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 !毕竟他们并不熟, 也就是那天晚上阴差阳错地遇见了, 即使他弄伤了她,但是后来她高考那两天也算还回来了,赵逢春并不觉得他欠她什么。
“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他问我食堂怎么走, 应该是去买饭了吧。”小护士眼神闪了闪, 又红着脸问道:“你朋友,现在有没有对象啊?”
“啊?”赵逢春一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没有?”小护士脸上一喜, “你能不能介绍我给他认识啊?”
赵逢春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再次尴尬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对象,要不,我帮你问问?”
“哎呀算了, 我就随口一说,有事先走了。”
小护士红着脸小跑着离开了, 留下赵逢春神情迷茫地站在原地。
“小姑娘, 刚那个小护士什么意思?你朋友已经帮你把医药费付过了?”
好心的阿姨喊了喊她, 赵逢春才回过神儿来。
“阿姨,你先去照顾叔叔吧,手术费的事情不用你们, 我会想办法的。”
赵逢春爷爷的手术费不用问也知道肯定不少, 谁没事嫌钱扎手啊, 那对夫妇其实打心底里也是不想拿钱, 只不过看小姑娘实在可怜才……她们态度好, 也是打温情牌,就怕出了事这小姑娘死咬着她们不放。
一听赵逢春的话,阿姨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拍了拍自己的手,“呀,居然都这个点儿了,我家老头该吃药了,那我就先走了?”
见赵逢春点了点头,那位阿姨才走,一转身整个人就松了口气的感觉,脚步越走越快,脸上也逐渐露出了笑意。
*
赵逢春继续坐在监护室外面等着,当新娘子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肚子空空的,但却没有一点胃口。
爷爷还没有醒过来,陆远帆也没有回来,赵逢春手捂着脸趴在双膝上,觉得自己仿佛和世界隔离了一样。
楼道里说话声走路声那么吵闹,她明明听见了,却也没听见似的,心里安静地可怕。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头猛地向下栽了栽,赵逢春才清醒过来,她竟然就那么趴着睡着了。
“菜已经凉了,饭还是温的,食堂已经打烊了,你要是不想吃的话可以去外面。”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赵逢春下意识地抬头,竟看见了陆远帆的脸。
陆远帆就坐在离她一个位置的座位上,挺直着身板儿不靠近椅背一分,二人中间的空位上放着打包的晚餐。
“谢谢,不用了。”由于长时间压抑的哭泣,赵逢春说话时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
“你爷爷还没醒,不过医生说现在一切正常。”
陆远帆在一旁专心致志地看报纸,看都没看她一眼,却洞悉一切地回答了赵逢春最关心的问题。
“谢谢。”
赵逢春再一次道谢,除了一句谢谢,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缓缓地拆开了装粥的塑料盒子,赵逢春拿起汤匙喝了一口白粥,医院的食物比较清淡,旁边的小菜看起来也是白白淡淡的没什么味道。
“你吃过了吗?”赵逢春不知不觉地就问出了口,可能是觉得陆远帆吃不下这里的食物。
陆远帆这才转过头用正眼看了看她,挑了挑眉,道:“喝了粥。”
“哦。”赵逢春点了点头,只是喝了粥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不敢抬头看他,赵逢春低着头,默默吞咽碗里的粥。
粥的味道并不好,赵逢春怕发出声音,喝得很慢,还没喝几口就凉了,更加咽不下。
“不想吃就别吃,我帮你去外面买一点。”
陆远帆突然站了起来,夺走了赵逢春手里的碗,作势就要离开。
“不用不用,”赵逢春匆忙咽下嘴里的粥,连忙摆手,“是我现在没有胃口,吃什么都吃不下。”
陆远帆听了没有吭声,把粥放到了小菜旁边,又坐下了。
赵逢春舔了舔干涩的唇,鼓足了勇气才说出口,“那个,谢谢你帮我垫付了医药费。”
不待陆远帆出声,赵逢春倏然抬起了头,睁大了眼睛认真地看着他,“我会想办法还你的。”
陆远帆轻皱了下眉头,也正了面色跟她对视,“如果我说不用你还呢?”
“为什么?”赵逢出疑惑,不明白陆远帆为什么帮她。
陆远帆颇为不自然地扭过头,避开了她的视线,用手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如实回答她的问题。
良久,陆远帆才出声:“嗯,就当是那天晚上对你的补偿。”
一提起那天晚上,二人均是沉默。
那天晚上对于赵逢春来说无异于噩梦,那天晚上的陆远帆对于赵逢春来说就是恶魔,虽然后来的两天陆远帆表现地很是正常,赵逢春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赵逢春高考那两天除了考试的时候一直和陆远帆呆在一起,但是他什么都没说,没有道歉,也没有提过那晚的事情。
这算是他迟来的道歉?
那他那天晚上,又是为什么那么对她?
他们素不相识,若是陆远帆稍微再激动一点,赵逢春可能就真的没命了。
“我能问问,那天晚上,到底是为什么吗?”赵逢春觑着陆远帆的神色,还是问了出来。
“你是不是——”赵逢春话刚出口,就连忙打断自己紧张地解释,“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我们之前并不认识,你的行为有点点奇怪……。”
赵逢春没问出来的话是——你是不是,有什么精神方面的问题?
赵逢春平时最爱看书,她不爱说话不爱玩,在学校里学习烦了的时候就去图书馆借书看,各种杂书都看了不少。
陆远帆这种情况,很像是精神分裂症,又或者是人格分裂?
似乎是看出来了赵逢春的想法,陆远帆的面色变得十分古怪,沉思半晌,才舒展开了眉头。
陆远帆长臂一伸,潇洒恣意,修长好看的手轻轻搭在了赵逢春身后的椅背上,因为外套借给了她,此时他身上只着一件半袖短T,手臂上的肌肉紧实有力。
他就那么直勾勾地凝视着她的眼睛,眼神依然冷清,赵逢春竟从中窥见了淡淡的笑意,转眼就见他唇角微微勾起,多了一抹诱人的弧度。
心中一跳,呼吸不稳,鼻尖飘散着一股淡淡的烟味,那是属于他的味道,赵逢春轻嗅了一口,破天荒地觉得有点好闻。
明明他只是一只手搭在自己身后,赵逢春却觉得周身都被他禁锢着,空间变得狭小,她变得无所适从。
“如果我说,我那天晚上只是心情不好,你信不信?”
信!
不是,这种鬼话,她当然不信!
可陆远帆就那么看着她的眼睛,眼中漾着温柔的笑意,说话不要太坦荡,赵逢春觉得她不点头都有点对不起他。
“可,可能是吧,我有,我有时候也会心情不好。”
扯了扯唇,赵逢春干巴巴地回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赵逢春垂眸,不自在地拢了拢耳侧的头发,身形不着痕迹地往远离他的一侧倾了倾,感觉呼吸顺畅了好多。
“不过,钱还是要还你的,但是可能得慢慢还。”
赵逢春的心里也很迷茫,她不确定,今晚过后,她和赵勇还会不会走下去?
若是爷爷醒来最好,若是……那么她就要想办法靠自己赚钱还债了,村子里比她小的都能出去打工,那么她也可以!
陆远帆淡淡看了赵逢春一眼,什么都没说,扭过头闭目养神。
虽然认识不久,他也看出来了赵逢春这个女人认死理,他有点累了,不想跟她争执。
天已经黑了,显然医生说得两三个小时并没有实现。
两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过去了,四个小时过去了……夜越来越深,赵逢春的心越来越沉。
医生担心病人的情况,今晚并没有离开医院,一直观察着病人的情况。
赵逢春右眼皮不听使唤地跳动,盯着监护室的大门紧张地握紧了拳头,坐立不安。
“赵树林的家属,病人醒了,快进来!”
终于,小护士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喊赵逢春进去,却像是忘了一般并没有叫她穿隔离衣。
意识到什么,赵逢春身形一晃,跌跌撞撞地进了病房。
身后的陆远帆站在门口看了护士一眼,护士跟他使了个眼色,眉头一皱,也跟着进去了。
“爷爷!”
看见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赵逢春跪到了他的病床前,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
听见孙女的声音,爷爷缓缓转过了头,身体不能动,艰难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赵逢春见状连忙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贴到了自己脸上。
爷爷戴着氧气罩费力地说了一句话,赵逢春侧耳细听,他让把他的氧气罩给摘了。
赵逢春整双手都在颤抖,倔强地摇头,还是医生上前帮忙摘了下来。
氧气罩摘掉以后,老人家却看着比刚才还有力量,陆远帆知道这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
“逢春啊,我的逢春。”
“诶,逢春在呢,逢春在呢。”
爷爷紧紧握住了赵逢春的手,“逢春,爷爷对不起你啊。”
“爷爷,你看你说什么傻话,您可是我这世上最亲的人啊。”
老人看着孙女的目光无比地悲哀,闭了闭眼,老泪纵横。
“逢春啊,是爷爷错了,我想通了,那都是你爸爸妈妈的罪过,不该要你来抗。爷爷从来没想过,卖孙女还钱啊。”
“爷爷,赵勇他人挺好的,我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你别听别人胡说八道。你看看孙女今天当新娘了,漂不漂亮?”
指了指自己盘起的头发,赵逢春强扯出了一个笑脸,眼泪却还在不停地流。
她想了很久,要是爷爷就这么走了,这样说他总归走得安心些。
“漂亮。”爷爷目光眷恋看着自己的孙女,引以为傲地夸赞道:“我家蓬蓬从小就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