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节 论佛(上)(1/1)

三教九流 !六十节 论佛(上)

翌日早晨,李易苏媚才刚梳洗完毕,正商议着行程该当如何,突然客栈外面传来一阵阵喧哗,寻着掌柜问询,掌柜满脸向往道:

“今日乃是东林寺觉能宗主于滕王阁上讲佛的第三天,自然是人人向往了,鄙人待会将店里事务打理好之后,也是要前去沐浴觉能宗主的高深佛法的。”

说罢,掌柜神乎其神的向李易说起觉能的种种神通,或腾云驾雾,或呼风唤雨……

清晨的阳光并不热烈,才刚驱散笼罩于滕王阁周围的浓雾,现了滕王阁那巍峨壮丽的阁影来,滕王阁下早已是人山人海,围得过水泄不通,信男信nv们一个个的面泛红光,以满是虔诚的目光望着滕王阁前的那一尊金佛。

金佛高达数丈,端坐于白莲之上,虽大肚容容,笑口咧咧,然宝相庄严,笑容中自显慈悲,依稀似怜悯众生之疾苦。在阳光的照耀下,金佛周围幻化出朦胧mí幻的七彩玄芒,宛然佛光降临人世。

这尊金佛便是东林寺的信主,佛教的未来佛弥勒佛祖。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昨日与张若峰一番jiā谈后,李易知道自己与苏媚早被牵扯入这段因果中,因此干脆前来听觉能讲佛一番,也好再做计较。

道袍自不能再穿,否则便不是去听讲佛,而是去砸场子了,苏媚实在长得太过引人注目,因此在李易的强烈要求下,换了一身粗布衣衫,两人看起来倒更像一对农家小夫妻。

日头渐升,突然间滕王阁上空一声悠长雷鸣,雷声清远绵长,由远及近,彷佛一架马车自天际滚滚而来,浑不似平常的疾迅狠厉。待得雷声渐渐散去,滕王阁里响起了阵阵梵唱,缭绕在众人耳边,一片片白莲uā瓣漫空而洒,悠然飘落,莲uā瓣上透着沁人异香,闻之心旷神怡。

便在这白莲uā瓣的飘飘洒洒中,七位nv子从滕王阁第六层飞出,这七位nv子个个uā容月貌,仪态万千,分别着那赤橙黄绿青蓝紫七è罗裙,踏在虚空中身影若回风摆柳,蹁跹婀娜,宛然三十六重天宫之上的七仙nv降落凡尘,又似七道虹桥挂在滕王阁顶,直将天上地下的一切都印衬得黯淡无

七位nv子立在空中,齐声拱手向阁楼里拜道:“恭迎宗主讲解无上佛法。”莺歌燕语,曼妙无比。

彷佛受到感染,信男信nv们眼睛都似明亮了些,直盯盯的望着滕王阁顶,诺大一个广场上鸦雀无声。

李易远远的站在广场边上,看着东林寺整出的如此大阵仗,虽设想过觉能出场或不简单,然这会亦是有目不暇接之感。

“装神鬼!”

苏媚在旁有些不以为然的嘀咕着一声冷哼,又见得李易神情,遂冲着李易瘪嘴道:“小道士,那七位姑娘是不是很好看啊,要不要近前些,那样可就看得更清楚了。”

“嗯,我等所站位置确实太远……”李易很有些恶意的怀疑那七位nv子穿着裙子在天空中飞来飞去,下面会不会“zǒu光”,闻得苏媚之言也没多想,下意识的便点了点头。

李易话还没落音,便觉得苏媚杏眼横睁,目光如刀般的向自己直斩过来,李易赶忙硬生生的截住下半句。

无量天尊,小道可是正经人,怎么一下子就想歪了!

滕王阁六楼里金光大起,直冲苍穹,虽朗朗白日亦不能夺其光芒,金光中一朵巨大的白è莲uā冉冉升起,在莲uā中央,东林寺宗主觉能手捏法诀,盘膝而坐,面上挂着似笑非笑,那模样几乎便是一个小弥勒佛。

在觉能身后,有数位光头和尚皆是低眉垂目,口中齐声诵《金刚经》曰: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

李易观那当先五位和尚,与昨日丧命的苦生、苦不得一般打扮,暗道这五人应该就是觉能座下七大弟子中的另外五人,苦字辈的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苦别离,修为当是不低,却不知这五人有没有如苦生一般,修炼噬魂幡那样的祝由邪术。

在梵音佛唱袅袅中,载着觉能的莲uā飞到弥勒佛像前在定下来,继续的漂浮在空中,信男信nv们看得啧啧称奇……

“我念过去世,无量无数劫,有佛人中尊,号日月灯明……”

觉能的声音并不大,却清清楚楚的飞入每一个人的耳朵,在空中漫延着,彷佛有着无穷的魔力,一刹那间,原本还有些喧嚣的人群全部都安静下来,只听得觉能的声音在回着:

“我六十千亿,那由他会施。供六十千亿,那会他诸佛……”

众人听着觉能的佛偈,直觉得平素加诸于自己身心的辛劳苦累这会儿在慢慢的离自己远去,原本紧绷着的心神慢慢的放松下来,好像要飞起来,飞起来……

李易心有所警,暗道觉能虽装神鬼,然身为一派宗主,修为着实不凡,于是打起jīng神,心中默念着玄清诀,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苏媚身怀七窍玲珑石,倒不怕这等心神之术。

就在众人皆yù沉mí时,突的人群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着,抬眼望去,只见一中年男子在那里状若发狂,双手抱头声嘶力竭的仰天呼吼道:“天道不公,有人生来手不沾泥,却锦衣yù食,而我日日辛劳,却不得养活家人,为何?为何?”

众人似被这男子从美梦中惊醒,纷纷打量这男子,有相识者道出此男子来历:此男子本老实巴jiā的农夫,然因为天灾人祸,终导致家破人亡,生不如死……

众人口口相传着此人遭遇,同情者有之,怜悯者有之,更有许多人被勾起了自己的心酸往事,这些年的天灾人祸是大家都遭遇过了的。

李易暗中细细打量着那人,瞥见其袖中双手虽沾满泥土,手掌皮肤却甚是光滑,心中顿时了然:这人大约是觉能的托了,若真为辛勤农夫,日日田里土里劳作,手掌焉能无茧?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李易刚听得那人所说,心中亦是动容,然修道之士终究还是远离那些红尘俗事的好,如今终于可以安心的看戏了。

男子突然“噗通”一声跪倒,朝觉能磕着头,哽咽道:“生命实在苦楚,小人此生脱离苦海不得,愿佛主可怜我,求佛主将我来生点化入西天极乐世界……”

磕头几次后,男子已然头破血流,满面鲜血滴落,骇人的紧。然男子全不在乎,只从怀中掏出一把大锤,狠狠的朝自己的脑袋砸去。

旁观众人阻止已经来不及,一阵惊呼中闭上眼睛,不敢再看男子惨状。

“日月轮回,人生苦短。怜我众生,忧患实多……”

突的一声偈语响起,紧接着一道白光倏的飞来,将那男子的锤子裹住,男子登时便动弹不得,众人诧异着抬头望去,但见端坐莲台之上的觉能满脸慈悲,双手合十,一声叹息道:

“世间有妖巫鬼魉,有蛇虫兽蚁,皆择人而噬;又有贪官污吏,有苛捐杂碎,亦让人不得生。贫僧受无生老母指引下凡普度众生,焉能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说罢,觉能抬手一拂,一朵白莲uā冉冉向那男子飞去,白莲uā弥漫着幽幽清香,散发着圣洁的光芒,众人闻之便觉神清气爽。

男子伸手接得莲uā,双手捧在掌心,面上渐渐带起一丝笑容,只是在鲜血遍布中显得分外的诡异,突的莲uā化作一道白光,印入那人额头中。

登时男子身上升起一团白光,将男子给包裹住,不一会儿待得白光散去,众人再看时,男子便如换了一个人般,方才还血迹斑斑的面庞变得有如水洗,血迹全都消失不见,而头上的头发一根根的尽数随风而起,变成了一个慈眉善目的秃头和尚来。

“三千烦恼丝,一朝了尘缘。随我登极乐,不复红尘客。南无阿弥陀佛……”觉能一手捏一个法诀,一手平托,但见那人身子缓缓被一团浮云相托起,渐渐的飞起来,来到觉能的身后。

“啊,宗主神通广大,当场点化有缘人入那西方极乐世界啊……”一时间,人汹涌,信男信nv们朝着觉能磕头跪拜,哭求点化。

觉能端坐莲台之上,看着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心中好不欢喜,面上却愈发的慈悲,念一声佛号,端起双手,道:“佛度有缘之人,诸位既然来此,佛自会让诸位超脱苦海。”

说罢,觉能开始讲道起来,有了先前之人进入“极乐世界”的牵引,这会儿众人自对觉能再不犹疑。

李易看得叹为观止,相对于这个年代而言,觉能简直是超前的导演以及表演家,瞧这场景布置的大手笔,瞧这托找的,瞧这演技……

“至尊至圣始母元君无极祖母圣天尊(无生老母)有云:时间之无穷尽曰‘宙’,空间之无穷尽曰‘宇’,宇宙即为真空家乡,吾本居于真空家乡,因见天地沌一体,遂置造化青莲于沌之中,历经亿万万年,造化青莲结莲子一颗,有盘古孕育其间……”

沌本黑暗之极,盘古开天辟地后方有光明,黑暗乃罪恶邪yù之源,光明乃善良真理之泉,是为明暗两宗……”

觉能在莲台上舌灿莲uā,侃侃而讲,台下众人听得如痴如醉,深mí其中,时不时有人感叹着一句:原来佛祖早料到我等今日之遭遇啊!

便是李易身边的苏媚,亦疑着轻声询问李易道:“小道士,是不是真如那和尚所说?”苏媚打心底里是不相信的,不过好像觉能说的似乎也有那么一些道理。

李易默而不语,实在不知道要怎生去回答。

从古至今,几乎所有的“主义”“思想”都是这般的似是而非,好像放之四海而皆准一般,而又好像根本没那回事,在与大众保持着神秘感的同时,又在其中夹杂着一些发生在大家身边的随处可见的事情来做例证,于是假的就成了真的,真的就成了假的,真真假假,谁也搞不清楚到底是真是假。

其实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不明真假的人相信了,并跟随着……

觉能自不理会李易心中所想,依旧在那里以大法力讲解着:

“……盘古开天辟地至今,已历经亿万万年,此亿万万年中,明暗两宗斗争不断,历经三际数劫,何谓三际:过去、现在、将来……亦称为青阳、红阳、白阳时期……”

“……青阳时期,无生老母派过去燃灯古佛统治天地,此际历经远古洪荒数劫……”

“……红阳时期,无生老母派现在释迦牟尼佛统治天地,此际历经九州人族数劫,然暗宗渐占上风,压制明宗形成‘大患’,让我等众生皆处于‘恐怖大劫’中……”

“……无生老母自不会对我等众生坐视不理,即将派弥勒未来下凡统治天地,待得弥勒未来降生,光明将驱走黑暗,让天地中明暗各复本位,明归大明,暗归极暗……”

“……我等奉‘无生老母’,信奉‘真空家乡’,皈依白莲之教,自能得到弥勒未来佛的庇佑,在大劫之年化险为夷,免遭劫难。待得光明彻底战胜黑暗后,我等白莲教徒可一统进入西方极乐世界……”

李易心道:觉能终于lù出他的本意了。

细说起来,别看弥勒佛贵为佛教竖三世佛中的未来佛,其实是满天神佛中最郁闷的一个。

为啥?因为未来永远只在人们得“愿望”中,是一个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未来式”,而不可能变成现实的“存在”。

比如说,相对于“今天”而言,“明天”便是未来;可等得时间过去了一天,我们来到了“明天”,那么“今天”便成了“昨天”,“明天”又成了今天,未来只能是下一个“明天”了。

更为悲催的是:在佛教徒的心中,现在佛释加牟尼佛祖早已修炼成永生不朽的体与灵魂,连个发生意外的机会都被排除掉了,因此在一个个的“未来”变成“现在”中,弥勒佛永无出头之日。

此景此情,也难怪弥勒佛要自嘲:大肚能容,容世间难容之事;笑口常开,笑天下可笑之人。

不过这并不妨碍东林寺白莲教高举“未来弥勒佛”的大旗!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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