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亭台连着池塘,没有任何围栏,蓝色的水,白色的玉阶,犹如融成了一体。一个娉婷的身影坐在玉阶上,和水和玉化在一起。
似乎看透她心中所想,小二满脸堆笑,安抚道:“公子,别担心,我帮您找个好位子,您稍等。”话音刚完,他已经穿梭在桌子之间,灵活度可见一斑。
归晚莞尔,开始仔细打量四周,倒也自得其乐。正在她放眼看的时候,小二已经转了回来,笑嘻嘻地说:“位子已经找好了。”
跟着小二来到窗边,原来是个靠窗的位子,半扇窗子开着,外面喜庆场景一览眼底。桌子边已经坐着两个客人,一个是中年文士的打扮,衣料普通,带着笑,倒有点风雅的样子。另一个,是个二十几岁的少年,面目英俊,目如朗星,就是表情冷淡,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势。
看到归晚,中年文士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招呼,归晚如法炮制,还了礼,那冰冷如霜的少年则纹丝不动,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
坐下身,随口叫了几样小二推荐的招牌菜,她安下心来关心周围环境。这个位子的地理位置真不错,既能看到整个大堂的情形,又能把外面的情况尽收眼底,在观察的同时,她发现那个冰冷的少年在时刻注意窗外的情况,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是归晚还是注意到他盯着窗外时会流露出一丝肃然。
不一会,归晚叫的菜已经上了,肚子饿,吃起来觉得都很美味。
同桌的中年文士边吃饭边对着少年说话,说的都是些京城趣事和在民间流传的话题,虽然只是他一个人说,少年听,但是他的口才颇为了得,归晚也听得津津有味。
“萤妃受到皇上的宠爱,可谓是三千宠爱于一身,听说萤妃喜欢江南的风景,皇上已经在宫中大兴土木,打算要在宫中造一座景仪殿。”中年文士突然提起这个话题,归晚听到,事关姚萤,难免注意起来。
冷少年听到这个,脸色更冷,眉一蹙,有点不满的样子。
原来他也有表情的,归晚暗想。
中年文士也注意到他有些不满,笑了一下,接着又说:“说来也有趣,无独有偶,楼相不久前娶妻,据说也是宠爱非常,为博妻子欢心,最近在收集天下奇珍。”
归晚刚吞下据说是来福楼招牌的香滑牛肉丝,听到这话,一怔之间,咀嚼都来不及,肉丝就滑下喉咙,哽了一下,颇不舒服,微微抬头,想听他如何议论此事。
文士不再往下说,反倒是那个没什么表情的俊朗少年,把头从窗口方向转回来,和归晚带有研究的眼神刚好撞上,少年眉头皱得更深。
原来他有一双如此漂亮的眼睛,归晚感叹,就是太过冷漠了一点。
少年飞快地扫了文士一眼,说道:“没有其他可说的了吗?”似乎对文士刚才说的话题很厌烦。
文士雅然一笑,说道:“这可就是最近的京城大事了,无论是萤妃还是楼相夫人,她们的娘家都鸡犬升天,不是官运亨通,一夜之间连升三级,就是御赐金银和良田。”
少年沉默,忽然说道:“因为两个女人?”
“当然了,这可不是一般的女人,是两个貌胜芙蓉的美女子。”文士笑出声,看到少年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又接着说,“有时候,女人的美是一种武器,越美的女子越危险,比起真刀真枪更要可怕。”
听到这话,归晚愣住,冷漠的少年听了,也露出深思的表情。过了半晌,少年冷哼了一声,冷冷道了声:“祸水。”
听到这里,归晚忍不住笑出声,心想,要是少年知道对面坐着吃饭的就是他说的祸水,还不知道什么表情呢。
文士和少年不约而同看过来,不知道“他”为何发笑。看到归晚的笑容,少年冰冷的脸显出一种不懂其含义的表情,而文士也吃了一惊,接着暗叹了一声。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文士也不再说话,少年依然带着警惕的神情,看着窗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归晚觉得窗外的士兵开始变多起来了。
归晚隐隐感到一丝紧张和不妥的气氛,正好肚子吃饱了,还是早点离开吧,看向桌子边另两个人,他们依然坐着,还没有想走的意思。
伸手叫来小二结账,看到小二一脸的巴结和殷勤,多赏他一些赏钱吧,当时还在这么想的归晚,在手伸进腰囊时,脸色一变。
出门前,明明带着钱袋,为什么现在不翼而飞了,难道是刚才那群孩子飞奔过来时,不小心撞掉了,还是无意中被偷了呢?原因倒不是很重要,没了这点钱也不是很在乎,但是……
但是现在付不出钱,真的是很窘迫、很丢人啊。
小二已经从刚才的笑脸迎人变成了没有表情。说实话,要是平时碰到这种付不出钱的客人他早就破口大骂了,可是对着这个美得有点过分的少年,这重话怎么也骂不出口,何况当小二这么几年,看人已经看出精了,这少年分明是富贵人家出身,说不定真是出了什么差错,才付不出钱。
归晚确认自己身上真的没有一分钱,开始有点头疼,现在这情况该怎么办?值钱的首饰都因为扮成男装而放在家中,而身边又没有钱……
看到那文士注意的眼神,归晚苦笑一下,一时间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注意到她尴尬的境地,连那冷漠少年都把眼光移了过来。归晚心中叫苦不迭。正想叫小二拿纸笔,她立张字据什么的,少年已经一锭银子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小二笑着拿着饭钱和赏钱走了,归晚愣在当场,真是没想到那冷漠的少年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带着感谢对着他笑了笑,低声说:“谢谢。”
少年闷闷地回了一声:“不用。”就再没说任何其他字眼。
归晚不以为忤,想想对方应该是个不爱交际的人,但是就这样欠一个陌生人的人情,实在不是很妥当。心下一转,问道:“兄台家住何处?我明日定当归还。”
少年正低头喝了一口酒,闻言,抬起头,看着归晚:“不用了。举手之劳。”
文士也对着归晚笑道:“是啊,小兄弟,出门在外,难免有不方便的时候,你就不用客气了。”
对方都这样说了,再客气就太扭捏了,归晚这样想,站起身来,对着少年和文士,欠了欠身,“多谢了,那我先告辞了。”
转身离去,走出酒楼,已经是上灯时刻了,一阵冷风迎面吹来,归晚看着街上的人比起她进酒楼时真是少了许多。倒是官兵多了不少,三两个一组,不知道在搜索什么。
也许真是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想着,连逛的兴趣也没了,何况身无分文,想到这,回想起刚才的情景,归晚忍不住一个人笑起来,从小到大,这样的事倒是头一回,这感觉还真新鲜。
那个少年不是普通人吧。那种冷淡的气质,还有那种严厉时肃然的眼神,再加上那中年文士,谈吐不俗,两个人必定有些来历。
抬头一看,天色快要全暗了,还是回家吧。尽管知道,楼澈今天是不可能从宫里回来,但是晚回去,玲珑会担心的吧。
转过身,决定从小路走,然后从后门回家,如果让下人看到自己的男装,有损她丞相夫人的美誉呢,尽管名誉这种东西虚伪得让人厌烦,但是还得时刻维护它,还真是矛盾无奈啊。
感叹着,归晚走到了百华街的街尾,拐进一条静谧的巷子。
后来,归晚数次后悔当初自己这个小小的决定,如果当初选择的是大路,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了吧,可惜当初自己并不知道。
那条巷子既清洁又安静,其主要原因是巷子的另一头通向京城好几家高官的后门,其中也包括楼丞相的府邸,所以即使到了晚上,这也是非常安全的。
安全,这是对普通情况来说,当然也会有例外的时候。
而归晚似乎就碰到了例外。当她才走进巷子,还没走几步,忽然看到眼前黑影闪过,还以为自己眼花,下一刻,一把匕首已经横在脖子边。
一个硬声硬调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不要回头,慢慢往前走。”
听话地往前走,并不反抗,走了一小段路,已经听不到任何的喧哗声了,身后的那个生硬声音才命令道:“停。”归晚听话地停了下来。
身后却没有任何动静,归晚到此刻有点心慌了,这种让人窒息的沉闷让她有点不知所措。感到身后的那个人呼吸有点乱,时细时粗。
难道他受伤了吗?这念头飞快闪过归晚的脑海,转念一想,对方有武功,即使受了点伤,自己也不可能靠武力取胜。
就在她苦思对策的时候,刀离开她脖子少许,身后人突然又开口:“把衣服脱下来。”
听到这话,归晚头痛了,本来身外之物,他如果是抢劫,她倒也好应付,可是现在面对这样匪夷所思的要求,她还有她丞相夫人的美誉要维护,是坚决不能答应的了。
不幸之中的大幸,从他说话中明显表现出的气弱,归晚可以肯定他是受伤了,也许还不轻。何况他生硬的语调让她起了疑心,趁着刀离开脖子,她突然回过身。
如同绸缎般的漆黑长发柔顺地被银色丝带挽着,更加衬得归晚肤白如雪,那张秀丽无双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玉阶上,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
伸手拨弄水,一道道涟漪从她的手向外扩散,似乎感到有趣,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做同一件事,思绪却已经飞得很远了。这半个月来发生的事,耐人寻味,她需要好好整理思路。
半个月前,她作为全京城最风光的女人,嫁进丞相府,嫁给一个地位仅次于皇帝的人。
那件嫁衣有道口子,在玲珑的巧手下,一点瑕疵也看不出来,可是……看不出来就代表没有了吗?破痕被绣工给掩饰了,破痕就不存在了吗?
她不喜欢自欺欺人。
涟漪一圈又一圈,手感到凉意上涌,却没有收手的打算。
她的丈夫权倾一时,权势无人可敌,更难得的,他还是个翩翩美男子,温文尔雅,体贴过人,似乎没有任何的缺点呢。带着点讽刺,她笑了。
怎么也没有想到,新婚之夜,她连这个传说中完美无瑕的丈夫是什么样都没见到。
“他到宫中去了,宫里有急事,新郎没办法脱身,你这个丞相夫人还是体谅一下吧,他毕竟是少年得志,以后还要你支持他呢。”张嬷嬷笑着跟她解释。
“宫里不是晚上不能留男人的吗?”
“楼相怎么相同,他可是得了令牌,可以出入自由的,皇上还在宫中给他设了别馆呢。”
……
她的丈夫还真是权大于天啊。
新婚之夜就在别人拼命的奉承、赞美和客套中,糊涂地过去了。
第二天,更大的震惊等着她。正在吃着早餐,丈夫匆匆赶回来了,她也许怎么也忘不了这一刻,她一抬头,就愣住了。
她的丈夫就是半年前陪着姚萤去求签的男人,与半年前有所不同的是,那男子比前一次见面更加深沉,多了种含而不露的威严。
突然感到脑子有点混乱,半年前遇到他时,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还以为他和姚萤是一对璧人。拜佛之后一个月,就听说姚萤入宫为妃,当时自己还为她感慨不已,偶尔也想到过那个陪伴在旁的温雅男子。
想不到他就出现在她的眼前,还是用这样的身份。
口微张,想要说什么,却怎么也想不到好的称呼,索性就不说了,等待着他开口。
真诚地一笑,楼澈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动人的女子,心里有无限的歉意想要表达,也不知道如何说起,想了一会,第一句话居然是:“早膳还可口吗?”
他居然问自己早膳好吃吗?归晚抑制不住,笑出了声,实在想象不出他是个权倾朝野的人。
这一笑把僵局给打破了,楼澈带着欣赏,看着归晚那堪称春花乍放的笑颜。忽而,又想起什么似的,表情虽然不变,眼里却连半点笑意也没有了。
注意到他眼神里的波澜不惊,归晚敛去笑容,冷静地看着他,直觉告诉她,她的丈夫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她说。
遣走了所有的仆人,大厅只剩下两人。
虽然心里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是接下来的话还是给她带来了震撼。
楼澈对她说,他不能成为一个好丈夫,要她多多谅解。
她笑,问他:“是不是因为姚萤呢?”
楼澈愣住,带着无奈,回答说:“是的。”
听到这么斩钉截铁的回答,怔住的反而是归晚,抬起头,看着楼澈。
温文男子淡笑着,如春风拂面,眼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原来这个权势滔天的男人也有做不了的事,也有无奈和遗憾。
看到归晚平静的表情,楼澈有种解脱的感觉。不管怎么说,他对她有着说不尽的歉意,表达不完的愧疚。
两人安静了许久,归晚突然发话:“那我以后该怎么做呢?”
楼澈柔声道:“除了感情,什么东西我都能满足你。”
归晚讶意地看着他,意识到他是在向她许一个承诺,是一个极其珍贵的承诺。
楼澈真诚地,温柔地继续说道:“你可以把我看成哥哥,只要你愿意,我会关心你,保护你,宠你。只要是你要的,无论是金银珠宝,奇珍异玩,还是地位权势,我都会尽我所能满足你。”
归晚完全怔住了,凝视他的眼睛,问:“满足我所想吗?”
“是的,满足你所想,我会给你这世界上所有女人所能幻想得到的虚荣。”
……
能满足她所想。
手已经完全冰冷了,她收回手,看着浅浅的波纹趋于宁静。她笑了,水池倒映出她的样子,竟好像有两个美人对视一般,显得有点诡艳。
该怎么办呢?到底该怎么办?
从小在富贵之家成长,看惯了钩心斗角,见惯了三妻四妾,她对感情早就淡了,没有执意的追求。这样的丈夫已经算是最好的吧。
可以不对她有任何要求,没有任何负担;还承诺给她这世上最好的物质享受,容貌、权势、地位,什么都不缺。这半个月来,正如他所承诺的,两人像兄妹一样相处,而且他对她是极尽宠爱,全国的奇珍异宝不断地送到她的面前。她的哥哥在一夜间官升三品。一切荣华都在向她靠拢。
他在讨好她,尽他所能地满足她。
得夫如此,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归晚笑了,笑得娇柔,笑得傲慢,笑得轻狂。她不明白啊,真的不明白,她得到了一切,又好像什么也没得到,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连自己都糊涂了。
手还是冰凉的,她伸出手,凝视自己的纤纤十指,忽然注意到手腕上戴着的玉镯,跟她的肌肤一般,晶莹剔透,白玉中还带着红色的血丝般的花纹,手一抬,就轻轻流动,活的一样。一般人根本想不到,这个镯子是用天下闻名的白玉羊脂精心打造出来的,更珍贵的就是它的红色流丝,大琼国的贡品——红吟羊脂镯,就戴在她的手腕上。
这个镯子的价值可以让全京城的人活三个月,多么珍贵、多么奢华、多么讽刺啊。
情不自禁,她这半月来时常想起姚萤。
那个入了深宫的女子,她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归晚轻遗出一声叹息,弄不清自己的想法,这半个月来,她多少已经弄清楚事情的始末。但是对那个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她也分不清自己是恨是恼还是无奈了。
听说姚萤被选入宫,极受宠爱,仅半年时间,已经是贵妃了。但是宫内的权利斗争,她似乎还没办法完全适应,全靠楼澈做她的后盾,为她遮风挡雨,为她巩固权势。
她是怎么想的,感到愧疚,所以为自己的情人找一个不比自己逊色的妻子?难怪自己当初接到御旨赐婚,觉得不可思议,原来竟是这样的内因。
而她那温文的丈夫到底又是怎么想的呢?和皇帝爱上同一个女人,因为权势的差距,不得不放手,却又心甘情愿为她玩弄权术,这算不算成也权谋、败也权谋呢。
……一切都是乱,不明白是乱,明白也是乱。
不理是乱,理了还是乱,有可能还是乱上添乱。
不想了,不想再想了,心,烦了。
只手撑起身子,轻轻揉揉有点发酸的腿,她撩起散落的发丝,对着明净的水,整理自己的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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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澈走到自家的后花园,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美景。
清水伴着玉阶,玉阶上坐着归晚,正对着清明如镜的水拂弄头发。自然优雅的动作,绝美动人的容颜,真是芙蓉面、玉柳姿,说不尽的风情,看不厌的绝代风华。
自己的妻子有多美,他是知道的。
除了美,她还有更加深刻的东西,淡然、高贵,还有一种自如。
他亏欠她,欠她一个幸福,所以他极尽所能,从别的地方弥补她。
他承诺她,满足她所有要求,在她需要幸福的时候,他愿意像哥哥一般,给她自由,让她高飞。
走到归晚的身后,温柔地唤她:“归晚。”
倏地回头,在看到他时,归晚露出一个如花娇艳的笑容,“夫君大人。”
这是新婚后,给他的专称,夫君是身份,大人是地位,多么贴切的称呼。
楼澈闻言,笑了一下,不知不觉,已经习惯她这甜美的呼唤。
“在家很闷吧?”半个月来,每天都有达官贵人的夫人来访,他知道她处理得很好,她有她自己一套对付世俗的办法,甚至还游刃有余。
跟在宫里的那个柔弱女子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她并不像外表所表现出来那样纯真,比起娇柔的外表,她应该有着更自我、更坚强的内心吧。
看着她略带询问的眼神,他建议:“我带你出去逛逛,如何?”语音里带着宠溺。
终于可以出去了吗?归晚心里雀跃不已,忙支起身,站起来,很老实地回答:“我早就闷了,可以出去吗?去哪儿?”
看着她高兴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楼澈笑语:“今天外面很热闹,你一定会喜欢的。”
“嗯。我好像很久没有出去了。”一拂身上的尘埃,她举步就往外走,回过身,“不是说出去吗?太阳快下山了。”
楼澈看着她如同孩子般的表情,感染到一丝欢快不已的气氛,随后跟着。
两人刚走到门口,管家已经匆匆忙忙地赶过来,表情严肃。
归晚一看,心里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淡笑如风。
管家恭敬地一行礼:“爷,夫人,这是宫里急召。”
果然是这样,归晚波澜不惊。楼澈接过册子,迅速瞥了一眼,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笑着转头,对着归晚,愧疚地说道:“归晚,宫里有事,今天我不能陪你了。真是抱歉。”
看着他笑得温和,翩翩风度,她不以为意:“没关系。我自己去就行了。”
“出去多带些人。”一个女子出门,尤其是一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出门,安全应该是放在第一位的。
归晚莞尔,狡黠地一笑,“放心吧。”
看着那笑,他安心了,转过头,向门口快步走去,一转眼的时间,已经从归晚的视线里消失了。
看到管家还恭敬地站在原地,归晚吩咐:“给我准备一套合身的男装。”
管家一点头,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表示,依然恭敬地退下。看着他,归晚知道,不到一炷香的时候,衣服就会在她面前出现,看过家里的仆人,她就明白为什么楼澈能在官场通畅自如了。
暗笑自己想得太远,还是先去把衣服换了,等会儿就能上街了。隔了一炷香的时间,楼相的府邸后门,平时不常开的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一个纤细的身影走出来,银线绣工的衣袍,玉带纸扇,秀美绝伦的容貌,顾盼之间,流露出绝代神采。
认清了方向,她向着京城最热闹的地方——百华街走去。
……
这一路上,张灯结彩,的确热闹非凡,归晚从未在这个时间出过门,一切显得新奇无比。
人人脸上似乎都有喜色,她不由得有点纳闷,今天并非节日,为何会有这样欢庆的气氛。正好看到一个面色和蔼的老者在摆摊,她凑上前,压低声音道:“老伯,今天特别热闹,是有什么缘故吗?”
老者头也不抬:“年轻人,平时只会玩乐,不关心国家大事。今天是林少将军回朝,再过一会就要路过百华街了。”
是那个号称“启陵之墙”的少年战将?归晚心眼一转,倒有点想看看这个据说和她丈夫平分秋色的少年英雄。
老者还在那里低哝:“现在的少年人,真是……”话音没完,一抬头,看到带着微笑的归晚,一怔,下面的话全吞进肚子,一时间说不出话。
归晚向他一点头,笑着道了一声谢,往着百华街的中心而去。
老者傻在当场,嘴里还念念有词:“现在的少年人……都长如此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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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热闹,归晚第一次亲身接触到,以前曾经参加过节庆,但是身为高官子女,每次都是坐在高高的楼台上,俯视着百姓的欢庆,总像隔着膜,朦朦胧胧的,看戏似的。从来都不知道,这样站在百姓中,切身感受到这种喜庆,竟能这样触动心怀。
新皇登基,边关战事大捷,民众无不欢庆,每张脸都在笑,亲切的、欢快的,受到感染,归晚也带着笑颜。
……
在市集辗转了近一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下来,虽然处处传言林少将军进京要经过百华街,但到了这个时候仍然没看到任何军队经过百华街。
归晚难免有点失望,何况肚子已经饥肠辘辘,正在犹豫间,一眼瞥到街口有家“来福楼”,阵阵香气往外飘,正在沉思要不要在外面用餐,脚已经很诚实地走到酒家楼下。
来福楼在繁华的京城只能算是二流的酒店,龙蛇混杂,既有有身份的官家人,也有来来往往的江湖人,酒家坐满了人,颇为热闹。
归晚虽然从没有进过这种酒楼,但是她本性洒脱自然,对新奇事物的接受能力也非一般大家闺秀可以相比,半点也不扭捏,举步走进酒楼。
小二满场跑,忙碌非常,一眼看到又有客人上门,兼且穿着不俗,马上迎了上来,嘴里还招呼着:“客官,里边请。”走近一看,心一跳,做跑堂三四年了,还没见过如此俊美过人的少年。
归晚一踏进里堂,心里哀叹,满堂的嘈杂声,竟然没有一张空的桌子。/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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