬起手,想摸一摸阿让的手头发。手伸出去了一半,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注意到韩湛的手放了下去,阿让肩膀一榻,没做声。
韩湛突然问阿让:“阿让,想去看看你的妈妈吗?”
这话题跳的有些快,阿让都没跟上韩湛的节奏。眨了眨眼睛,阿让一头雾水,问道:“我妈妈?”
见阿让像是傻了,韩湛笑了笑,才说:“多年前,我便调查过你母亲的身份,前年终于调查清楚了。”韩湛告诉阿让:“资料就在我的书房,我去拿来给你。”
“谁要!”阿让拒绝的话张口就来,但屁股下面却像是涂了胶水,粘在了窗台上面,下不来了。
韩湛转身去了书房,他找到了那份文件。
书房拉开一条缝,韩湛将文件从那条缝里丢了出去。他关了门,站在门后,竖耳凝听。不一会儿,他便听到一道脚步声从他主卧里走了出来。
那脚步走到书房门口时停了一下,然后就下了楼。
过了会儿,韩湛拉开门,见到地上干干净净,文件却不翼而飞。
-
阿让拿着文件回到酒店。
他洗完澡,喝了一杯红酒,这才静下来,打开了那份文件。
高芸芸——
女,1969年生,现居沁水镇。
三十年前,成为港城女歌手,出道五年后低调退圈。现已成婚,名下一女。
经调查,高芸芸18岁成为女歌手,19岁在一场饭局上,被老板送给合作伙伴爱德华。两人共度了三天两夜,1988年,高芸芸秘密产子,还未出月子,孩子便被爱德华派人接走...
阿让将这份文件看完,拢紧了身上的浴袍,就躺在沙发上,不安地入睡。
...
江南水乡,八月多雨,淡雾朦胧,像是被囚禁在人间的一处仙境。
阿让穿着一件鸦青色的真丝衬衫,撑着一把手工制作的黑色油纸伞,伞上画着一只仙鹤。他金发蓝眸,五官深邃而端正英俊,清瘦俊挺的身影穿梭在光滑的石板路上,打破了静谧的江南小镇。
这平静而优美的小镇,突然来了一位美男子,很快便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远。
这天下午,沁水镇中学的高三补习班放假了。
钟灵尔下了学,走到学校门口,便看到站在小车旁,等着他放学的爸爸妈妈。她小步跑到妈妈的面前,一把抱住妈妈,撒娇着说:“妈,我好想你。”
她妈高芸芸正要笑,又听到女儿钟灵尔说:“好想吃你做的可乐鸡翅,炒年糕!”
高芸芸无奈地摇头,牵着钟灵尔的手上了车,高爸爸笑呵呵的跟在她们母女身后,一副正直健谈的模样。远处,一个俊美青年站在树下,远远地看着那辆远去的车子,目光里,浮现出江南小镇的青山绿水,雾蒙蒙亮晶晶的。
钟灵尔坐在车里,跟高芸芸说:“妈,他们说咱们小镇上来了个帅哥,长得就跟欧美明星似的,你们看到过没,明儿放假,我也去镇上瞅瞅。”
钟爸爸一听到女儿提到帅哥,就心里发慌。女儿还这么小,怎么能谈恋爱呢?“你马上升高三了,好好读书才是正经事,看什么帅哥。”
冲严肃古板的父亲吐吐舌头,钟灵尔又挽着妈妈的手,说:“妈妈让我去看帅哥吗?我就去看看,看一眼,偷拍个照片,回头鼓励我自己努力学习,将来才配得上超级大帅哥。”
“就你歪理多。”
回到家,等钟灵尔睡下,高芸芸洗完澡,将衣服丢进洗衣机。她来到客厅接了杯水,走到窗户后方喝水,一低头,就看到家院子里站着一个挺拔的青年。
月亮散发着皎洁的光芒,在那人的身后,铺了一地暗黑。
青年立在月光下,美如冠玉,身上却笼罩着悲伤。
高芸芸吓了一跳。
他们这边都是古镇的房子,独家独户,院子都在院门内。
青年这是翻墙进来的。
可奇怪的是,高芸芸只在最初的惊吓过后,便镇定了下来。隔着月色,高芸芸与青年遥遥相望,等她回神时,青年已经离开了,而她,不知为何满面泪水。
第二天早上,高芸芸早早起床,提着一只保温壶去镇口王大爷那里买豆腐花。她穿着白旗袍,绣花鞋,腰身很窄,走路时身姿绰约,不少男人都在偷看她。
都五十多岁的女人了,气质依然很优雅,身材也很精致细致,老钟还真是有福气啊。
高芸芸走到王大爷的摊铺前,说:“打包三份豆腐花。”
“好,芸芸还要油条跟麻圆吗?”
“要三个。”顿了顿,高芸芸又说:“再给我来点年糕,我回家了自己炒。”
“好嘞!”
王大爷手脚麻利,很快便将高芸芸需要的东西准备好。
高芸芸拎着东西,见天空又飘起小雨,她撑开一把油纸伞,沿着狭窄悠长的巷子往里走。走了一段路程,高芸芸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衣的青年,迎面走了过来。
盯着青年的五官轮廓,高芸芸站在原地慌神。
“小心。”青年接住高芸芸手里差点掉在地上的年糕。
高芸芸回过神来,忙对他道谢:“谢谢。”
“不客气。”
青年越过走了。
青年走了五六步,高芸芸突然转身叫住了青年。“等一下,先生。”
阿让脚步一顿,他慢慢回头,瞧着高芸芸。
“先生,你这几天,是不是都在跟踪我?”高芸芸早就发现了青年的存在,他这些天总是不经意地出现在她的身边,无法忽视。
阿让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那手帕是在镇上一家刺绣铺子里买的,上面绣着一株傲然的红梅。阿让将手帕递到高芸芸面前,不好意思的问道:“你是高芸芸吗?”
高芸芸点了点头,“我是。”
阿让展颜一笑,告诉高芸芸:“你好,我是你的粉丝,我特别喜欢你的那首《昨日不再来》。”阿让哼唱了几句昨日不再来的调子,然后在高芸芸愕然不已的注视下,礼貌地问道:“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高芸芸呆住。“你是我的歌迷?”
“是。”
高芸芸年轻时,是个小歌手,后来没闯出大名气,便退圈嫁人。
时隔多年还能遇见自己的歌迷,还是一个年轻的英俊的外国男人,高芸芸受宠若惊。她的手拿包里,就放着一只钢笔。高芸芸接过阿让手中的手帕,在旁边一家小卖部的柜台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阿让看着她签字的模样,与专注的表情,缓缓低下了头。
“好了。”高芸芸将手帕递给阿兰。
阿让垂首一看,见手帕上写着——
愿君平安顺遂,一世无忧,长命百岁——高芸芸。
这实在是不像是偶像给粉丝的签名祝福。
阿让用双手接过手帕,并不着急将它叠起来,而是在等它的字迹晾干。高芸芸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说:“相逢即是缘,先生,我请你吃早餐吧。”
阿让看着她,表情复杂。
高芸芸解释道:“我已经退圈很多年了,还有人能记得我,这是我的荣幸。先生,我想请你吃个早餐,你愿意赏脸吗?”
鬼使神差的,阿让点了头。
他们坐在一家早餐铺子里。
小抽屉格子里的小笼包,浑圆白净,十分可爱,看着便可口。
高芸芸用干净的筷子,夹了一个小笼包,放在阿让面前的碟子里。“先生,这个小笼包味道很鲜美,沾点酱,就更美味了。”
阿让盯着小笼包,出了会儿神,才夹起小笼包,沾了点酱料,一口塞进嘴里。
浓郁的葱香肉味,满溢在口齿之间。
阿让嚼着小笼包,忽然双眼模糊。
高芸芸盯着清隽美男子,也有些眼红。那一屉小笼包,有八个进了阿让的肚中。吃完小笼包,阿让放下筷子,他用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唇,方才慢慢地站起来,弯腰告辞。
“多谢款待,小笼包很美味。”
阿让眼睫毛抖了抖,又才说:“那么,高芸芸女士,我就告辞了。”
阿让正要走,高芸芸突然一激动,一把捏住了阿让的手腕。
阿让怔住。
他低头,看着高芸芸,没有说话。
高芸芸意识到自己唐突了,她赶紧说:“我还有分礼物想送给你。”
阿让轻声问:“是什么?”
高芸芸打开自己手拿包,从里面取出一枚玉坠子,她将玉坠子放在塞到阿让的手里,说:“这是一枚平安坠,不值钱,我上次去寺庙求来的。能在这里遇见也是缘分,我没有别的东西可送,这玉坠子,你收下。”
高芸芸又深深地看了眼阿让,方才提着东西拿起包,款款走出了早餐铺。
阿让望着高芸芸的身影消失在早餐铺子的门口后,他这才摊开掌心,低头望着上面的小龙玉坠子。
阿让突然拿出手机,在百度上搜了一个问题——
1988年8月,生肖属什么?
答案:龙。
阿让捏着玉坠子,突然就双眼模糊了。
他将手帕叠好,收进兜里,又将玉坠子挂在脖子上,这才回了民宿,退了房子,离开中国。在机场,阿让拿着手机,给韩湛发了一条短信,就走了。
那不勒斯国际机场人山人海,阿兰背着一只小包,上了一辆越野车。
车子在城区绕行了四十多分钟,最后停在一处豪宅门前。他从车上下来,双手踹在兜里,步入屋内。
路过泳池,看见在池中晨练的男人,阿让脚步停下,对泳池方向恭敬地喊了说道:“赛西里奥,父亲呢?”
赛西里奥从泳池里钻了出来,只穿着一条泳裤的他,胸肌腹肌线条非常凌厉,上面布着两道子弹伤痕。他甩了甩发,水珠四溅,男色生香。
盯着阿让深深地看了一眼,赛西里奥突然问:“阿让,你去见了谁?”
赛西里奥有着堪比老鹰一样锐利的眼神。只一眼,他便发现了阿让身上的变化。
他的身上,多了一些道不清的情绪。那是他们身上,绝对不该有的情绪!
阿让心里一凛,脸上不露马脚地回答道:“任务失败了。”
赛西里奥挑眉,没什么表情的说:“自己去领罪。”
“是。”
那不勒斯在意大利南部,临近地中海,这边的房子全都是地中海标准建筑风格。阿让走进一栋白墙红砖的小楼里,他听到了动静,便脱了鞋,踩着木地板来到二楼。
一个赤膊上身的男人背对着阿让,坐在二楼厅堂的沙发上,正在保养他的爱枪。一旁,一名身材性感的女郎,手里端着一瓶威士忌,跪在地上给他倒酒。
他将枪组装好,用枪口抵在女郎的下巴上。
那女郎妩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张开嘴,主动咬住枪口。
男人冷笑,推倒了她。
阿让就站在哪里,看着他们胡闹。
等一切结束,女郎拖着疲软的身子离开,男人这才捡起地上的浴袍穿上。
他站起来,转过身,露出一双威严森冷的俊脸。年近六十,男人的脸上却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加之生活自律,他的身材、精神面貌,都像是四十岁的壮年一样。
眯着那双灰蓝色的眸,爱德华倒了一杯酒,递给了阿兰。
阿让用双手接住酒,没敢喝。
“听说,这次你的任务,失败了?”爱德华明明面无表情,但阿让握着酒杯的手,都在轻轻地颤抖。他小幅度地点头,嗯了一声,“对不起,父亲,是我失职。”
爱德华问:“为什么失败!”
阿让沉默了片刻,才说:“孤狼,是霍夫。”
“那个小畜生!”爱德华冷哼起来。他取走了阿让手里的酒,放在桌上。摸了摸杯口,爱德华突然转身过来,举起手里的枪,朝着阿让射了一枪!
子弹钻进腹部,撕裂了阿让的肠道。
阿让顿时跪了下去,没敢吭声,都不敢用手去捂伤口。
阿德华端着酒走过去,直接将那杯威士忌泼在阿让的伤口上。伤口被酒冲刷,钻心般的疼痛叫人窒息。
阿让疼得面目扭曲,额头上都是汗水,脸白得像是殡仪馆棺材里的死人,却还要恭恭敬敬地道歉:“...对不起,是我无能。”
“废物!”
爱德华抬起脚,越过地上的一滩血迹,直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