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要横扫天下 !连绵的雨珠像是被细线缀着,汇成条条银线在空中缓缓飘落,模糊了远处林树依稀的轮廓,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在不知不觉中变凉,夏眠裹着一床薄毯,巴在窗口愣愣地看着晦暗的天空,完全忽略了旁边许浩一的碎碎念。
“你听到了没有。”看出对方的心不在焉,许浩一挑起一边的眉毛,拿指节用力敲了敲桌面,提高了音量痛心疾首道:“这么下去,你什么时候才能在尊上手下走过百招啊?”
那天之后,魔尊封渊索性就将夏眠留给了他教导。许浩一原本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等夏眠将之前那张春宫图还给他后,他态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立马掏心掏肺、鞍前马后地对夏眠好起来。
尤其夏眠还会画漫画!
画漫画!!
跟夏眠呆得久了,许浩一也学会了不少新奇的词汇。他年纪轻,对这些不熟悉的事物的接受度很高,这种叫漫画的画技在他看来不怎么入流,可用来画春宫图,那效果,啧啧……
当然这事是瞒着封渊的,上回因为莲花宝鉴的事,尊上烧了他一屋子的宝贝;要是这回暴露了,被烧成灰的恐怕就不是春宫图,而是他了。
可就算这样,他也死而无憾啊!
货比货得丢,自从逼着夏眠陪他一起掉节操,画了不少□□画之后,许浩一再也没看过那些画风奇诡、怪力乱神的春宫图,顺利朝着宅男界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想到这里,许浩一看着夏眠就像在看一个宝贝疙瘩,愈发掏心置腹起来,语气也分外柔和了些:“我知道你想念玄宗的那些人,可你现在处境尴尬。尊上也不是想关着你,只是你必须有自保的能力,才不会一出门就死无葬身之地啊。”
夏眠眨眨眼睛,忧郁道:“可是,你教的我都听不懂……就我这资质,估计几百年也比不过封渊。”
许浩一安慰道:“怎么能跟尊上比呢,那全天下的人不都给比成傻子了?你还是很有天分的,来,上回让你琢磨的阵法跟药方呢,想出来了没有?”
夏眠乖巧地点点头,转身从枕头底下挖出一堆稿纸来放到许浩一面前,期待地等着许浩一评价。
许浩一一张一张地翻看过去,脸色越来越难看。
夏眠这岂止是没天分,简直就是没天分。这么大一堆纸里,夏眠愣是没有一点写对的,天天熬夜学习,结果却还能烂得这般浑然天成,也是一种本事啊。
但夏眠是谁,那可是会画漫画的宝贝疙瘩,春宫图界的男神!许浩一当然不能就这么把实话说出来。
他捧着那堆稿纸,在夏眠亮晶晶的眼神下压力山大地犹豫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个自以为比较委婉地说法,语重心长道:“阵法完全画错了,但药方选对了几味药材……阿眠,你这,似乎是有点偏科啊。”
听出许浩一的意思,夏眠颓丧地耷拉下脑袋,叹了口气道:“太难了,我怎么就这么笨呢。是不是等到白发苍苍,我才有机会离开这里见到师父?”
他呆在魔域已经过了几个月了,时间那么长,久到他像是在这里过了大半辈子。要不是这场穿越,他跟陆羽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交集。跟师父的日子,本来就是偷来的,在玄宗的日子就像一场梦那样。他多怕见不到面,师父就把他忘了,仍由他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再也不要他了。
夏眠只好尽力奋斗,可那些天书一样的东西不论他怎么努力都学不会,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很多东西不是靠努力就行的,比如阵法,比如药学,比如高数物理微积分,比如他晚饭吃了一碗面一个鸡腿三块西瓜一个苹果,夜宵就势必吃不下那九寸的披萨。
这辈子受过最重的伤就是被水果刀割破了手指,夏眠是很怕死的,所以他没胆子跟封渊直接叫板,可就像往装水的杯子里丢石子,到了某个时刻,水总是会溢出来的,何况在陆羽的事情上,胆小的夏眠从来就有一夫当关的过人之勇。
他不想等着师父来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路子不通,他总要试试别的方法。夏眠没有陆羽这么高的智商,所以他只能用自己的那点小聪明去拼,刻意讨好接近魔域中最单纯的许浩一,然后故意装出一副受到打击失去信心的样子,希望能从对方嘴里套出些话来。
看许浩一不知所措地想要安慰他的样子,夏眠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斟酌着慢慢开口道:“我听说夜宫西面,有一条不为人知的小路能通到外面。”
许浩一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有条小路?”
等话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干咳了一声道:“是有这么一条路,但不在西面,具体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但那条路很险,密布猛兽瘴气,你还是不要打那条路的主意比较好。”
夏眠听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立刻点了点头:“知道了,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整个夜宫好像存在于一个独立的空间,要进入空间之外的魔域,只能通过几条特定的路,进出不是很不方便吗?”
“也还好,要不是夜宫的位置隐秘,历史上魔域早被玄宗为首的四大门派剿灭了好几遍了。”
许浩一笑了笑道:“其实夜宫也只是被阵法隐藏在了幻境之内。在这个世界,阵法是很重要的东西,但听过的人多,实际会的人却不多,因为它是从大千世界传播下来的,十分艰涩难懂,大部分的相关知识又都掌握在各大门派手上。尊上让你跟着我学习阵法,确实是用心良苦。”
“许浩一,你嘴上还真是没有把门的,什么都往外说啊。”
夏眠刚要回答,便听到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传来,回头看去,见到月清歌正靠在门上,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许浩一的脸色倏忽沉了下来:“女疯子,你到我的地盘上来做什么,那顿鞭刑怎么没要了你的命?”
“禁闭已经结束了,我哪里去不得?”月清歌咯咯笑起来,直直望着夏眠道:“我只是想来看看,让尊上这般看重的孩子,到底长成什么样子。”
“放肆。”许浩一紧张地拦在夏眠身前,开口道:“这是尊上的血亲,不是你可以冒犯的。”
月清歌轻佻地弯起唇角,开口道:“放心,经过上次的教训,我怎么还敢对他做些什么。何况我什么时候明目张胆地违背过尊上的意思?”
许浩一仍有些警觉,月清歌幽幽叹了口气:“你二十年前说喜欢我,如今却都不作数了么,真是让人伤心。”
这话像是一把铁锤重重砸在许浩一的心上,他脸色微白,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了起来:“在杀了枫晚之后,你还有脸说这样的话?”
“纵然是我不要的东西,也不能被别人捡了去。”月清歌淡淡说完这句话,随即不再看许浩一,而是对夏眠招了招手道:“小阿眠,快过来,姐姐带你出去玩。”
夏眠有些担忧地看了许浩一一眼,正想拒绝月清歌,却见她用嘴型做出了陆羽二字。
许浩一心神激荡之下没有发现这个细节,夏眠犹豫了片刻,还是从他身后走了出去,朝着月清歌走了几步。
“我同小阿眠说几句悄悄话,一会就把人送回来。”
月清歌一把抓住夏眠的手腕,将他拉到了身侧,也不管他的挣扎,对还在动摇中的许浩一扔下一句话就径直出了门,拐了个弯在墙角下停了脚步,然后挥手放出了什么东西。
看夏眠一脸吓傻了的表情,月清歌噗嗤一笑:“只是个蛊虫,免得那傻子追上来,也避免有人不长眼来偷听我们两个说话。”
这人以前可是阴过他的。
夏眠小心翼翼地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不大信任地开口:“有话快说,我要回去了。”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月清歌笑容宴宴地望着夏眠,语出惊人道:“我知道,你想找机会偷偷溜出魔域,所以才跟许浩一打探小路的事情,是也不是?”
夏眠深吸了一口气,斩钉截铁地回答:“我没有!”
“你同我有什么好隐瞒的。”月清歌道:“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我也不希望你留在魔域。你在这里,会影响尊上的判断。不过你可以放心,我承认自己心狠手辣,但我不至于伤害尊上的亲人。所以……”
夏眠不可置信道:“你想帮我?”
月清歌笑道:“那条小路我也知道,出了玉阳殿正门往南,穿过一个角门朝西走,淌过一条河,便能离开夜宫的范围,再跑上几步,便能自魔域逃出生天。”
“你就这么告诉我了……”
“路上艰险,就算你知道了方位,也不可能靠着自己走出去。”
夏眠想了想,迟疑道:“我可以把肥鸟一起带出去,它能保护我。”
“肥鸟身形臃肿,难以隐藏行踪。且它对尊上惟命是从,你觉得它会帮你么?你放心,杀了你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月清歌俯下身,在夏眠耳边笑眯眯道:“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想,依靠我吧,后天午时在玉阳殿等我,我会派人将你送出去。”
夏眠一个激灵,抬头看去,却发现月清歌已经不见了身影。她没有给夏眠一点讨价还价的时间,等于逼着夏眠做出一个选择。
要么信她,完全按照她所说的去做;要么不信,就这么乖乖呆在魔域腐烂。
月清歌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可他真的很想见到陆羽。
他没本事,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学不会,只有一条命,想要赌一把,就只能豁出去赌命。
灰蒙蒙的天空下,夏眠抿唇摸了摸腰间的青冥剑,暗暗下定了决心。
他要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