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九 !“相爷什么意思?”姚氏脸色顿时灰败而苍白,“相爷这是嫌弃妾身了?”
宋相爷回身意味深长一笑,“你说什么意思?”一甩袖子扬长而去。留下姚氏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她满眼都是讥诮,嘴里发出冷笑,什么叫姚家的家风一脉相承?当然他明明已经成婚在即,为何还要招惹自己?她都已经死心绝望,是他跑来寻她,说此生必不辜负!男人,果然都是靠不住的。
宋承熙坐着喝茶,管家立在他跟前,微弓着腰,“大公子,您瞧着这些奴才可还满意?若是不满意老奴就待带下去重新挑。”
宋承熙抿了一口茶,这才撩起眼皮子,“行了,就他们吧,先用着看,要是有不合心意的再劳烦管家调换。”
“应该的,应该的,这都是老奴该做的。”管家一叠声地道,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看向下头站着的奴才训道:“以后你们就留在大公子院子里,好生当差,若有那偷奸耍滑的,不管是哪个,立刻全家赶出去。”
不能怪管家说的这般严重,因为他已经在相爷那里吃过挂落了,相爷也没疾言厉色,就淡淡地问他怎么给大公子院子里安排的人。他当场就羞得老脸通红,几辈子的老脸都没了。大公子院子里的奴才哪是他安排的?那是夫人安排的呀,不过是借了他的手而已,他真后悔当初没有拦着一些。可这事他能往外说吗?这锅再黑他也得默默背着。
现在相爷让他给大公子院子换人,他能不小心谨慎吗?大公子现在跟以前可不一样了,不仅中了举,还说了一门好亲事,连相爷都看重多了,以后相府谁说的算还不一样呢。
站着的奴才心中一凛,小心地窥了面无表情的大公子一眼,心中便有了数。前车之鉴还在那搁着呢,他们可得吸取教训好生当差,他们可不想也被撵出去。
宋承熙看了一眼越加恭敬的奴才一眼,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他这院子可算是规整起来了,也不枉他豁出去闹了这一场。他将要娶妻,总不能让他媳妇出手替他整治下人院子。
姚氏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可把桃花笑死了。她转身就把这事当笑话说给安慧茹听了,安慧茹自然告诉了平湖长公主。平湖长公主跟安驸马感叹,“姑爷这人早晚是要一飞冲天的。”寻常男子大多爱惜脸面,即便中了谋算也不过是掩着,他倒好,接机就闹了起来,还专门寻他爹那人多的时候闹出来,丝毫不介意丢脸。这样心黑脸厚之人在官场上才走得远。
安驸马也有同感,“好在承熙这孩子为人清正,不是那等奸邪之辈。”要不然他可不放心闺女下嫁。
平湖长公主嘴角露出笑意,“那是,不是好的小九能说给咱家慧茹?”一副很骄傲自豪的样子,似乎在说:瞧吧,本殿下娘家也是有人撑腰的。
安驸马也笑道:“那倒是。”
夫妻两个又把阿九感激了一番。
宁非一进他娘的院子就觉得气氛不大对劲,所遇的奴才全都噤若寒蝉的样子,“这是怎么了?”宁非问过来迎他的玉雀。
玉雀迟疑了一下才小声道:“夫人和大将军吵架了。”
宁非眉心一紧,加快脚步朝主屋走去,入眼就见他娘沉着脸坐在座位上,看到他才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小非来啦,饿了吧?娘这就让开饭。”
看这样子是吵得很凶了!宁非拉住宁氏,“娘,不着急,我还不饿。爹又找您什么碴?”在宁非看来,他娘的脾气还是挺好的,吵架肯定是他爹的不对,不是他偏心,实在是他爹那人瞧着又神武又能干,其实有时候可牛心左性了,明明没事他都能鸡蛋里挑骨头,用阿九的话说就是脑回路跟别人不大一样。
宁氏顿了一下,“没事,就嚷嚷了两句,你别跟着操心了。”她不想让儿子知道,爷俩的脾气都暴,她儿子又不像徐令宽是他的心肝肉,前些日子儿子还是被他派人绑回来的,爷俩也是对上肯定是她儿子吃亏。
宁非不赞同地看向他娘,“娘,您就别瞒着我了,您都是有儿子的人了干吗还忍气吞声?您要是不说我就去寻爹问了。”作势便要转身。
宁氏果然急了,“瞧瞧你这脾气,娘就怕你这样。那是你爹,你们父子俩闹起来多不好。”
宁非道:“我这不是着急吗?您跟我说不就行了?”
边上的嬷嬷也劝,“夫人,您就跟大公子说吧,这可关系到大公子的终身大事呢。”
这下宁非更坐不住了,“娘,是不是因为我的婚事?”
宁氏迟疑了一下便点了头,“你爹要给你订下果郡王家的闺女,我就说你已经有意中人了,你爹就问是哪家的小姐,我说不知道,你瞒着没说。你爹就发火了,说这肯定是你不想成婚的伎俩,还说我惯着你,我这样会害了你的。”宁氏无奈地把事情简单说了。
其实徐其昌寻她说儿子的婚事宁氏并不生气,这毕竟代表他对儿子的关心和重视,他要是不闻不问她才要担心呢。她生气的是徐其昌对儿子的态度,一副儿子多大逆不道冥顽不灵的样子,她儿子又孝顺又听话,有他说的那么差吗?
“果郡王?没听说爹跟果郡王还有来往呀。”宁非皱起了眉头,果郡王家的两个儿子他都认识,还能说上几句话,就是果郡王本人他也见过,并没有表现出对他的看重呀!
宁氏道:“是果郡王亲自来寻你爹说的,说他闺女自从被你救了就芳心暗许,果郡王疼闺女,你也确实出色,他就来寻你爹了。”
宁非就更蒙了,“我不认识果郡王的闺女呀!救过?什么时候的事?别是弄错了吧?”自从被人哭着喊着要以身相许报恩宁非就怕了,遇到落单的姑娘都绕着走。
宁氏更加无奈了,“不就是你说京城治安堪忧的那回吗?那一回你不是救了两位姑娘吗?后头的那位是你三婶娘家侄女,前头救的这位便是果郡王的闺女,你让徐寿送人家闺女回府的,你可能都忘了。”宁氏都觉得可糟心了,这救人还救出错了?
宁非这才想起来,我去!他差点就爆粗口了,早知道他就任由那姑娘被人弄走卖掉算了。果郡王的闺女了不起了?他就得上赶着娶吗?真是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娘,您歇着吧,我去外院寻爹说道说道。”宁非抬脚就准备走,这事宜早不宜晚,要是他爹真把亲事订下来,退亲多麻烦呀!
宁氏不放心地交代,“小非,跟你爹好好说,外院都是他的人,你别跟他顶嘴。算了,还是娘和你一块过去吧。”
宁非啼笑皆非,“娘,您想到哪儿去了?我就跟爹好生交流一下,不会闹起来的。大老远的,您就别过去了。”他可不想让他娘过去左右为难。
宁非大步出了门,转眼就走远了,宁氏没跟上,不放心的喊蝉儿,“你跑得快,赶紧跟去外院瞧瞧。”
宁非过来的时候徐其昌正在挥毫,瞧着心情就不错,见宁非过来了,难得露出个笑脸,“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呢。”
宁非拉了张凳子一屁股坐下来,道:“是不是关于果郡王他闺女看上我的事?”
徐其昌一噎,事儿倒是这事,可从这小子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难听呢?不过现在不是跟他计较的时候,便道:“果郡王想招你为婿,我想了想觉得这门婚事不错,便和你娘商量了,你娘不大乐意,她妇人之见,你不用听她的。”果郡王本人才干不错,两个儿子也不是混的,他们家能和宗室联姻也是不错的。
宁非眼皮子一翻,“他闺女看上我我就得娶吗?她以为自己是谁?公主还是女皇?咋比圣上还脸大呢?还好婚事,你儿子娶不到媳妇了,这般任人挑拣?”
徐其昌脸黑了,“你别不知好歹,多的是人想给果郡王当女婿,这不是他闺女就看上你了吗?你小子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也太不识抬举了。
宁非不屑,“我还就不识好歹了,她爱嫁谁嫁谁,反正我不娶。爹,这事咱说好了哈,这门亲事我不答应,你替我回绝果郡王吧。”那什么果郡王闺女能比得上他的阿九吗?蠢的带着一个丫鬟就敢只身往府外跑,这样的蠢货他才不要呢。
“你不同意?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的?”徐其昌也来了火气,这个臭小子,就没让他顺心过,“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你什么事?我是你老子,你必须听我的。”
宁非抱着膀子冷嘲热讽,“请问我在大街上被人揍得半死的时候你这个老子在哪里?你又没养过我,我凭什么听你的?”
徐其昌语塞,“老子生了你!”
“放屁!我是我娘生的!”宁非张嘴就怼了回去,“你倒是想,你生得出来吗?”
“你个不孝子!”徐其昌气得火冒三丈,有说自个老子放屁的儿子吗?有吗?有吗?他指着宁非直喘粗气,“好,好,好得很!你不听我这个老子的是吧?老子进宫去求圣上赐婚!”你小子敢抗旨?
“你能求圣上我就不能去求?谁怕谁呀!”宁非毫不示弱,圣上可喜欢他了,他爹都一把年纪了,那张老脸也不好看,不定还没有他在圣上那里的面子大呢。
“滚,你给老子滚出去。”徐其昌抓起一个东西就砸了过去,这个臭小子是专门来气他的吧?他现在是一点都不想看到他。
宁非偏头闪过,好整以暇地掸掸袍子,反而笑了起来,“那行,爹你忙着吧,儿子滚了!”出了门还不忘回头交代,“这婚事我不同意,爹你要是同意就自己娶哈!”
回答他的是徐其昌的暴怒和扔过来的笔洗,可惜连宁非的衣角都没沾到。真是的,脾气这么暴躁,难怪没有朋友。宁非拍了拍手大摇大摆往外走。
惦记宁非的可不止果郡王的闺女,还有皇后娘娘呢。她本来就想把娘家侄女许配给宁非,还没来及行动,宁非就回漠北了,为此她还懊恼了很久了。娘家嫂子为侄女想看了好几户人家,可都不大满意。也是巧了,镇北将军居然又回京献药了,这可不就是侄女的缘分吗?
皇后娘娘倒是没有寻徐其昌,她直接就找了圣上,想求个赐婚。
当时阿九恰好也在,昭明帝刚笑着说这倒是一桩好亲事,中宫无子,他很放心这两家结亲。阿九就冷哼一声。
引得昭明帝和皇后娘娘都看了过去,“小九,你觉得这桩婚事可有不妥?皇后的那个侄女朕见过一回,生得如花似玉,配得上镇北将军。”昭明帝笑着道。
阿九翻了翻眼皮,“配不配得镇北将军本人说了才算,皇兄,您问过镇北将军了吗?”
皇后娘娘温婉地笑,“圣上赐婚,这是多大的恩典?镇北将军怎么会不同意呢?不是本宫夸自个的侄女,满京城的闺秀她也是能数得着的,配镇北将军不亏了他。”心里却对阿九颇有微词,不过是个王爷,也太不尊敬她这个皇后了吧?难道是因为她无子?就这一会她就发散出这许多,难怪宫里的女人都不长命,心眼子太多累死的。
昭明帝却道:“呦,还真是!皇后呀,回头朕就问问镇北将军的意思,再问问他老子徐其昌,要是都没意见,朕就下旨赐婚。”
圣上都这样说了,皇后自然不好说不,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要臣妾说,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问问徐大将军的意思就行了,至于镇北将军,呵呵,还不是要听他老子的?”
“那干脆让徐其昌娶得了!”阿九张嘴就道。
“九王爷你这是何意?”皇后脸上有些挂不住。
昭明帝也不赞同地道:“小九好生说话!”以目示意他赔个不是什么的。
阿九却不以为然,“本来就是啊,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是镇北将军娶妻,自然要他同意才行呀,若皇后娘娘侄女刚好是镇北将军讨厌的类型呢,皇兄您又偏赐了婚,连和离都和离不了,绑在一起多难受,这不是怨偶吗?”阿九振振有词。
皇后的脸色不大好看了,“什么喜欢厌烦的,祖宗规矩多少代都是这样过来的。九王爷即便年轻,可这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阿九嗤之以鼻,“什么是规矩?规矩是用来被打破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怎么能被规矩困死?”
“圣上!”皇后脸色铁青,不满地看向昭明帝,“圣上,九王爷是不是对臣妾有什么误会呀?”不然怎么净跟她作对?
昭明帝也觉得奇怪,平时阿九都懒得理人,甚至连话都不多的。今儿是怎么了?跟皇后杠上了。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皇后得罪他了?于是他目光一凛,朝阿九看去,“小九,你?”
阿九却忽然觉得索然无味,猛地站起身不耐烦地道:“皇兄,臣弟心情不好,您别介意,臣弟去看母后了。”连个眼风都没给皇后就大步走出去了。
“这小九!”昭明帝关怀的话都还没来及说出口阿九就出了御书房,他不由哑然失笑,看到皇后脸色不太好,他安慰道:“皇后啊,小九今儿心情不好,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还是个孩子,心直口快,并不是针对你的。”
皇后心里恨得牙痒痒,都十八了还小,也只有圣上才当他是孩子,有这么大的孩子吗?面上却还得作出大度的样子,“臣妾听圣上的,臣妾都一把年纪了,又是做嫂子的,怎么会跟九王爷计较呢?只是九王爷这脾气在臣妾跟前没什么,都是一家人,知根知底,臣妾不在意,可别人未必就能体谅,为了九王爷好,圣上您还是多教导一二的好,好歹多懂些人情世故吧。”嘴上说不在意,却不着痕迹地上眼药,“还是一事圣上就是不爱听臣妾也得说说,知道圣上您和九王爷兄弟情深,您又年长他许多,不自觉地就想多宠他一些,可他在您跟前也太随意了一些,回头御史又该唠叨您了,这对九王爷不也好。您说是不是这个理?”一副贤后的模样。
昭明帝却笑着摆手,“知道你是好意,只是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朕是天子,连宠着自个皇弟的自由都没有了吗?”满朝也就小九在他跟前敢肆意说话,敢跟他说真话实话,小九是真的不怕他,真心实意把他当哥哥。他是太多人的圣上了,可他更愿意做小九的哥哥。
“是,臣妾遵旨。”皇后娘娘恭谨地应着,“圣上,臣妾侄女的婚事?”她殷殷地望过来。
昭明帝目光一凝,淡淡地道:“待朕问过徐其昌和宁非那小子再说,小九说的对,朕是天子,金口玉言,为了不造成怨偶,赐婚还是得谨慎。”
“行,臣妾听圣上的,可要是徐大将军父子俩都同意,圣上您可一定得给赐婚呀!”皇后娘娘笑着道,丝毫看不出她心中的怨恨。
昭明帝自然满口答应。
皇后告退,出了御书房的门她的脸就耷拉了下来,指甲几乎都要掐进肉里,该死的九王爷,坏她的事!不行,这口气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咽下去。
阿九到了慈恩宫依旧闷闷不乐,太后娘娘见了关切地问:“小九,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坦?太医,快传太医!”
阿九拉住太后娘娘的手,“母后,儿子没生病,就是昨晚没睡好,精神有些不济,儿子在您这睡一会吧。”他随便扯了个理由,不过想睡觉倒是真的。
太后娘娘自然是巴不得了,她的小公主还没在她这里留宿过呢,忙一叠声地喊,“蓝月,蓝月,快伺候小九安寝。”拉着阿九的手,“来,母后陪你进去。”
蓝月服侍着阿九脱去外面的衣裳,又散开他的头发,阿九躺到床上,太后娘娘亲自拉过锦被盖在他身上,轻轻拍着他,柔声道:“安心睡吧,母后看着你呢。”
阿九点了下头便闭上了眼睛,他其实是知道自己因什么心情不好,皇后说瞧中镇北将军,想要把侄女许配给他的时候他心里可不高兴了,就好像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了,他很生气,非常生气。却又不能站出来大声宣告:徐宁非那是本王的男人!所以他就更生气了。
皇后的话不停地在阿九脑中回响着,阿九以为自己睡不着的,没想到在太后娘娘的轻拍中他很快就有了困意,不知不觉就沉入了梦乡。
太后娘娘目光柔和地望着阿九的睡颜,怎么看都觉得不够,她伸出手想要摸摸阿九的脸,却又担心把他吵醒,便又收了回来。这是她的小公主,她的贴心小棉袄,现在她终于有机会哄他睡觉,可她的小公主都已经长大成人了!太后娘娘只觉得心中发酸,小九啊,她的乖乖女儿呀,母后对不起你!
听着阿九浅浅的呼吸声,太后娘娘坐了好久,才慢慢起身出了内室。此时她吩咐出去打探消息的蓝月姑姑已经回来,“说吧,是哪个惹了小九不开心?”她神情淡淡的,不怒而威。什么慈祥,什么柔和,好似都是错觉,此刻太后娘娘身上迸发发出上位者的凌厉和威压。
小九这孩子她最了解了,什么昨晚没睡好,一听就是借口。小九肯定是受了什么委屈才不高兴的,“圣上哪里还有谁在?”圣上与她的心情是一样的,都是宠着小九,生怕他受了一点委屈。既然不是圣上,那肯定是另有其人了,“是贤妃还是德妃?”
蓝月姑姑恭敬道:“回太后娘娘,是皇后娘娘。九王爷跟圣上说话的时候皇后娘娘去了御书房,具体说了什么奴婢尚未打听到,您看是不要传唤福喜公公来一趟?”
“皇后?!”太后娘娘摆了摆手,“不用。”她不用知道说了什么话,只要知道是皇后让她的小公主不开心就够了。
“皇后!哀家看她是安稳日子过够了心倒大了。”太后娘娘的声音极轻极淡,然后眼中一道锋芒闪过,“蓝月,传哀家旨意,就说哀家病了,让皇后来给哀家侍疾。”
“是,奴婢遵命。”蓝月福身行礼,然后退出去亲自往坤宁宫传旨去了。
太后娘娘坐在那里,脊背挺直,久久不动,好似一尊威严的塑像。小九生的时候她这个做母后的没有护住,现在历经劫难小九终于回到她身边了,只要大燕未亡她还有一口气在,谁都不能欺负她的小九,谁都不可以!
昭明帝不放心阿九,龙案上的奏折批阅了一半他就坐不住了,带着福喜去了慈恩宫。
“母后,小九呢?她没事吧?”昭明帝左右看了看,没看到阿九。
太后娘娘看到儿子过来十分高兴,对着他嘘了一声,道:“轻点声,小九在里头睡觉呢。”
昭明帝顿时压低了声音,“他怎么了?刚才就不大高兴。”
太后娘娘笑着,“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今日又起得早,困倦了。你是知道的,小九这孩子起床气大,小时候身子骨亏损了,在佛门时他师傅在这上头都由着他。”她把阿九之间说的借口拿出来说了一遍。
昭明帝放下了心,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一下子想起小九生在数九寒冬的天气里,才刚下生就落进水里,所以小日子才疼成那样子,他的心就猛地抽了抽,“母后,拨个太医专门给小九调理身子吧,上一回她小日子都疼晕了,不好好调理对子嗣也不利。”
太后娘娘一惊,“还有这事?你怎么不早说?这,这可是大事!”她瞪着昭明帝,一副不赞同的样子。
昭明帝也很心虚,“母后,都是儿子的不是,事情一多,忙忘了。”
太后娘娘忙道:“你也是的,政务永远忙不完,你也不是小年轻了,要注意龙体安康。一日三餐,用膳要及时,太医开得养生汤也记得要用。晚上不要熬太晚,熬夜最伤神气。母后和小九都指着你呢,你可得好好的。”
太后满眼关切絮絮叨叨着,交代这个,交代那个,事无巨细。昭明帝只觉得心里暖暖的,能这样关心他而无所求的也只有母后了。
“母后,您放心吧,儿子即便记不住不是还有福喜吗?”昭明帝微笑。
福喜公公赶紧站出来表忠心,“太后娘娘您放心,有奴才不错眼盯着圣上呢。”
太后娘娘缓缓点头,对昭明帝道:“你和小九都好好的,母后就别无所求了。”
“母后!”昭明帝动容,“母后您也好好的,好好地让儿子孝敬您。”
一时间母慈子孝,温情脉脉。说了一会话,太后就把昭明帝赶回去休息了,至始至终太后娘娘都没有提起过皇后一个字。
宁非留在京里的日子越加少了,趁着天好,他缠着阿九出游。阿九想了想道:“那行,就爬山吧,锻炼身体。刚好京郊就有座山,山上有个灵泉寺,听说灵泉寺有口灵泉,名气很大,咱们过去看看。”
宁非内心哀嚎,能不能不要?他天天被阿九在演武场上压着暴揍,一点都不需要再锻炼了。可阿九都已经带头往外走了,他敢不跟上试试?算了,算了,爬山就爬山吧!他好像听谁提过灵泉寺求姻缘很准,他去拜拜,求菩萨早日让他娶到阿九修成正果。
两人骑着马出了北门,出城的人很多,好些轿子边都是仆从云集,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行。
宁非心中嘀咕:这灵泉寺的香火还真盛,这么多达官贵人都去拜菩萨,可见这菩萨是真灵验了,那自己可得多拜拜求求,说不定菩萨看自己心诚就让他如愿了呢。
到了山脚下,他们拾阶而上。阶梯很宽,从山脚到山顶呈直线向上延伸,看着非常大气磅礴。
阿九和宁非都是习武之人,爬阶梯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他们一级一级往上走着,如走在平地上一般,脸色都不带红一下的。
在他们往上爬的时候,身边有好多小轿是抬着上去的,这是大户人家的女眷。
阿九一边往上爬,一边欣赏沿途的风景,心情无比惬意。
很快他们就爬了上来,宁非殷勤地递过自己的帕子,“阿九你擦擦汗。”
阿九看了一眼,并没有接,“你自个擦吧,我没出汗。”这倒是真的,这一路阿九不疾不徐,又暗自配合了大和尚教的吐纳法子,一滴汗都没有出。
宁非有些遗憾地收回帕子往袖子里一塞,其实他也用不上帕子,他头上的汗早被他用袖子擦完了,这帕子备着就是给阿九用的。
宁非张望了一下,“好多人。”只见祈愿的人从寺庙门口一直排到大殿。
阿九一瞧还真是,眉头就皱了起来,“这要排到什么时候去?”他望着长长的看不到头的排队大军。
“阿九,菩萨跟前不好说这些的,我们要心诚。”宁非拉了拉阿九,生怕他说的话得罪了菩萨,“走,咱们排队去。”
阿九没动,“不是吧?咱们是来爬山的。”又不是来祈愿的,“看不出你还信这个。”阿九有些意外。
“来都来了,就拜拜呗!心诚则灵,走啦,走啦!”宁非硬是把阿九拉过去了。
阿九嘟囔着,“你还真排队?多添些香油钱就进去了。”
宁非却振振有词,“那能一样吗?心诚,心诚知道吗?”
阿九撇撇嘴随他去了。
排了一个时辰的队才轮到他们进入大殿,宁非跪在菩萨前窸窸窣窣求着愿。菩萨呀,看见弟子身边这位着男装的姑娘了吗?瞧在弟子心诚的份上,求您大发慈悲让弟子赶紧娶了她吧。红线您老可得系紧了。这货压根都忘了系姻缘红线的是月老不是菩萨。
阿九本来是不信这一套的,可当跪在菩萨前,神像那双眼睛落在他身上时,阿九忽然就感到了那里面充满了济世度人的慈悲。
那双眼睛看似能包容世间一切,看穿前世今生与来世。阿九的心里陡然生出敬畏,穿越这么玄幻的事都被他碰上了,谁又能保证这世间没有神灵?
他学着宁非的样子,双手合十,诚心许愿。祈求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他这并不是唱高调,生在这个朝代,身为皇族一员,他是真心的希望这天下的百姓都能吃饱穿暖,没有战争没有硝烟。
拜完菩萨,宁非又拉着阿九去抽签。
九十九步都走了,没道理这最后一步不陪宁非了,阿九便随着他向抽签的地方走去。
宁非先抽签,他虔诚地抱着签筒摇出一支上上签,解签的师傅说他必能得偿所愿。把宁非乐得直接就蹦了起来,也不知道他许得什么愿。
轮到阿九抽签了,他有些意兴阑珊,就算世间真有神灵,只怕也不会管这些在他们眼里鸡毛蒜皮的小事。
阿九随便的拿起签筒,随便摇了摇,只一个来回,便有一支签迫不及待地从签筒里掉了出来。
阿九捡起来,一看,那上面居然写着,“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阿九眼睛一缩,心里大骂:这灵泉寺是干什么的,居然把这样的签子放在签筒里,这不是害死人吗?抽签果然不靠谱,他一姑娘家怎么可能成龙?不靠谱,太不靠谱。可偏偏他是男装示人,所以这签决不能露面。
阿九手指轻弹,一股劲风直射签筒,签筒倾倒,里面的签子全都掉了出来。阿九手一松,装作没拿稳,那签掉进签子堆里混在了一起,“哎呀,我还没看签文。”阿九很懊恼的惊呼,随手又扒拉了两下,似乎想要把自己的那支签找出来。
“要不我再重新抽一支?”阿九迟疑着道。
那解签的师傅全程都在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睛,“卜筮格言,再三则渎,渎则不告。”意思是你当菩萨是你家开的啊,一事只能求一次,再多求,菩萨就不伺候了。
阿九哦了一声,耸耸肩,“那便算了,不求了。”
走出大殿,宁非见阿九皱着眉头,便以为他为求签的事不高兴,便安慰他道:“求签不过是个意头,你若想求改日我再陪你来一趟就是了。”
阿九摇头,“我没事,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顿了下又道:“难得来一趟,听说灵泉就在寺院后面,我们过去看看吧。”
去看灵泉的人很多,那灵泉被四个和尚护着,旁人只能看看,而不能上前触摸。灵泉之所以有名,是因为据说喝了这灵泉的水能治百病。这这阿九看来这纯粹是哄人的,要是喝水能治百病,还要大夫干吗?宫里还养那么多太医干吗?
好些大家夫人带着闺阁女儿也在拜灵泉,不过她们的头上大都带着帷帽。
“徐大公子?”
宁非听到了,但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自己也姓徐,也是大公子,却又以为是喊别人,便没有理会。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镇北将军?”
这确定是喊他了,“谁喊我?”宁非和阿九一起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位小姐,那小姐身材高挑,脸上蒙着面纱,露出的眉眼羞涩而又灼灼。
宁非诧异,这人谁呀?他根本就不认识。
阿九问:“这是哪家的小姐呀?”
宁非道:“不知道,我不认识她。”
回答他的是阿九的一声嗤笑,明摆着不信,人家姑娘就能喊出他的名号,他却说不认识,谁信呀?
“阿九,我真的不认识她,你要相信我。”宁非急了,扯着阿九道。
阿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宁非就更着急了,“阿九,我真的不知道她是谁,不信咱们找她对质去。”心里对喊他的那位小姐也起了埋怨,没事你乱喊什么,害得自己被阿九误会了。他好不容易才让阿九接受他,这下全被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给毁了。
“我又没说什么,你着急什么?”阿九斜着眼眸。
这下宁非更得拉着他过去了。
宁非越走越近,穆思甜的神情越加激动,眼里也越加痴迷,镇北将军似乎更加英俊昂扬了。
“这位小姐,你认识我?”宁非开口。
穆思甜整个人都蒙了,犹如被泼了一桶凉水,从头凉到脚底板,“你,你不记得我了?”
宁非眉头一皱,这小姐会不会说话?这不是让阿九误会他吗?“难道我们认识?请问你是——”
“我,我是穆思甜,家父果郡王。”穆思甜眼底是浓浓的不敢置信,满脑子都是他不记得我了,不记得我了!“你曾经救过我呀,难道都忘了吗?家父寻了大将军——”想到父亲答应她的事,穆思甜的心又雀跃起来。不记得没关系,以后等她嫁过去肯定会让他心里只有她一个人的。
“哦,是你呀!不过举手之劳,穆小姐不用放在心上,我这人心善,就是遇到只猫狗也会救一救的,不用道谢,更不用报恩,我这人最讨厌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之类的了。”宁非生怕穆思甜说出果郡王寻他爹商议两家做亲的事,忙打断她的话。
“大胆!居然敢冒犯我们县主。”穆思甜的嬷嬷怒目而视,这位徐大公子什么意思?居然把她家小姐与猫狗相提并论,真是气死人了。
宁非赶紧道歉,“抱歉,抱歉,我是个粗人,不大会说话,还望穆小姐见谅。穆小姐真的不用放在心上,这不是遇到了吗?”
他越解释穆思甜的神情越受伤,难道他救她还是迫于无奈?
宁非见状,索性放弃了解释,“我与友人相约游玩,就此别过了啊!”扯着阿九就急匆匆地走了。
穆思甜望着心上人逃也似的背影,泫然欲泣,一颗心都要碎了。
丫鬟嬷嬷见主子伤心,忙七嘴八舌地劝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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