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辻弘树那青紫肿胀的脸颊和脖颈,毛利兰知道,他已经窒息了有较长一段时间。
至少,是已经进入了十分危险的呼气性呼吸困难期。
这时候人体的呼吸中枢由兴奋转为抑制,呼吸变浅、慢,甚至暂时停止,心跳微弱、血压下降,肌肉痉挛消失,状如假死。
在这种严重的窒息状态下,患者随时可能因为心脏停跳而突然死去。
万幸,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被及时地救了下来:
“现在辻先生的气息很微弱,但还好...他至少还有自主呼吸。”
毛利兰这么说着,又翻开了辻弘树的眼皮:
他那眼睛球结膜下有明显的出血,双目通红满是血丝,看起来十分可怖。
这也是窒息可能出现的征象。
毛利兰不疑有他,看到辻弘树的瞳孔还并未出现散大的情况,便愈发松了口气:
“爸爸,快打急救电话!”
“我们已经把他的脸从枕头上翻了过来,排除了窒息原因。”
“现在只要给辻先生做人工呼吸,维持住他的生命体征,他一定能撑到救护车过来的。”
“嗯!”毛利小五郎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
他果断地掏出手机准备打急救电话,但看到女儿忙碌着把辻弘树身体放平,似乎是要亲自动手给他做人工呼吸的样子...
这位老父亲二话不说就把手机塞到了泽木公平手里:
“泽木,你来打电话叫救护车。”
“我来给弘树做人工呼吸!”
“这...”泽木公平的神色有些僵硬。
他挤出一个笑容,故作热心地说道:
“不如让我来给辻先生做人工呼吸吧...”
“毛利先生你现在好像还有些酒劲,不是很清醒。”
“不,我来就行!”
“我在警校的时候接受过专业训练,肯定不会出差错的。”
毛利小五郎不觉有他,只是匆匆忙忙地把女儿推到了一边,神态认真给昏迷过去的挚友做起了人工呼吸。
泽木公平在一旁看着,表情愈发阴郁。
而这人工呼吸没做多久...
辻弘树不仅气息稳定了许多,甚至还晕晕乎乎地恢复了些许意识:
“小、小五郎先生...”
“喂喂...你...你亲我做什么...”
“我...我的身体...怎么这么难受啊。”
他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
一张口就吐出股浓浓的酒气,声音也模模糊糊的满是醉意。
“弘树,太好了!”
看到友人都有了说话的力气,毛利小五郎长长地松了口气:
“真是的...喝醉酒竟然还趴在枕头上睡觉...”
“你刚刚差点把自己闷死了,知道吗?”
他轻轻拍了拍辻弘树的肩膀,如释重负地感叹着。
“辻先生?”毛利兰抓住时机,有些在意地跟在爸爸问道:“你还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我...”辻弘树迷迷糊糊地想了一会:
“我就是跟着小五郎和泽木回卧室,躺床上睡着了啊...”
“等等...我们几个有发生什么吗?”
“感觉胸口好...好闷。”
他嘴上胡乱地嘟囔着,眼睛半睡半醒地眯着。
最终,没过多久,辻弘树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毛利小五郎有些紧张。
“没事的。”毛利兰试了试辻弘树的鼻息:
“辻先生的呼吸已经稳定了,我们等救护车过来就行。”
“不过...“
毛利兰仔细看了看再次陷入昏迷的辻弘树:
“辻先生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爸爸,泽木先生,你们有谁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我完全喝断片了。”
泽木公平摇了摇头,露出一脸茫然。
而毛利小五郎则是在一番沉思之后,答道:
“额...我记得我们两个把弘树送到卧室,然后弘树他就自己晃晃悠悠地,一头趴到枕头上了。”
“再然后...再然后我也断了片,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样啊...是他自己趴到枕头上睡着的?”
“看来弘树先生是真的因为意外而窒息了。”
毛利兰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一旁的小五郎听得微微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
“等等,小兰,你的意思是,你还怀疑这件事不是意外?”
“是啊...”
毛利兰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辻先生正好是凶手的目标,不是吗?”
“他在这种时候发生意外,实在太可疑了。”
“这不太可能吧?”
小五郎随意地挥了挥手,非常坚定地推理道:
“那个凶手作案喜欢留下和扑克牌有关的信物,但这卧室里可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而且别墅外有警察盯梢,凶手总不可能半夜从外面爬进来。”
“别墅里面又有这么多人,谁想上楼来卧室对弘树下手,肯定会被人看到。”
“至于卧室里,就更只有我和泽木两个人。”
“总不可能是我们对弘树下的手吧?”
说着,他还笑着拍了拍泽木公平的肩膀:
“对吧?”
“额...”泽木公平艰难地笑了一笑:“对、对啊...”
“我不是怀疑爸爸和泽木叔叔啦...”
“只不过出于谨慎考虑,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呢。”
毛利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然后,即使语气不是那么肯定,但她还是坚定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试着勘验辻弘树身上可能出现的,“他杀”的痕迹。
“颜面青红肿胀,但脸部,颈部都没有外伤...”
毛利兰解开了辻弘树的衣服:
“胸部也是,身体各处都不存在其他损伤。”
“只有口鼻部存在印痕,而这印痕的纹路,还跟枕套上突出的纺织图案相同。”
“这说明辻先生的确是脸部跟枕头长时间接触,口鼻部被枕头给闷住了...”
“不过,这也不太完全排除是他人作案。”
她一边检查,一边自言自语地分析着。
旁边的泽木公平听得心脏直颤,脸上挂着的笑容逐渐变得僵硬。
毛利兰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只是在认真地继续做着检查:
“牙龈,颊黏膜,唇粘膜,都没有破损和出血。”
“脸部肌肉完好。”
她仔细检查了一下辻弘树的口腔,又轻轻翻过他的身体,拨开他后脑勺的头发:
“头皮也没有损伤,没有皮下出血。”
自己趴在枕头上意外闷死,和被别人压着脑袋摁在枕头上闷死,是可以被轻易分辨出来的。
因为后者有一个施暴的过程。
在凶手用力摁住受害者脑袋往下施压的时候,受害者的脑后皮肤可能受压出现瘀伤。
他的牙齿也会因为受压而和脸颊、口唇发生激烈的挤压,导致颊粘膜唇粘膜破损,甚至是面部肌肉损伤。
但这一切迹象,都没有出现在辻弘树身上。
在他身上的其他地方,也找不到任何可疑的损伤。
再加上他口鼻部留下的枕头印痕,就更加证明,他是醉酒后长时间趴在枕头上,活生生把自己闷成这样的。
毛利兰仔细检查之后,最终也只能得出结论:
“看来...这真的是一场意外啊。”
...........................
第二天,早上。
林新一从睡梦中悠悠醒转,一睁眼就看到了贝尔摩德那张离自己不过咫尺之遥的精致脸颊。
对此他已经有些习惯了。
这几天贝尔摩德简直成了他的老妈,每天早上都会比闹钟还准时地跑到沙发前叫他起床。
甚至,连早餐都会提前给他准备好。
按贝尔摩德的说法,这是要跟他一同回味过去的时光。
而今天倒与之前不同,林新一醒来之后没闻到食物的香气,却见到贝尔摩德已经把那一头亮丽的银发挽成了发髻,提前画好了作为“克丽丝小姐”的面妆。
她显然是已经做好了出门的准备。
果然,一见到林新一醒过来,贝尔摩德便冲着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这是林新一的手机,但看贝尔摩德嘴角那毫不客气的微笑,她多半是在林新一睡着的时候,帮着接了他的私人电话:
“走吧,Boy.”
“刚刚目暮警部打电话过来了。”
“昨天半夜我们还在睡觉的时候,似乎发生了一些有意思的事呢。”
“有意思的事?”
林新一一边起身去卫生间洗漱,一边有些在意地问道。
“嗯。”贝尔摩德点了点头:
“首先,是警视厅那边的排查有了结果。”
“他们把这些年来可能和毛利小五郎有怨,而且已经刑满释放的犯人都排查了一遍。”
“结果发现,这些犯人全都有不在场证明,不可能是本案的凶手。”
“只有一个犯人没有...”
“而且,警视厅甚至到现在都联系不上他,不知道他在哪。”
“哦?”林新一心头一动:
一个和毛利小五郎有仇的刑满释放人员,不仅没有不在场证明,而且还诡异地从警方的视野中完全消失了。
这家伙一听就像是凶手。
林新一好奇地望了过来,而贝尔摩德也善解人意地往下解释道:
“这个犯人名为村上丈。”
“他以前是个靠抢劫维生的小混混,被逮捕时意外挟持过毛利小姐的母亲,后来被毛利小五郎开枪制服,自此锒铛入狱。”
“‘七天前’,村上丈刚刚刑满释放。”
贝尔摩德悄然在‘七天前’这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而林新一也瞬间领会了她的意思:
“他不太可能是凶手。”
“这家伙7天前才出狱,整整十年没接触过毛利小五郎。而且他原来只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混混,漫长十年过去,监狱外恐怕也不会剩下什么愿意协助他作案的‘兄弟’。”
“那么,就这一周不到的时间,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收集到如此详细的情报——”
“从一个人的朋友圈里找出13个名字里有数字的家伙,按照扑克牌的顺序作成袭击名单,再根据每个目标的生活作息设计行凶计划。”
“这个工作量可不小啊!”
林新一一眼就看出来,这个村上丈根本就不可能是凶手。
贝尔摩德向他投来赞赏的目光:
“不错,你可要比你那些警视厅的笨蛋同事们聪明多了。”
“要知道,听电话里目暮警部的意思...他们现在可都认准了那个村上丈,在拼命地寻找这个下落不明的‘凶手’呢。”
“真正的凶手,估计也很期待看到这样的情况吧?”
“老师,你的意思是...”林新一稍一沉吟:“这可能是凶手设计好的?”
“他可能根本不是警方一开始设想的,某个想报复毛利大叔的犯人。”
“可能吧...”
贝尔摩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其实,我还有件更有意思的事情没跟你说呢:”
“我们昨天拜访的那位辻弘树先生,半夜因为喝多了酒,差点意外地把自己闷死了。”
“所幸毛利小姐把他救了回来,他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意外?”
听完此事的来龙去脉,林新一的目光悄然变得锐利起来:
“这真的是意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