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第一国师 !“黄大哥出马,果然非同凡响。”
“那还用说,不是这样,怎么称得起‘镇三山’呢?从东山到雾门山,再到花果山,谁不知道咱们黄大哥的名头?”
“行了,少拍马屁多干活儿,看什么看,就说你呢,杨超,刚才有人骂我的时候,咋没见你这么能说?”
黄班头板着脸训斥了一声,不过语气里却满是喜气,没有丝毫恼怒的意思,想来这马屁正挠中了痒处,“这次的事情料理妥当了,我带你们去府城好好逍遥一把,可以随便乐呵,我请客,怎么样,还不给我卖力点?”
“黄大哥仗义疏财,兄弟们必效死力!”
“黄大哥英明神武……”
一众衙役都是大乐,他们倒也不怀疑这许诺的真实性,收地的背后牵连极大,事成之后,参与者自然都有分润。他们虽然只是些跑腿的,但大门大户有的是章法气度,对这些细节还是很注重的,看黄班头的慷慨程度,就知道人家许给他的好处少不了。
想是嚣张惯了,这班人也不避讳旁人,就这么喧哗着进了门,百姓们锐气已挫,却也没人敢上前理论,反倒是心气更低了,不少人眼中已经露出了绝望神色。
自古民不与官斗,斗也斗不赢,本来想着涉及的人太多,衙门多少有些顾忌,又有紫阳观这种衙门有所忌惮的地方出头,也许能有些转机。可谁想到,天不从人愿,转机出现了,可结果却对大伙儿大大的不利,怨,也只能怨自家命苦了。
就在这时,三清殿内突然有了动静,那是一把苍老的声音,只有短短一句话,可其中悠远苍凉的味道,却是一览无遗。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咕咚!”一个衙役正忙着奉承老大,结果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一个不留神,绊在了门槛上,当即摔成了滚地葫芦。
其他人也没比他强多少,黄班头本来听着奉承,抖着威风,迈着八字步,好不得意的正飘飘然,冷不防听到这样的动静,八字步也迈不出去了,一只脚悬在半空,惊疑不定的盯着殿门,只觉后脊梁有些凉飕飕的直冒冷汗。
刚刚从抗议众变成围观众的百姓也都有些愣神,这个声音太突兀,太诡异了。
紫阳观里面的几个成员,他们都很熟悉,老的有两个,少的有一个半,但老的一个刚刚死了,另一个不在家还是个哑巴……那么,问题来了,说话的这个是谁?
“谁在那里?少给老子装神弄鬼,出来!”黄班头有些气急败坏,他和他的手下不是胆小的人,实在是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还带着种说不出的味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显得特别吓人。
“贫道王一仙,恭忝紫阳观观主,各位施主有礼了。”怕什么来什么,那个声音一报名,外面彻底炸了锅,抽冷气和惊叫声响成了一片,不时还夹杂着身体落地的声音,显然有人摔倒了。
“胡……胡说八道,王老道已经死了,你……你到底是谁?”镇三山到底是有些胆气,虽然已经带了颤音,可黄班头总算是把这句质疑说出来了。
王老道是早上死的,他那个傻徒弟的哭声那叫一个大,半个镇子都能听见,几乎所有的人都能证实此事。眼下已经过了晌午,老道的身子恐怕都凉了,怎么可能又活转回来?
傻子不会作伪,镇上也有跟县衙通声气的人,不然衙役们来的也不会这么快,黄班头左思右想,觉得应该是有人在搞鬼。道理是这样,可他做的终究是亏心事,想起传说中那些鬼神之事,毕竟还是怕的。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老道本就是大千世界外一散人,何者为生,何又为死?贵客既至,何妨入殿一叙?”殿内那人没有直接回答,却是打起了机锋,这倒也符合道士的习惯,只是他这话一出,道观内外的气氛越发的诡异了。
“得得……黄大哥,咱们,得,不如先回去吧?”几个衙役牙齿都在打架了,入得山多终遇鬼,大伙儿今天碰上的,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语气完全就是老道士的惯用套路,怎么听怎么象,再说了,若是真有人装神弄鬼的话,他怎么会邀人进去呢?三清殿就巴掌大小的地方,藏只猫都难,藏个人还不一眼就被看破了啊?对方肯定是想方设法把自己这些人吓跑才是正理啊。
“……”黄班头也有了惧意,若是普通公务,他肯定就顺水推舟了,为衙门的事儿给自己招惹麻烦,那不是傻么?可今天这事儿事关重大,事后的好处就不用说了,如果他就此退走,县尊那里就没法交代了,而县尊背后……
他打了个寒颤,那比得罪鬼还可怕啊!
他转过头,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准确的找到了镇上的郎中,对方虽然面色也不怎么好,但还是肯定的点下了头。黄班头心知对方医术只是一般,否则也不会有把柄攥在自己手里了,可再怎么说也是个医生,死人活人还是搞得明白的。
“都怕什么怕?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鬼?”黄班头又是一声呵斥,象是为了增强说服力,又象是给自己打气,他紧接着补充道:“现在午时未过,阳气正足着呢,就算有鬼,他也不敢出来啊,你们自己看看这太阳多大,刚才不是还有人喊热吗?”
“黄大哥说的是……”应声寥寥,但总算是有了反应。
盛夏的正午时分,确实很热,从县里一路赶过来,又跟百姓争执了老半天,众衙役也都是汗流浃背的。只是从那个声音响起开始,没人再有同样的感觉了,在他们的感官中,道观已经成了另一个世界,直通幽冥的入口,气息稍一显露,就让大伙儿浑身冰凉。
也不知为什么,一直很吵的知了也不叫了,仿佛也被看不见的幽冥之气震慑住了,这更是加深了众人的恐惧。连跟道观站在一边的围观众都是脸色发白,脚下发软,更何况这些身为敌人的衙役?
“走,跟我进去,把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揪出来!别忘了,县尊大人,还有崔明府正看着咱们的好消息呢!”黄班头横下一条心,身先士卒的抬脚就往殿内闯,当然,他也不是蛮干,在那之前,他祭出了最强力的法宝。
“不用怕,跟黄大哥一起上。”想想比鬼还可怕那俩人,几个衙役终于是有了勇气,一边大声嚷嚷着壮胆,一边畏畏缩缩的跟在了黄班头身后,一副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夺路而逃的架势。
这帮人往里面一冲,外面的围观众也跟进了。
人么,总是有那胆大的,现在只是跟风,压力确实也不大,王老道生前挺和善的,死了应该也不会对街坊们不利吧?再说了,这种稀奇事儿不看看仔细怎么对得起子孙后代呢?
这是长见识啊!
道观本就不大,就算作为主殿的三清殿,也就是两三丈见方,衙役有五个人,还都挤在门口,旁人自然是进不去的。其实也没几个敢进去的,大多数人都是挤在门前窗下,试探着探个头而已,不过殿内的情形倒是能看得清楚。
殿内原本就有人,两个或者三个,如果把死人也算上的话……
最引人注目的,跌坐在神像下的老道士,他低垂着头,单掌竖在胸前,左手还捏了个法诀,难知如阴,只让人觉毛骨悚然。
在他身后站着的,是他那个傻徒弟,这会儿小道士倒是不哭了,而是一脸的木然。
不过这并不奇怪,他平时就是这副表情,偶尔会憨憨一笑。镇上的人时常为此心生慨叹,长得这么机灵的孩子,怎么就是个傻子呢?
另一个则是镇上的那个小乞丐,他一脸茫然的缩在角落里,眼神倒是有些紧张和局促。不过,这也同样正常,无论是有人在装神弄鬼,还是老道真的……那啥了,小孩儿家看到了,总是会紧张和害怕的。
“杨超,你上去看看……”黄班头心里发毛,于是他找了个替死鬼。
“黄大哥,你让我去看……啥?”杨超都快哭出来了,这三清殿里面就仨人,装神弄鬼的那个老头根本不存在,闹鬼的可能性正在无限的被放大,这个时候上去,不是找死是什么?
“探探鼻息,看看那老道是不是真的死了。”黄班头这个班头来的不是侥幸,他脑子转的确实很快。
“我,我……”倒霉鬼杨超的脑子却已经停转了。他新入衙不久,不过因为接的是老爹的班,他对衙门里的事儿也是门清,所以他才不遗余力的拍黄班头的马屁。今天他本来没当值,也腆着脸跟了上来,可谁想到却遇到了这种事。
一众同僚都是面如土色,他更是站都站不稳了,哪里还敢上前去探鼻息啊,万一老道活转过来咬他一口怎么办?自作孽,果然不可活啊。
“我不会忘记你的功劳的,兄弟们都在这里做个见证,今日之事,我回到衙门,一定禀报县尊大人,备言你的功劳。若是不然,那你就是抗命不尊!”黄班头开始威逼利诱了。
“小超,上吧,兄弟们一定不会忘记你的……”死道友不死贫道,衙役们的语气很像是送人上法场。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俺去了,要是有个……那啥,俺爹,俺媳妇……”
“放心吧,你爹就是大家的爹,你媳妇就是大家的媳妇,放心去吧……”
杨超一闭眼,上去了,挪到跟前就用了老半天,所幸倒也没人催促。看着老道铁青的脸色,他心里更是直打突,于是,伸手这个动作又用了一炷香的时间,颤抖着的手总算是伸到了地方,只觉一片冰凉。
就在这时,催命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贵客远来,所为何事?”
“妈呀!鬼啊!”杨超嗷一嗓子蹦起老高,抱着头往门外就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