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知——
蝉叫声回响,顾俊走过这片稻田,又穿过马路,看到远处有民居建筑,不多时,他就走在有点老旧的水泥路上,这是条半城镇化的小村子,密集的房屋都是三层、四层的半旧不新的村民自建房。
当他走过巷道,有狗吠声响起,地上也有一些走地散养的鸡鸭。
顾俊一边走,一边看着两边的村景,这里与之前他看到的夕阳之城完全没办法比。
但是,他心头却更加热乎,目光更加贪婪,呼吸更加顺畅。
刚才那像是一场梦,从很久之前开始,种种事情就好像是一场梦。
而现在,不管是恶梦还是美梦,他终于从一个漫长的梦境中醒了过来,踏在实地上了。
他心里又有些害怕这还是一个梦,像科幻电影里的另一层梦境,或者另一个《黄衣王》里的《黄衣王》。
走过这段巷道,来到村子的一条临河马路,村民有步行来往走过的,有开着摩托车驶过的,也有坐在小河树边的石椅上乘凉闲聊的白发老人,他从旁走过时,他们看着他;还有些老人在下象棋,对路过的人毫不为意。
稚嫩的笑声响起,是几个半大不小的孩童从旁边奔跑嬉戏而过。
看到他一身残破衣服的,有个小女孩多瞧了几眼,有着点好奇。
顾俊越看着周围景象,越是心暖,自己不由也是笑了。
这个村落与夕阳之城就是两个极端,夕阳之城有多么宏大梦幻,这里就有多么简破平凡,但他真喜欢这里。
接着,顾俊走进了路边的一间小杂货店,一只黄色卷发老狗趴在地上,有顾客进来也只是抬了抬眼睛。
一个中老年圆脸男人坐在柜台旁边看着对面墙上的电视,见有客人进来,问道:“要买什么?”
“老板,这里是哪个城市?”顾俊却问道,“请告诉我。”
老板甚至没去想这问题有多古怪,就随口答道:“东州啊。”
顾俊顿时莫名地呼出一口气,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东州了。
这时他注意到挂在墙上的日历薄,2022年7月9日,距离漠北的事件,有三个多月了。
电视里的新闻报道把他的目光马上吸引了去,新闻主持人声若洪钟地讲道:“一百天来,各级各部门各单位和广大人民群众、部队官兵同心协力,连续奋战,现在的漠北马儿湾区,扬起了一片绿色的海洋。”
屏幕的影像画面是无人机的航拍镜头,茫茫的大片土地上,栽种着整齐的一列列新栽的树苗,还有沙冬青、卷柏等的防沙治沙植物,可以预见只要再过些年头,真就是一片绿色海洋。
普通民众看不出来前后的变化,顾俊心头却为之火热。
曾经的废土、死地,也可以变得生机勃勃。
电视中,记者采访到了一位全程奋战一百天的天机局医护人员,问他是什么感受。
顾俊看到哈哈一笑,是子轩!
“愚公移山宁不智,精卫填海未必痴。”蔡子轩用了一首古诗来表达心情,脸晒得黑了,头发更少了,身子骨更壮健了,一边念诗一边扬起手,“深谷为陵岸为谷,海水亦有扬尘时。”
虽然知道这不是直播,顾俊听着真感觉子轩就在旁边。
好诗,好诗。他笑看着电视,又故作问老板这是怎么回事,想知道普通民众现在对事况知道多少。
“之前漠北不是有特大沙尘暴吗。”店老板一说开就来劲了,把每天看的新闻报道、今日头条等等讲起来,“好像说跟什么超自然力量有关,特别严重,伤亡很大,马儿湾区都被夷为平地了,那里的人还好及时转移了。”
顾俊听着默默点头,老板知道得不多,但也不少,事件在全球都沸沸扬扬吧。
跟老板说了要打个电话后,他拿起座机的话筒,历史仿佛重演,他按动数字键拨打了吴时雨的手机号码,心里一时紧张地提了起来,屏着了呼吸。
嘟,嘟……
十来秒,还没有人接,这一声声的嘟嘟让顾俊内心接近于煎熬,有些可怖的想象翻涌而过。
嘀哒,那头接通了,一个懒散的女声传出:“喂?”
这声音让顾俊顿时放松下来,嘴角扬起了笑意,“咸雨,是我,我回来了。”
“!!!”电话另一头的吴时雨,呼吸急促了下,“你这样,我很突然啊……”
顾俊笑了声,望着店外面的天空,“那给你半分钟缓一缓劲,我真回来了,好好的,在东州一个小村子。咸雨,我们的宝宝的事情……”他顿住,心脏发紧,“我从另一个世界知道了,对不起……”
“唉,怪我们年轻,没经验。”吴时雨轻声道,“下次一怀上,我马上申请全年产假,说什么都不去前线。”
两人知道彼此的遗憾,却都不愿沉湎难过,要以这种欢笑迈过。
其实真有下次,要上前线的时候,还不是会上前线。
“你现在具体在哪个村子?”吴时雨问道,“马上来接你。”
顾俊问了老板位置告诉了她,与她通话结束后,他按常规程序再打给天机局内部应急热线,之后是通爷。
他毫无预兆的归来自然是让天机局又震惊又大喜,总部那边立即让东州天机局派出一队人员前来这条名为安福村的村子接他,也要按程序先把他隔离。
顾俊就在这家杂货店里等着了,边等边与店老板闲聊,继续了解着天机世界的近况。
时近傍晚,还不到回家做饭之时,但又闲下来了,周边一些村民也走进店来歇息聊天,看着电视,扯着八卦。
今天店里多了这么一个外地年轻人,一开始众人还不多留神,可是有几位大叔也是关心国家时事的,越瞧越不对劲,尤其他们这里是东州,这两年来有一位本地名人可以说越发街知巷闻。
他们看着这个小伙子,奇了怪了……
“小哥,你长得很像顾俊啊。”一个半秃大叔终于忍不住说,“就是天机局的那个顾俊。”
大叔这么一说,店老板和其他人也纷纷惊讶地认了过来,这也太像了,不会就是顾俊吧?网上不是说顾俊其实已经死了吗?亦有一个大妈皱眉道:“不太像,顾俊白白净净的……”
顾俊微笑着没多说什么。
这个时候,轰隆隆的直升机声响忽然从远方传来,并且很快接近。一年之中,偶尔也会有一次半次有直升机从村子上空飞过,但没有哪次飞得这么近、这么低,然后还从打开的舱门垂下来两条索降绳。
十几位人员就顺着绳子从半空滑了下来,稳稳地落在村子的路上,就在杂货店不远处。
这一幕,已是让河边乘凉的大爷大娘们、店铺里闲聊的大叔大妈们都看呆了。
与此同时,好事的孩子们兴奋激动地冲过来,叫嚷着:“直升机啊!”“天机局!那是天机局的标志!”
村子里已经轰然了,远远近近的村民们迅速传着这个情况,有些人赶过来围观,有些人则害怕出事了而避远点。
这架直升机只是赶路先锋,警察也来封锁现场了,车队也驶进村路了。
一些年青人更明白情况,天机局标志,天机局介入,大事,大事,安福村今天真的出大新闻了。
顾俊的眼睛也在微微地睁圆,看到从直升机索降的人员们当中,有一个是他想念已久的人。
他们这些机动特遣队人员都接受过索降梯降这些快速着陆的训练的,所以这个事情对她而言不难,但顾俊真的没有想到,会这么快看到了她,吴时雨,黑色中短发,俏丽的面貌、慵懒的精神劲头都没什么变化。
她走在最前面,走了过来,顾俊望着她,把她之前在电话中那句话还回去:“你这样,我很突然啊。”
“我明明说了马上来接你。”吴时雨打量着他,鼻子嗅了嗅,又伸手戳戳他的胳膊,“咸的,手术刀……正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