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安听了沈峰的话,只是挑了挑眉,事情发展成这般,母亲沈清已然不能死而复生,所以就算是孙熙祥能为自己找到更加冠冕堂皇的脱罪理由,慧安也不会对他生出一丝的怜悯之心来。
只是慧安先前和沈峰商量过这个案子,因当年的人证物证早已被孙熙祥销毁,慧安琢磨着想要给孙熙祥定罪只怕是很难,而且她也不愿孙熙祥就这么被处斩,而沈峰的意思却是孙熙祥进了大牢,便是伪造人证物证也要将他定罪处死,一来慰藉沈清在天之灵,再来也避免给慧安再惹麻烦。
两人意见相左,但因慧安坚持,沈峰便也未再多做手脚。只两人都没有想到,孙熙祥和杜美珂竟这么不经吓,慧安只是叫沈景和沈影在开棺时扮冤魂吓了孙熙祥两人一下,这两人竟就垮了心防,就这么招供了。
如今当年的案子已被审清,只等三司定案好上报圣听,却没有替孙熙祥两人瞒下罪名的道理。慧安心中竟有些难受,蹙眉趁着脸不说话。
沈峰见她如此只叹了一口气,想着叫童氏多劝劝慧安,他将事情说清楚便起了身,道:“那攀枝舅舅要亲手处置,安娘就不必再操心了!”
慧安闻声抬头,正见沈峰眯着眼睛,一脸的阴沉狠辣。当年沈峰被算计致使他受冤离府,背负了半生骂名,他心中岂能无恨,那个叫红叶的婢女已被杜美珂处理掉,但攀枝却也是帮凶,只怕沈峰的一腔恨意却是要尽数算到攀枝的头上了。
先前杜美珂进府,攀枝攀附慧安和杜美珂作对,那时候杜美珂还未曾失宠,慧安原先还当攀枝是个聪明的,已看清了侯府形势。如今看来非是攀枝聪明,而是她自持手中握有杜美珂的把柄,这才敢有恃无恐。对这种人慧安历来没有好感,何况她还曾算计母亲沈清,毁母亲清白!
沈峰见慧安点头,便大步而出,只怕是直杀碧水院而去。慧安瞧着他的身影消失,却是发起愣来。
明日三司便能定案,接着杜美珂和孙熙祥的供状就会被送进宫由圣上定罪,谋害一品侯,按律当斩!
想着这些,想着孙熙祥和杜美珂二人会被干净利落地一刀子处死,慧安心中就有些空落落的难受,就这么绕过两人,她心中到底是意难平。
可若是叫秦王隐瞒下孙杜二人的罪行,且不说李云昶未必会答应,只将来此事被皇帝得知,那便是欺君,再来慧安也不愿欠李云昶的情。方嬷嬷见慧安面色不停变幻,正欲劝说两句,外面便传来冬儿的声音,接着门帘被挑开,童氏迈步而入。
慧安忙起身迎她,童氏已拉了慧安的手,笑着道:“方才听你舅舅说孙熙祥和杜美珂都已认罪了,这可是件大喜事,怎的你这孩子瞧着还不高兴了?舅母这心里可是乐着呢。”
慧安听童氏如此说,便知是沈峰担心自己叫了童氏来劝,心中感动,面上就露了笑意,嗔怪着道:“舅母自是高兴,这案子一落,舅母也能放心地扔下安娘回肃城去了,嫂嫂如今肚子里怀着小侄子,那才是舅母的心尖人儿呢,安娘却是要被舅母扔到脑后去了。”
童氏闻言由不得抬手点了点慧安的小脑袋,这才将她拽入怀中揉弄两下,道:“你这孩子倒还吃起你嫂子的味儿来了,那就叫方嬷嬷给你收拾下行李,来日跟着舅舅和舅母到肃城住去。赶巧舅母也能看着你,省的你偷懒,误了绣嫁衣。”
自定亲,童氏每日都瞧着慧安绣嫁衣,筹备嫁妆的事她也一手揽了起来,每日方嬷嬷和赵妈妈都到西跨院去商议一个多时辰,这事便是来日童氏回去肃城也是要一直主持着的。
慧安听了童氏的话倒还真起的主意,她虽是想好要去柳城找寻那兽医,但若用这理由却是不行的。所以她才想到了太后移架东都的事,因柳城离东都兴安只大半日的路程。可若然太后不允她随行东都,那便只能借着去肃城的由头离京了。
慧安想着神情便有些发怔,童氏以为她还在为孙熙祥和杜美珂的事难受,便叹息一声,道:“你这孩子什么都是,就是心思太重。这案子好不容易审清,恶人已然招供,来日受刑赴死也是罪有应当,因果报应。你母亲在天之灵一定能得到安慰,偏你就放不下这仇恨,你便是瞧着那孙熙祥和杜美珂两个受尽苦楚又能如何?你这心里能高兴了?瞧瞧,这些时日人都瘦了两圈,一张小脸白的!只你这般记恨着,放不下,才是叫你母亲难安。那孙熙祥和杜美珂都是畜生一样混账东西,就为这么两个人,值当你整日里惦记着弄的不得安宁吗?叫舅母看,一刀子下去,他们得了报应,你也尽了孝道,这以后也该宽宽心好好过日子了。”
童氏见慧安目光闪动着,显是听进了自己的话,这才又道:“若按你的想法,那孙熙祥只要有一口气在留在京城就是个祸害,早晚得折腾出事儿来,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生身之父,若有心人想拿捏你,这可是杆再好不过的枪!”
慧安闻声心中一紧,童氏说的都很有道理。这些时日她虽说大仇得报,但却一点也不开心,即便报复的当时觉着畅快,过后却是无尽的哀伤和疲累,仇恨最是折磨人。为了孙熙祥和杜美珂这么两个畜生而整日不得安宁,确实不值当啊。
孙熙祥是她的生身之父,这点永远也抹不开,他一日留在世上,一日便会成隐患。便是无人利用他来对付自己,只孙熙祥找上门来她若不管不顾,只怕时日长了就会引来非议。倒不如叫他死个干净,自己也能早日清宁。
慧安想着叹了一声,仰起头瞧向童氏,目光闪动两下,终是点头道:“安娘都听舅母的。”
童氏见她想通了,又聊了两句便起了身,慧安送她出了榕梨院,瞧着软轿行远,这才回屋。方嬷嬷瞧着慧安面色好了许多,这才笑了起来,秋儿却在此时进了屋,她却是从秋兰院回来的。
她进了屋便回禀道:“奴婢方才去秋兰院,马婆子说孙心慈今儿一天还算老实,只听到姑娘不允她出府时发了一会子疯,还摔了两个花盆,后来便一直安安静静地呆在屋中。马婆子和王婆子留意了下,孙心慈今日一直心神不属的,却总是拿了首饰和衣裳往身上比划,倒像是在谋划什么,并未见她如何为杜美珂焦急忧虑的样子。”
秋儿言罢见慧安和方嬷嬷这才瞧过来,不由猜测道:“姑娘,难道说孙心慈想着变卖首饰衣裳给杜美珂寻门路?”
若是想着卖首饰,哪里还有往身上比划的心思,慧安蹙着眉想了一阵,也实想不出孙心慈这是想做什么,倒是方嬷嬷突然冷笑一笑,却道。
“姑娘,孙心慈今日求姑娘放她出府,只怕并非想着到刘府为杜美珂求情,而是想着给自己寻出路呢!”
慧安闻言一愣,有些迷茫地瞧着方嬷嬷,方嬷嬷这才道:“姑娘只想想上次杜美珂在西跨院挨板子,那孙心慈可是瞧见都能当没瞧见呢。她可不是什么孝顺的,如今她只怕最关心的不是杜美珂的死活,而是自己个儿的出路。她便是傻的,这会子也知道杜美珂是难从大牢出来了,那孙熙祥就算能捡回命来也得成白身,姑娘又不可能为她着想,若等着案子了解,她只怕是要光着身子从侯府滚出去,以后想再进官宦人家的大门却是难了。她这会子只怕是想趁着自己还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赶紧攀上一门亲事!那刘侍郎府的三少夫人年前刚得了儿子,正是得意,明儿刘府设宴,听说可还请了不少男客呢。”
慧安闻言当真愣住了,她是真没想到孙心慈此刻竟还能想着自己的亲事,不过慧安细细想想孙心慈的为人,想想她今日拿首饰衣裳比划的这行为,只怕十之八九是被方嬷嬷说中了。
慧安由不得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已是有些隐忍不住,捂着肚子泪花子就溢出了眼眶。若是杜美珂得知她的宝贝闺女此刻竟抛开她的生死不论,正一门心子想着爬男人的床,却不知她会作何感想。
舅母说的是,如孙熙祥和杜美珂这般畜生,只他们自己酿成的祸就够他们自己个儿吃的了,又何需她想着念着,弄的不得开颜!
慧安早先还在想着孙心慈该如何处置,这般却是省了她的算计了。孙心慈这会子去爬床,不管算计上谁,到头也最多是一顶小轿从小门抬进府中,撑死也是贱妾。她一个失了依靠又失了清白的妾,进了府却是连女主子身边的奴婢抬的妾都不如,人家起码在府中有着根基,孙心慈却是什么都没有的。
她这真是上赶着让人作践呢,孙心慈若是能想开,将来嫁个老实的庄稼人,将来那人瞧着她曾出身大户的小姐,没有不疼着爱着的,日子虽说过的不体面,但她若手中有银子,却也能过的舒坦。
可孙心慈偏要自甘下贱,去给人做妾,这可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孙心慈怕是瞧着她那母亲做人外室,前十多年也是体面的当家奶奶,这才觉着给人做妾也没什么难的。只她若真存了这想法,那可是注定要失望的。
慧安想着由不得轻蔑一笑,抬眸瞧向秋儿,道:“你去趟秋兰院,告诉孙心慈,就说我又想了想,那刘三少夫人到底是她的姨娘,我若阻她前往,怕被人非议,故而允她明日出门便是。”
秋儿一愣,不由诧异地道:“姑娘既知道她有图谋为何还成全她?若是她真攀上什么好人家,将来又使了坏心谋算姑娘,那……”
慧安却是冷笑,道:“她将来左不过成为人家的小妾,得宠不得宠且不说。只那刘三夫人不过是一个三品官家庶孙的夫人,她那男人连个正经差事都没有,明儿请的男客能有多金贵的?我还能怕了她不成,既孙心慈非要去撞那南墙,我又何必死乞白赖的拦着她,倒惹人生厌。”
若是以前,孙心慈欲做此等丑事,慧安还要恐她累及自己的清誉。可如今事情发展成这般,眼见孙熙祥和杜美珂要被定罪,孙心慈现如今虽是还住在凤阳侯府中,但她姓孙却不姓沈,她的名声此刻和慧安是半点也扯不上的。她做下什么丑事,人们只会更加唾弃杜美珂和孙熙祥。对此慧安却是一点都不担心,故而此事既然孙心慈要自寻死路,慧安没有不成全的道理。
秋儿闻言一想,不由笑着道:“奴婢这就去。”
言罢她便转身兴冲冲地出了屋子,慧安这才起身,往停放沈清棺椁的灵堂而去。
翌日上午,慧安便接到了太后的传召,她知太后定是已唤李云昶问过话了,便忙往宫中赶。
仍是柳姑姑迎了慧安进殿,如今真相大白,沈清果真是遭人毒害,太后又怎会不伤心难过。悲从中来便又想起了早逝的先帝,免不了抱着慧安垂了会泪,在慧安的劝慰下才渐渐缓过来,却拍着慧安的手道。
“哀家的意思,那杜美珂也就罢了,孙熙祥终归是你的父亲,眼见又到了万寿节,不若就饶他一命,流放岭南吧,这也算是全了你的孝心。”
慧安闻言一愣,接着才心中一喜,忙跪下谢恩。那杜美珂可恶,但她终归和慧安非亲非故,慧安对她的恨却还没对孙熙祥来的激烈。孙熙祥是一切祸端的根源,若然他是个值得依靠的,又岂会发生这一幕幕悲剧,慧安本就觉着一刀砍了孙熙祥心意难平,如今太后懿旨绕他一命,一来在外人看来也是她沈慧安仁至义尽,全了孝心,再来流放却是要活受罪的。
太后见慧安明白自己的心意,便叫柳姑姑扶起慧安,道:“难为你还想着留在哀家身边尽尽孝心,只要你不嫌随驾东都会闷,哀家自是愿意你在身边添些乐气的。”
慧安闻言目光一亮,忙又跪下谢恩,却道:“瞧太后说的,陪在太后身边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福气,安娘怎么会嫌闷,太后对安娘的怜惜安娘心里都明白。”
她说着眼眶已有些湿润,慧安这话却不是说假,伺候在太后身边无疑是给自己镀金,是无上荣光,多少人做梦都没这福气呢。
太后身边哪里会少人伺候,只慧安就从文景心那里知道文三夫人早先便打算叫文景玉随侍太后到东都去,只不过却被太后婉言推辞了,那文景玉可是太后的血亲。
文景心还说若非她身子不好,只怕文二夫人也有心要争这份荣光呢。如今太后却单单应了她,这份爱重却是叫慧安不敢忘记的。
慧安从宫中回到府里已是正午,用了午膳慧安便在冬儿的服侍下躺下,正睡的迷糊却闻外头响起说话声,她唤了一声,冬儿和秋儿便进了屋。
秋儿已打先一步奔至了床边,禀道:“姑娘,孙心慈被刘府的人送回来了!这个不要脸的竟真的是为了爬男人的床这才去的刘府,今儿在刘府的后园子里,众目睽睽的就见她和鸿胪寺卿马大人家的那个混账儿子衣衫不整地抱在一处。奴婢方才守在秋兰院还见到了孙心慈,她那脖下竟还被咬出了红印子,做出这种没脸事竟还一路笑着进了屋,怎就有这般不要脸皮的,真真和她那娘亲一般德行。”
“秋儿!说话没个把门,没得辱了姑娘的耳朵!”恰方嬷嬷进屋瞪了冬儿一眼,这才瞧向慧安。
慧安睡眼惺忪地一时还真没反应过来,半响才瞧向秋儿,诧异地问道:“你方才说谁?马鸣远?”
见秋儿点头,慧安不由嗤笑。那马府现在也算风光,马鸣远又是嫡子独孙,慧安还真没想到孙心慈能勾到马鸣远这只大鱼,也难怪孙心慈会得意的笑,在她瞧着只怕此刻能攀上马鸣远已是极为好运了。
只那马鸣远是什么德行慧安却是清楚的很,孙心慈以后的路啊……
“马府可派人来了?”慧安瞧向方嬷嬷,方嬷嬷却是摇头,答道。
“未曾。”
慧安闻言便笑了:“只怕孙心慈想入马府也没那么容易呢,乳娘帮我看着她,若是马府来了人也别多做为难,人允他抬走,只是除了孙心慈,属于侯府的,便是一根绣花针她孙心慈也别想带着出府!”
两日后,受京中百姓关注的凤阳女侯被毒害一案最终定案,贤康帝在金銮殿上龙颜大怒,亲自下旨处决孙熙祥的妾室杜氏,因凤阳侯府小主子为其生父求情,皇帝为全其孝道,特免孙熙祥死罪,革其官位,流放岭南,其名下财产尽数归入凤阳侯府。
与沈女侯被害案共同进行的另两桩贪墨案也在平王的主审下落终,李百年、高立本二人均以贪墨罪被判斩首,在审案过程中平王表现了其雷霆和公正的一面,得到了贤康帝的褒奖。
宏德九年二月二十三日,十数名大臣联名上书请封平王为太子,帝允。
也是在同日,孙熙祥被押送前往岭南,慧安当日并未去送行,只叫方嬷嬷包了一袋子白花花的银子,当着押送的官兵和众多犯人的面亲自交到了孙熙祥的手中,以全“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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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带宝宝了,没写成文,就这么点,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