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们在景祺阁内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无论是针灸还是喂药,可谓是什么办法都已经试过了,却仍旧不见夕若烟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期间除了祁洛寒身子有些虚弱,太医嘱咐了要好好休息之外,其他人也基本是一刻也未曾离开过渡月轩一步。若非不是有着秦桦的强迫,只怕祁洛寒也断不会轻易离去,说不定下一秒要倒下的人也该有他了。
李太医还是那一句老话,高烧不退,便不能保证是否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么一句话,才叫众人都无法放下心来安心离去。
夕若烟出了这样的事情,不管外界是如何谣传的,但至少云烈心中是一清二楚的。
虽然,他也一直觉得夕若烟会变成如今这样可谓是他直接一手造成的,若非不是景祺阁那边迟迟不见有任何的消息传来,他也不会厚着脸皮去往景祺阁探望。
只是不论他去了或者没去,结果都是一样,除了与其他人在房中焦急的等待之外,也全然做不了什么。
愧疚,一下子全部袭上心头。
“早知结果如此,当初又何必那样执着,到头来,还不只是损人不利己。”目光冷冷扫向安静伫立在一旁的云烈,上官语宁是满心的怒气,说出来的话语,也更加是半点儿不留有情面。
不管是担心夕若烟的身体也好,还是因为云烈阴差阳错的促成了夕若烟与北冥祁的婚事,但是如今见到这个男子,她就是生气,满心的怒气。
要不是他自作聪明,自以为是,若烟姐也不会弄成这样,祁王殿下……也不用为了留住若烟姐而说出那样的话来。
说到底,都是云烈一人的错,都怪他。
“你……”一听有人这么数落世子,阿大顿时便来了怒气,也不管对方是谁,正欲上前一番理论,却被站在面前的云烈给拦下。
冲他摇头示意一番,云烈方才将拦下他的手收回,抬眸,目光看向一脸气愤的上官语宁,也不管她是否还会给自己气受,但此刻,他竟是真的一点儿也生不起气来,反而只有愧疚。
对床榻之上许久未曾苏醒的女子满怀愧疚。
“是,都是我太过自以为是,早知道会演变成现在这般,我便不该提出和亲的提议,也省得到现在,真是损人不利己。”微微低垂了头,一改往日嚣张跋扈的气焰,此刻的云烈,倒真是像极了一个软柿子,任凭上官语宁如何说,他就是不还口一句。
是的,他是真的后悔了,有一种美,叫做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曾经他不明白,或许明白,却非要一试,如今报应来了,虽是在她的身上,却让他的心很痛很痛。
她就是水中的那一株清莲,美好又纯洁,他试图染指,终究却是害了她,不知道日后待她苏醒之后,还是否愿意原谅他,与他再做朋友?
也许,她应该不会了吧!
毕竟,他现在将她害得这样的惨,与此刻的她相比起来,那一巴掌,算是很轻的了吧。
望着云烈垂下头那一脸的愧疚之色,上官语宁竟有些微微怔神,也很惊讶。
她所知道的云烈王子,可不是眼前这个样子的。
听说,南诏国云烈王子最是桀骜不驯,除却一身惊人的武功之外,那一张利嘴更加是得理不饶人,朝堂之上,受过他气的大臣何止是一个两个,可是如今他却……
之前的气愤渐渐消失不见,上官语宁突然暗沉了脸色,眸中,闪现过一抹不经意间流露的落寞。
皇上表哥,祁王殿下,秦将军,如今再多了一个南诏国的云烈王子,他们都待若烟姐那么好,都那么关心她,而她呢?
她要的不多,不过只是祁王殿下一人的爱而已,就算是没有爱,哪怕只是一点点怜惜,一瞬间的回眸凝望,那也就够了。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手中拽着的衣角几乎被扯碎,上官语宁显然已经是忘记了此刻正在与云烈置气,那份突然间浮现的一丝丝嫉妒,也许旁人没有发现,一旁的银漪却是眼尖儿的看了去。
一个箭步上前,银漪伸手握住上官语宁正不断扯着衣角的素手,也在霎那间将她的思绪唤回。
回眸望了一眼银漪递来的眼色,上官语宁后知后觉的醒悟。
的确,眼下的情况是若烟姐仍旧危在旦夕尚未苏醒,而她呢,却是在嫉妒,嫉妒那个仍旧躺在床榻之上的女子,若是被人看了去,她岂非就成了那种善妒之人?
不,她不能将自己的想法表露出来,尤其,还是不能让外人看见。
深深吸纳一口气,上官语宁努力平复下心头那份不好的感觉,松了手,再次睁开云眸之时,却已不见了方才眸中浮现的那抹嫉妒之色。
“李太医,怎么样了?”
见着几位太医相继从内室走出,一直候在外室等候的北冥雪立即焦急的迎了上去,第一个唤的人,自然是年岁稍大,也在太医院中颇有资历的李太医。
几位太医走到面前,纷纷躬身做了一揖,李太医方道:“回禀九公主,夕御医一直喝不下去药,高烧不退,此刻病情正在急速恶化,若是再不能使她苏醒将药喝下,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北冥雪闻言大为一惊,睁大了一双瞳眸,眸中流露出的,是惊讶与不可置信,不但是她,就是方才还有着妒忌心理的上官语宁,此刻也是满满的担忧。
“你们那么多太医在这儿,难道就连让她喝药都这么的难吗?”一手扶住北冥雪摇摇欲坠的身子,秦桦也是恼了,冲着李太医便是一阵斥责,“李太医,你可是太医院中资质最深的老人了,难道,你也是束手无策,毫无办法吗?”
“秦将军请息怒,实在是夕御医心中有着郁结难舒,除非是她自己想要清醒过来,否则我们外人,是没有办法强行让她清醒过来的。”李太医据实以报,虽然这样说出来会有损自己的声誉,但毕竟事实就是事实,夕御医的病,他是真的治不了。
谁不知道夕御医在宫中的地位,虽说现在皇上不愿意见她了,但仍是还有秦将军与九公主在不是吗?何况,如今连祁王殿下都亲口说了夕御医是他的未婚妻,堂堂未来的祁王妃要是在他们的手里出了一点儿差错,头顶上的乌纱帽不保是小,性命没了那可就是大事了。
“那这么说,是真的一点儿也没有办法了是吗?”北冥雪啜泣出声,依偎在秦桦的怀中,心中是一阵揪心的疼。
她可怜的夕姐姐,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李太医垂头浅叹了一口气,“其实九公主也不必如此伤怀,毕竟天无绝人之路。微臣正打算与其他几位太医出去商讨一下看是否能有解决的良策,这屋中人太多了也不好,不但不利于夕御医养病,只怕会更加事则其反,微臣斗胆,还请九公主与众人,都暂且退出房间,只留下一名宫女伺候即可。”
“可是……”北冥雪似乎还想要再说些什么,秦桦却适时地拉了拉她的手,转而望着李太医,道:“好,我们就暂且听李太医的,不过还希望李太医与诸位太医能够尽心医治,若是夕御医出了什么三长两短,皇上日后怪罪下来,遭殃的,可是整个太医院。”
赤果果的威胁被搬上台面,秦桦心知肚明,倘若不给这些人一点压力,他们是断断不会尽心尽力的去医治若烟,说不定,还会想着如何从此事当中抽身,力求此事不会牵累到自己才好。
只是,他才不会让他们如此称心如意,若烟要是有了一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们统统都要死。
几位太医被这威吓之言一吓,面面相觑竟都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李太医率先镇定了心神,恭敬道:“是,臣等一定尽全力以赴,绝不会让夕御医出任何差错。”
眼下的情况,他们是不想尽全力都不行了,秦桦的话很是明显,倘若夕若烟要是一死,他们,就都要陪葬。
如此,又有谁还敢不尽心尽力呢?
秦桦闻言总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安抚着北冥雪出了渡月轩后,随即其他人也相继离去,只余下庆儿一人仍在榻边伺候。
又在景祺阁中等了许久,天色已经不早,眼看着子时将过,秦桦心知众人留守在这里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不但帮不了榻上的若烟不说,照雪儿那虚弱不堪的身子继续等下去,要是因为疲惫而倒下了,那可就真是不好了。
更何况,方才太医也说了,人多了在这二人,反而不好
秦桦亲自送了北冥雪回雪梅殿,云烈也带着阿大离开回了自己的上林苑,见众人一走,上官语宁自然也不会待在这里,便与银漪一同往着自己的宫殿而去。
上官语宁来时着急,除了银漪之外并无带其他宫女随行,此刻更是更深露重的,便也就只有银漪一人撑着宫灯与她同行。
走在漆黑一片的石子小径上,宫中恐怖吓人的流言一直以来便从未有消失过,若换成是往日,即便是她胆子再大,也该有一些心悸,可是此刻,她却是全然害怕不起来。
银漪左右望了望四周,见四下并无人经过,方才含笑凑近了上官语宁少许,“其实郡主倒不必如此担忧挂心,夕御医出了事,对郡主来说,可谓是好事一桩。”
游离的思绪被带回,上官语宁兀的顿足脚步,回眸暗带恼怒的瞪向银漪,呵斥道:“你胡说什么?若烟姐如今还躺在榻上未曾脱离危险,你却在这儿说这是好事,你是不要命了吗?”
本来被这一呵斥,银漪是应该被吓到的,可是此刻,她却是全无惧意,仍旧道:“郡主你忘了,今日在大殿之上,祁王殿下可是亲口说了要娶夕御医的,郡主你那么喜欢祁王殿下,来日若真成就了美事嫁与祁王殿下,岂非就只能够做妾?就算不是妾,但有夕御医这么个王妃在那儿摆着,郡主顶多也就是一个侧妃。郡主金枝玉叶的,难道真就愿意嫁与旁人做妾,还要日日看人脸色过活吗?”
“这……”是啊,她堂堂一国郡主,表哥是皇上,亲爹又是王爷,如此尊贵的身份,岂能嫁与人做妾?
就算是她愿意,爹爹肯定也不会答允。
见着上官语宁犹豫,银漪心知她是被自己说动了,继而道:“如今夕御医危在旦夕,这可是天意要成全郡主,倘若夕御医死了,祁王殿下,莫非还要执意去娶一个死人不成?除去了这一个劲敌,祁王妃的位置,迟早都是郡主的。”
“够了,不要再说了。”
银漪的前一段话的确有让上官语宁动心,可是一听到自己的幸福是要用别人的性命换来的,她便不能够忍受。
何况,这本不是若烟姐的错,她也是受害人。
银漪被这突来的一斥吓得一怔,却是上官语宁冷冽了脸色,“如果我要做祁王妃,就必须要拿若烟姐的命来换,那我宁可不要。”
“可是郡主……”
“行了,今天晚上的话我不想再听见,你也最好别说,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别怪我保不住你。好了,回宫吧。”
“是。”银漪垂眸不敢再言,当真是一路无言的陪着郡主回了自己的寝殿。
但她也知道,郡主若是想要坐上祁王妃的宝座,夕若烟,是最大的一个劲敌。