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刻碑人 !甘伟这一闹,尚焕成和表舅梁解放也成了罪人,在马木庄抬不起头,后来不得不脱离这个庄子。
故事的结局是悲凉的,十二个小时甘伟并没有将证据找出来,我和田军也没有在十二个小时里将证据送出去。
听人说,刑场上的语文老师很坦然,最后那一刻,他抬头看了看天,不知道他到底在看的什么。
尚红科可能没有认为自己的死是不值的,他认为他的死是值得的,马木庄的村民也认为他的死的是值得的,而我和甘伟还有你们这一群读者却认为尚红科不值。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悟出点什么东西来没,你以为你在做一件替天行道的好事,殊不知你正在为他人酿下祸水。
这件案子,名义上直到今天也没有翻,时间越拖越久,想翻也翻不了。
不过,民间却对尚红科翻了案,从开始骂他猪狗不如,逐渐的画风开始转变,小道消息不知道从哪里散发出来,犹如星星之火,越传越凶,直到今天楞是把他传成一个英雄。
不过说也奇怪,知道这件事的人,没人骂马木庄的人见死不救,让尚红科背黑锅,也没人骂公安局批评他们办案不公,倒是把死者邢春霞骂了个底朝天。
班主任鲁晓娟在家休养一个月后,实在是被县里的流言蜚语搅合的待不下去,决定离开这个伤心地。
天苍苍,地茫茫,哪里才是她的栖身之地。
拎着一个大皮箱,跨进茫茫人海的城市,午后的黄昏照的她那件白衬衫金灿灿,黑玫瑰仍然是黑玫瑰,只不过没有以前开的那样鲜艳而已。
上苍似乎冥冥之中安排好一切,就在这个黄昏,一直没什么胃口的鲁晓娟散步在人民公园门口,因为一颗小孩的糖葫芦勾起她的食欲,也正是这颗糖葫芦,让安俊生和鲁晓娟两个命苦的人邂逅在一起。
后来,我和安俊生和我们中学班主任鲁晓娟坐在一起喝酒畅聊当年的时候,她把当年的详情复述一遍。
尚红科已经死了,在这里我就开始称呼尚老师吧。
记得那会儿,尚老师每周来到学校都是愁眉苦脸,蓬乱的头发看起来脏兮兮,身上的皮夹克穿了一个冬天也不知道洗洗,与人也不怎么交流。
善良的鲁晓娟以为尚老师家里出了什么大师,又加上她和尚老师是学校的左右邻居,早上跟早读的时候,总会不约而同碰在一起。
久而久之,这两个人也算是相识。
班主任是一个很会过日子的人,她每顿饭都会自己做着吃,有一天她的水桶没水了,马上就要煮面条,没有凉水掺,面条熟不了。
情急之下才敲开尚老师的门,只见他凉水就着冰馒头在啃,因为馒头太干,地上掉了一堆馒头渣。
实在看不过去的鲁老师硬拉尚老师去她那吃了顿饭,反正一个人也是吃,两个人也是吃,添双筷子而已。
鲁老师从那天开始,会故意多做一点饭,就说吃不完浪费,天也越来越热,又没冰箱,就坏掉。
尚老师会时不时的被叫来吃碗热乎面条。久而久之,尚老师也把自家的事情给鲁老师提了提。
毕竟不是什么风光的事情,鲁老师只是认为可能家庭矛盾而已,别人家的事情她有不好说辞,只能简单的安慰安慰。
尚老师每回提水的时候,也会帮鲁老师捎带上水桶,日子过着过着,逐渐压抑的尚老师开始变的略微开朗起来,最起码早上起来还和大家说两句。
那天晚上,鲁老师房子又闹老鼠,山里的小镇嘛,三天两头闹老鼠,正常不过的事情。
胆小的鲁老师第一次被老鼠吓的一晚上睡不着,窝在墙角哭,最后是尚老师出来撒尿起来看见里面灯还亮着,有人在抽泣。
这才进去帮鲁老师抓老鼠。
没曾想这一幕让学生看见,不明真相瞎闹腾的学生一传十十传百,把这事传的有点不正常。
那天班主任县城的相好来之前,尚老师刚帮鲁老师提了桶水,提水之前把外套搭在床上,等提上来再穿。
鲁老师发现尚老师的外套裂了一道口子,可能是穿的时间太久,就让留下来她帮他补一下,举手之劳。
没曾想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件避孕T的事情鲁老师自己提出来的,我不好意思问。
她说那会儿正全力搞计划生育,镇政府和镇医院务必要将避孕T发到人手一份,这是硬性任务。
我不知道你们那会有没有,反正我们那会是正儿八经的,村部院子里到处都是避孕T,一些不懂事的孩子拿着吹气球,然后里面灌满水,满庄子拿着转悠。
其他老师把领到的避孕T要不用了,要不就放着。
一件事单纯放下来不是事,就怕与另一件事有意无意的搭上边,那就糟糕了。
宾馆是宾馆,男女是男女,从宾馆走出来的男女,你想都不用想说他们是开,房去了,就是这个道理!
避孕T是避孕T,陈宝军是陈宝军,陈宝军看见鲁晓娟房子里的避孕T那就是两回事了,他肯定说相好的偷人。
学校的老师都知道那盒避孕T是怎么回事,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解释,为什么?不要问我为什么?我想你也选择一样的办法。
其实安俊生最能证明,鲁老师是什么样的,只有他最清楚,不过从他的脸上坦然的态度来看,鲁老师说的全是大实话。
不过,很多年后的鲁老师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她还是不愿意回我们县。
尚红科是死了,但他的名声回来了,可她却为此背负一辈子骂名,说她是个浪荡之货,她心中这个疙瘩解不开。
公安局对尚红科的平反大会没有开,档案里始终记载着他是因故意杀人案而死,不过记载归记载,人的嘴可不这么说。
村民们兑现了他们当初的诺言,尚红科儿子一直上到大学,都是村里集资凑的,每年丰收时,打麦场的年子上都会放一个斗,村民们自觉把钱或粮放在里面。
或许,这是马木庄村民唯一能弥补的方式吧。
我们镇中学对尚老师的平反大会也没有开,不过,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都把他放在心中尊敬,他是一个可敬的汉子。
老学生走了,新学生升上来,还在这里任教的老师闲暇时间会把尚老师的事迹整理成故事讲给同学们听。
其他的且不说,就说他勇于为马木庄的村民担当这尊杀人案,他在我们这些凡人心里,就是英雄。
尚老师死的那天,全县整整下了三天大雨,就连县长也怕了,难道真的是判错了?
若要为尚老师做一个总结的话,我只讲一句话,公道自在人心。
甘警官至此事后,闷闷不乐,最后以自己旧伤复发的原由,不能继续坚持在一线,拒绝了马局长再三挽留,在我们镇捞了个派出所所长,下乡休养来了。
盛夏,清风徐徐,月升东山。老槐树上虽然没有鹊儿,但知了却不停地鸣叫着,池塘里的蛙声大作。
村道上,乘凉的人很多,男女老少,三五成群。
老汉拿着烟枪,胸有成竹地谈论着今年的收成;老太轻轻地哼着催眠歌,不停地拍着怀里甜睡的宝贝孙孙;姑娘小伙子们正在争论电视剧里最后的坏蛋是谁,时而发出阵阵笑声;那些天真无邪的儿童,正在追捕着繁星似的流萤;像我,躺在凉床上,仰望天空,进入了甜蜜的遐思……
当关于尚老师的小道消息传到我们镇里来的时候,学校已经放暑假。
田军跟着我来我们村玩,这段日子可疯坏了。
拉着王亮三个人,上山捉鸟,下河捉鱼,正赶上果实成熟的季节,吃的各个拉稀,人生没有比如此亲近自然得来的快乐更快乐。
三个人骑在树上,田军在树上给自己搭个窝,这小子还真是把能手。
“哎,邪琴,你还没告诉我,我看见的那个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哎呦,放假那几天净顾着复习了,忘了问了。”
王亮扔了一片树叶,“啥事啊,神神秘秘?”
田军因为王亮小,老欺负他,一摆手,“去去去,一边去,啥事还都要让你知道。”
王亮也是个刺儿头,眼睛一撇,小声骂道,“把你一个外村人还在我们村撒野。”
“你说什么?有种往下走。”
两个人怎么说着说着就掐起来了,“行了,都给我点面子好不好。”
田军指着王亮,“小子,听好了,要不是给邪琴面子,我早就捶你了。”说着举起拳头,一个捶人的姿势。
王亮低着头拉着袖子还在瞎嘀咕。
王亮这学期去就上初一,我和田军初三了,要还想在我们镇中学混,就不能得罪田军。
陆续从树上下来,回了我家。
父亲坐在轮椅上在房间里乘凉,收音机里放着京剧《杨家将》,屋内正是穆桂英的唱词。
“你听说西夏吓破胆,我看那王文也等闲。你要求和递降表,我要杀敌保河山。杨家将岂容人信口褒贬?天波府宝剑埋尘锷未残。老太君若是挂了帅,穆桂英就是先行官。抖银枪,出雄关,跃战马,踏狼烟。旌旗指处贼丧胆,管叫那捷报一日三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