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灵乃是至阴之体,一旦失去本命法器,必然消散。移入他人体内,更不可能。被阳气一冲,便是形神俱灭的下场。”老头话终于多了起来,“世间每一个器灵,无不想拥有自己的身体,但想拥有身体,唯有一个办法:让自己的主人成为神!所以每一个器灵都不遗余力地辅佐主人,绝不背叛。”
小紫笑吟吟道:“老傻瓜,你被骗了。”
老头涨红了脸,“你在污蔑我的主人!”
“你们的主人只是不想放你们走,才编出这样的理由,好勒索你们一辈子。想给你们找一具身体……”小紫摇了摇手指,“其实一点都不难。”
老头眼中先是不信,然後是怀疑,最後露出一丝希望的光彩,“真的?”
“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老头手一滑,跌进坛子里,接着又飞快地爬出来,尖叫道:“我不信!你一定有什么可怕的要求!”
“要求当然有。但我可以先给你身体,然後你再听我的条件,如果不答应的话,我也不勉强你。怎么样?”
老头颌下的白鬍子都颤抖起来,眼睛直勾勾看着小紫。
小紫笑眯眯抱着手臂。
片刻後,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後。昏暗的光线透过森林茂密的枝叶,在它银白色的外壳上映出金属的光泽。
…………………………………………………………………………………
机械守卫在林中笨拙地跑动着,不时绊到树根,撞在树上,甚至连设计优越的平衡性也无法阻止它自己摔倒,就像一隻没头苍蝇般跌跌撞撞。但它的扩音器中不时发出狂喜的电子声,时而怪叫,时而欢呼,时而哈哈大笑。
“真的!这是真的!我可以自己走路、蹦跳、招手、转圈……哈哈哈,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自由了!”
“自由的感觉真好!不用再待在坛子里,被人带来带去的感觉真好!真美妙啊,我的身体!”
机械守卫忽然停下来,四十五度望天,一动不动。
程宗扬等了两分钟,忍不住道:“怎么不动了?死丫头,不会又被你玩坏了吧?”
电子声用沉郁顿挫的音调道:“我在赏月。”
程宗扬情不自禁地朝天上看去,然後道:“你赏个毛线啊!你在森林里好不好!外面还是阴天,哪儿来的月亮?”
“赏月是一种心情。你不懂。”电子声用叹息的口气道:“你怎么会理解一个待在坛子中的灵魂,对月亮和诗意人生的向往呢?”
程宗扬小声道:“你没弄错吧?这家伙跟刚才不一样啊。”
“也许它本来就是这样,在坛子里待得太久,才变态的。”小紫道:“喂,我的要求你想听听吗?”
机械守卫做出一个拭泪的动作,“对不起,我太伤感了……当然,任何要求都可以提,这是我的承诺。但是,”他看了眼朱殷,“不包括中了诅咒的人。”
听到要紧处,程宗扬赶紧插口,“太泉古阵的诅咒是什么?”
“是一种辐射。”
“什么?”
“哦,是一位主人这样说的。”机械守卫像是回忆一样一手摸住下巴,“那是很久远以前的岁月了……你觉得我这个姿势可以吗?”
“很好!”程宗扬绷着脸道:“如果你再啰嗦,我就把龙晴玉拆下来。”
“我是希望自己的动作能自然一些,让大家有一种比较好的对话体验。毕竟我在适应自己的新身体……哦!我明白了!请你冷静一些。”
“很久以前,我有一位主人——具体是哪一位,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你知道,毕竟时间太长了,而我的主人又很多,即使我是器灵,有时也只能记得他们说过些什么,而很难分清是谁说的。”
“我这位主人有许多奇特的言论,他说太泉古阵充斥着一种辐射,但被进入者破坏之後,大部分已经失效,还有一部分仍在运转。这种辐射会改变闯入者细胞中的线粒体——是的,他这样说的。”机械守卫做了一个耸肩的姿势,“他总是会有一些很古怪的说法,作为一个忠实的器灵,我不好对主人的个人习惯作出不符合身份的评价,但我很庆幸有这种爱好的主人并不太多。”
程宗扬道:“他有没有说怎么发现那种辐射?”
“当然可以。”机械守卫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中了辐射的人,眉心会出现一抹颜色。我的主人认为,这是松果体受到辐射之後出现的体表特征。”
“中了就晚了,我是说能不能看到那种辐射的存在,好躲开它。”
“哦,这个没有。”
“你的主人有没有办法可以治癒中了诅咒的人呢?”
“我不认为他有。”机械守卫挥了挥手,“你知道,大多数主人都不会对器灵隐瞒什么,事实上,他们经常只有器灵可以交流。所以我倾向于认为他没有,因为我某一位主人——也许并不是他——也中了太泉古阵的诅咒。作为一个忠实的器灵,只要有任何办法,我都不可能抛弃自己的主人。但我只能亲眼看着他逐渐衰弱,直到死去。”它用缅怀的口气道:“那真是一段艰苦的岁月啊……”
“那这位周少主呢?”程宗扬指了指周飞,“你也不抛弃他吗?”
“哦,当然!”电子声充满感情地说道:“我相信自己的主人。他一定会成功!我会永远祝福他,我的心会永远和他在一起——那个,你们有乐器吗?虽然我的主人们通常都不喜欢乐器,但我个人对音乐是相当痴迷的。”
这转折太快了,程宗扬摇了摇脑袋才反应过来,他拿出珊瑚匕首,在树上削了几下,然後递给他,“拿着。”
“太棒了!”电子声欣喜地说道:“坦白地说,看到你们没有携带乐器,我已经忍不住失望了。没想到你能当场为我制作乐器,不得不说,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尤其是这样简洁、优美而流行的乐器——我在追随主人的漫长岁月里,几乎在每一个地方都见过有人快乐地击打着它,唱着节奏分明的歌谣,每一段旋律都充满自由和奔放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