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有了旨意,村民们提了两个多月的心才总算放了下来,家里有银钱的庆幸,家里没有银钱的,也只能认命。至少不用再想着会不会被充了奴籍或下了大牢。
司徒嫣花了一天的时间,做了些药丸,只是这次做的药丸没有了补身子的药(补身体的药需要人参,司徒嫣手里只有两根五十年的老山参,这两根参是用来救命的,轻易她可不会拿出来),只是准备了些止泻和外伤药。晚饭前,司徒嫣背上篓子,将药放在里面,给阿牛婶、四婶儿和亮子家送去。
阿牛婶儿家的院门没关,司徒嫣习惯性的走了进去,刚要敲门,就听见阿牛叔在与人说话,“这钱别拿了,少个把月的也不当事儿,不如留在家里等以后给山娃子娶媳妇用。”
“爹,俺不要媳妇,这银钱交了赋,俺和你一起担着剩下的,一个人也才多干二个多月。”
“不行,你个娃蛋子懂个啥,那力役是那好干的,上次族长的孙子和李招财为啥没的,你都忘了。爹身子骨硬朗,你干好你自己的就行,少替老子操心。”
“爹,俺不要你吃苦,俺比李招财硬实,他啥也没干过,俺见天儿的跟着你下地,俺不怕累。”
司徒嫣听着大概也知道这阿牛叔家为了啥犯愁,怕是这时候村里不愁的也只有司徒嫣一家了。咳了一声,这才敲门,“阿牛叔、阿牛婶儿在家吗?是俺小五。”
“快进来,你这孩子,来就直接进屋,还敲啥门。”阿牛婶儿知道司徒嫣这个时候能来,一定是来给送东西的,不管是药还是别的,她心里都感激。
“瞧婶子说的,那不敲门就进,不成了进自己家了。”
“婶子家就是你的家,快脱了鞋上炕里坐着。”
“婶子,你快别忙了,俺说两句话就走。”司徒嫣将背后的篓子取了下来,从里面摸出个纸包。
“阿牛叔,之前的药俺手里也没有了,只有些止泻和外伤的药,东西不多,你可别嫌弃。好在这次服役的地方不远,隔三差五的,俺就拉着婶子去看您和山娃子哥,到时再给你们带些吃的用的。”
“丫头,你给的那可都是好东西,叔谢谢你!山娃子快来给小五行礼。”
司徒嫣忙拉住山娃子不让他行礼,“叔你这是干啥的,这一家人的还整这么客套,反而生分了不是!”
“婶子这咋又哭了,俺每次来,婶子都抹泪的,俺都不敢来了。”
“好,婶子不哭,婶子这是高兴的,丫头啥也不说了,婶子一辈子记着你的好。”
“看婶子说的,俺啥也没做,您可别老记挂俺,要不俺这耳朵根子又要发热了。”
几人被司徒嫣抚着耳朵的怪样子逗得一乐,这气氛才好了起来。
“婶子也别怪俺,刚在门口俺都听见了,家里是不是还不够交赋钱的?”
“丫头,这有啥,婶子家里的情况你都知道,没啥好瞒着的,去年过年到今儿个俺这跟着你是赚了些银钱,再加上你叔上县里扛活赚的,加上之前家里剩的俺结婚时还有套银头面,这满打满算的也才8两银钱。还差着2两,他爷俩一个人要服三个月的力役,还要争着去服那剩下的二个月,这要是干下来就要五个月,就是好人也累完了。俺这心里难受,可这一下子就是2两银钱,可让俺上哪儿掏弄去?”阿牛婶儿一想到儿子也要去吃苦,这泪就止不住的流。
“婶子,别伤心了,俺这手里还有两个闲钱,可以先借给你,等你以后有了,再慢慢还就是。”
“小五,你家大郎也要服役的,虽说你家地里有出息,可要想不去服役,那可是要交15两的更银,可不是个小数。”
“婶子,俺都给大哥准备好了,你就别替俺操心了。这是2贯钱您数数。”司徒嫣从背篓里摸出两贯串好的铜钱。她今天出门带了五串钱,本来就是要帮趁这几户人家的。
“丫头,你可让婶子咋谢你的好?”
“婶子要谢就等到过些日子俺准备做些营生的时候,再帮俺一把就成。”
“哎,哎。”阿牛婶儿哭的语不成声,只会点头了,山娃子也在一边抹泪。
“丫头,叔欠你的一定还,叔要是还不上,让山娃子接着还。”
“叔说的这是啥话,俺可不爱听,这钱俺不急着用,叔和婶子都别累着身子,慢慢还就行。只是这钱俺没和哥哥们说,叔和婶子也别和别人提起就行。俺这家里还有事儿,就先回去了。”司徒嫣不想留下和这户人家谢来谢去的耽误功夫。
出了李阿牛家,司徒嫣先去了亮子家,四叔家不是司徒嫣不想去,而是就算帮,也力不从心,为了四爷爷,四婶子把这一年赚的钱全用来抓药了,别说更赋,就是田赋他们也交不上。这个缺口太大了,如果司徒嫣帮了,再加上李大郎的,这明眼人一算就知道她们家有多少银钱了,所以她也只能尽点心,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
进了亮子家,这一打听,亮子家一共才凑出二两银子,还是帮着司徒嫣干活,和亮子出去扛活攒下的。既然银钱帮不上,药丸还是要送的。亮子媳妇还没出月子,又赶上亮子去服力役,还要追加八个月的力役,急的一下子没了奶水,司徒嫣又给拿了一斤的粳米,一家人连声道谢。
出了亮子家又去了四婶子家,四婶子红着眼睛来给司徒嫣开的门。进了屋见四叔正坐在炕上抽着旱烟,狗子蹲在屋角,一家人死气沉沉的。
这好人都没法子过日子,更何况家里还要养个病人。这李四家的难处,司徒嫣不用看也能猜得到。
“四婶子这是咋了,俺这是来给四叔送药丸的,有啥不顺心的就和俺唠斥唠斥,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丫头。”四婶子叫了一声,再也忍不住了,搂着司徒嫣哭了起来。
“四婶子快别哭呢,你这一哭的,俺这心里也不得劲儿,有啥难心的,俺们一起想法子。”
“丫头,俺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没啥可说的,”四叔红着眼睛,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狗子蹲在一边,只知道哭,看着这样的一家人,司徒嫣也有些心软,可一旦她松了口,将来的麻烦就会接踵而至,她猛吸了两口气,把冲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四婶子哭了一会儿,这才收了声,“丫头,前段日子跟着你赚了些银钱,都给狗子他爷抓药了,家里一文都没攒下,这赋钱交不上,你四叔一下子多了十个月的力役,这大冷的天儿,可咋抗得住啊!”
“婶子,俺刚从亮子哥家过来,亮子哥的情况和你家差不多,俺的意思是,这次服役就在新昌县,不往远了去,这隔三差五的,俺就让大哥赶着骡车拉着你们去看叔叔和哥哥们,虽说干活累了些,可也不会亏了身子。俺别的忙帮不上,可还能给婶子们出出力。俺再想法子多帮婶子们赚点儿钱,这日子总能过的下去。”
“丫头,你这可让俺咋谢你的好。叔啥也不说了,以后你家有啥事儿,就让你婶子和狗子给你干。”
“叔,这是啥话,打从俺来这村子,婶子就帮了俺不少的忙了,叔和狗子哥又是帮俺盖房子,又是帮俺割地的,俺出点子力的您可别放心上。那行婶子慢慢准备着,除了这药丸子,俺这儿还有二十斤黑面,婶子多做些饼子给叔带着,别亏了身子,等熬过这阵儿咱再想法子。”
“丫头,婶子就不和你客气了,要是没你这些东西,俺想给你四叔拿点干粮都没有。”
二人又聊了几句,司徒嫣这才出了李四家。狠吸了几口气,这才把心里堵着的气捋顺喽。她真的很想帮他们,可她不能,这里不是现代,你扶弱济贫可以大肆宣扬,也不会有人惦记,这是古代,你帮了一家,不帮另一家,就会有人找上门来,与其这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宁愿自己心里发堵,也不愿给家里人添堵。所以她才叮嘱阿牛叔一家不要把这事儿说与别人知道。连李大郎几个也一并瞒着。
回到家,天已经大黑了,李大郎几个一早就知道小妹会去给相熟的人家送药,所以这会儿将饭摆上桌也都没吃,坐着等司徒嫣回来。
李大郎看小妹情绪有些低落,以为是在谁家受了气,扶着司徒嫣上了炕,这才问了问,“大哥,俺没事儿,就是看村里人又要去服役,心里难过。上次走了一个月,就死了两个人,这次一走,最少的也要三个月,最多的怕是要走上一年,家里全剩些女人孩子,这日子可要咋过?”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四年前就是这样,春耕秋收时,会让他们回来的,只是忙完了家里的还要去干苦力,那一年俺们村一下子少了十多户人家,外面干活的累死了,留家里的吃不上喝不上的饿死了。”
“小五,要是没有你,俺这会儿也跟山娃子他们一样要去干苦力,俺,谢谢你!”
“哥你这是干啥,俺们可是一家人,这一家人不相互帮趁,那还要这个家干啥。俺饿了,咱不说这事儿了,吃饭吧!”司徒嫣不想把自己的情绪带给四兄弟,更不想听他们说感谢的话,嚷着饿叫着开饭,先端了碗喝了一大口的汤。
李大郎知道小妹这是不想他多想,怕他心里难受,他心是暖的,更坚定要努力读书,多赚钱,多干活,好报答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